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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鐘

在奶奶鄉下的倉庫裡挖寶,獎品是老式發條鐘。太舊了,甚至齒輪有些生鏽,指針動彈不得。並且總體來說現代人誰在用時鐘?還是要自己手擰發條的那種。手機只要連上網路,能提供無限接近於銫-133標準的計時。

奶奶推了推眼鏡,說真會找,這可是我當年的嫁妝。

煙立刻道:可說呢,我一看就知道這老爺鐘構造精細非常,價值不凡。被奶奶笑著連鐘帶人打包踢了回去。

林檎看戰利品,說這個鐘確實好。幾乎愛不釋手的抱在懷裡。大概還有些零件鬆脫,我不會修,但會找人除鏽和維修。

煙意外道,以為你是推崇電子鐘的那邊。

林檎說,真是刻板印象,雖然你說的對。但為什麼非得要無時不刻講求準確?發條鐘就是這點好,不受電力和網路控制,每一組發條和齒輪就得以構建一組特殊的時空,天然獨立於格林威治外。

煙捕捉到一個詞。時空,時空。

林檎問:什麼?

噯。你說,時間和空間總是被拿來相提並論,事實上要是相差甚遠的兩個概念。空間和空間之間得以往返聯繫,時間卻只有一道無情無盡的刻痕,永遠朝看不見盡頭的以後奔騰。地球是圓的,但時間可不是圓的。時間是一條單行的線,卻仍被人們彆扭的擰成一個圈,12和1尷尬的相接。於是今天和明天,過去和未來都囿於指針一次一次的旋轉,簡直要自欺欺人以為能找到一樣的時間,還有什麼可以挽回。

林檎想了想,說,何必如此悲觀?或者說,何必如此眼界狹隘?

煙虛心接受,說,請指教。

林檎說,還要什麼指教,比起鑽研人類為了計時方便設計出來的智慧結晶,不如抬頭看看窗外。冬去春來,日昇月落,每一個十點二十分總會不一樣的。像今天我坐在這裡跟你探討這種沒營養的話題,明天要去股東會議呢。

煙說,醍醐灌頂。但總的來說,你也同意時間是條筆直的線。你也會因為時間遞嬗變得不一樣嗎?

林檎說,那當然了,現在的我和三十秒前聽你繞口令的我相比,已經脫胎換骨。何必糾結於有形的空間和無形的時間之間的不同?它們彼此仍然相互影響,就像宇宙仍在收縮或膨脹,我們看上去坐著不動,距離也許在靠近或遠離。你要還是困擾,不如摘下手錶,然後去睡一覺。

煙說,我不要。明天你要去公司,下班回家看不到。看你的時間少一秒是一秒,下次見就又要是全新的了,會少補到好多變化的細節。

林檎說,你又多慮。我也不會明天就變得青面獠牙張牙舞爪。

煙就笑,說,而且我的手錶也不作看時間用,它主要監測我的脈搏。或許心跳也是一種計時方式,一分鐘七十次,撲通撲通,撲通撲通。看你碰你的時候要加快,於是時間的流速也變快,怎麼使勁相處都嫌不夠。

林檎說,相當任性的計時系統。你是齒輪失控的發條鐘嗎?

煙笑,朝貓壞心眼的嘴裡咬一口。還不都是你的錯,他說,藏了我的一顆螺絲釘吧?時間又要變快了。

林檎問,有多快?

煙說,或許在你的銫-133式標準時間裡我還在慢慢把你往沙發上推,但事實上我眼睛一眨就要傍晚,再一眨就要隔天早上了。想想也挺不甘心的,你能把螺絲釘還給我嗎?

林檎說,不還。或許特別可以允許你明天送我去公司。提早出發,順路帶發條鐘去鐘表行送修,也許還能吃頓早餐。

煙說,那要很早起喔。你醒得來嗎?

林檎想了想,說,不然你也拿走我一顆螺絲釘吧。我的時間會變慢,能睡久一點。

煙說,你是那種在喜歡的人身邊心跳反而變慢的人?

林檎說:對呀。我一般喜歡能給我安全感的人。

煙笑了笑,問,鐘送修回來,你要掛在哪?

林檎說,就客廳牆上。不用太高,方便取下重新擰緊發條……你能不能離遠一點?我的鐘有點超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