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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春的微風,吹走了冬末的冷,同時也帶來了綠意盎然的生機和快活的氛圍。但姑且不論鎮上的人們是如何享受著這舒適宜人的月份,對於教會而言,三月的到來更意味著聖騎士們又要開始忙碌起來了。

  冬羽也因此過著早出晚歸的生活,直讓赤荻哀嘆一聲自己宛若獨守空閨的少女。自上次確認了關係後,赤荻更是直接入住到冬羽的家中,他先是回了魔界一趟,打包了幾乎所有的個人家當,還和族人放話說自己未來有幾十年都不會回來了。反正他上有一位精明能幹的姊姊,就算他不插手家族產業,也不會造成什麼大影響。

  ……

  好不容易等到冬羽比平常早一點回到家中,赤荻就像是等待主人的大型犬般,倚靠牆面、雙手抱胸,直勾勾地盯著戀人更衣的動作,將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收進眼裡。他總是喜歡看冬羽拿下頭盔的那一瞬間,灰藍色的髮絲輕輕甩動後,冬羽便會垂下眼眸,動作謹慎又小心地卸去所有盔甲。

  光從這簡單的動作便能看出冬羽有多麼重視他的職責,那想要守護人們、為他們擋下所有危險的精神看在赤荻眼裡耀眼又奪目,即便是在只有兩人的私底下,冬羽也不曾怨懟過、不曾抱怨工作辛勞。

  身為聖騎士時,冬羽涼屬於教會、屬於無數敬愛他的人們;然而當冬羽沒了那身盔甲,他便只是冬羽涼,是赤荻的愛人、也是他苦尋了幾百年的玩伴。

  看著冬羽安置好盔甲後,赤荻將冬羽拉到沙發上,自動自發地黏了上去,躺在了對方的腿上,說:

  「涼,我今天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赤荻看著冬羽漂亮的藍紫色眼睛,一邊有些感慨開口道,「你還記得嗎?我們偷偷溜進教堂裡的那次。」

  冬羽挪了下姿勢,讓赤荻可以躺得更加舒適後,也跟著回憶起過往。他用清冷的聲線簡單回著:「當然。」

  明明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和赤荻相處的點點滴滴,卻像是一幅幅從未褪色過的油畫掛在了他的記憶長廊中。每一幅都代表著一個獨特的回憶,他們不分重要程度,僅僅是依著時間先後順序整齊地排列在那裡。每當冬羽想要回想過去的事情時,只要閉上眼,便能來到長廊上。目光在畫上流連時彷若也置身在當時的情境裡,不變的情感流淌過心頭,就連說過什麼話、赤荻又綻露過什麼樣的笑容,冬羽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們那時候進到教堂後,馬上就被放在最前面的管風琴吸引了,」赤荻先前待在魔界時雖然也聽過管風琴這樣的樂器,大略知曉彈奏方式和發聲原理,然而這卻是他在人界第一次真正看見實體,「人類的技法、工藝總是如此精湛。」

  但是管風琴當然不是重點,會讓赤荻留下深刻印象的點在於和冬羽一起坐到椅子上時,自己不過是稍微嘗試了一下,用腳費力地踩踏板、按住琴鍵,依循著記憶中的方法簡單彈奏了一小段。然後他的餘光便看見了冬羽專注的神情,對方的眼裡似乎在閃著光,等赤荻結束彈奏後,也不吝惜地稱讚了自己。

  那一刻,赤荻的心動搖了。他最開始和冬羽會玩在一塊,也不過是覺得在人間需要個伴,至於對象是誰都無所謂。可當他被冬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後,赤荻卻發現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影響了,因而開始期待起每一天的相處。他會早早來到冬羽家門口,從矮籬笆外頭悄悄看著冬羽和父母相處時的樣子,然後等冬羽出來後,才裝作剛抵達的模樣,拉著冬羽一起四處去玩耍。

  事隔那麼多年,再次回到人類世界的赤荻最初雖沒有馬上認出冬羽,但他依然被同樣的特質給吸引了。赤荻會不自覺地盯著工作中的冬羽,或者是在對方用認真的眼神同自己講話時,後知後覺地發現心跳加快,還常常不自覺在兩人單獨對話時走神。

  也是在發現自己的異狀後,赤荻開始上了心,悄悄地融入進了冬羽的生活裡。

  當年沒有做完的事、來不及說出口的承諾和未能坦白的心意,終於在這一世如願。

  「我也記得,你是那時候第一次流露了真情。」冬羽笑著說,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見躺在自己腿上的赤荻微微睜大了眼,還下意識地「蛤」了一聲。

  「什麼叫我真情流露,我可是一直都對涼付出真心誠意的!」

  赤荻沒料到原來早在那麼久以前冬羽就察覺到了本性,他明明應該偽裝地完美無缺才對啊。而且就連魔界的其他惡魔,也常常被他的態度給糊弄過去,怎麼在冬羽面前,他就像是無法說謊、無法遮掩任何事情一樣。

  他一把將冬羽的手拉了過來,並放在左胸口的位置。惡魔同樣擁有五臟六腑,也有和人類類似的器官,只是更加的堅韌和難以摧毀。這樣一個重要的部位,赤荻卻主動讓冬羽靠近,還放下了所有的戒備,頓時讓冬羽愣了神。

  「你看,這裡是為你跳動的,難道這還不夠真誠嗎?」

  此刻在惡魔胸腔中鼓動的心臟,就像是在回應著赤荻的話語般,有力又快速地撞擊著冬羽手掌心,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將赤荻的心握在手中的錯覺。

  和當初一模一樣呢,冬羽忍不住這麼想到。

  上一世的冬羽雖然早早就發現了在赤荻熱情的態度下心如止水的本性,但他並不介意,也願意和對方一起到處探險。而那次溜進教堂時無意間發現了赤荻的另一面後,更是察覺到了對方改變的態度。表現上看起來兩人的相處毫無變化,冬羽卻清楚地感受到雙方拉近的心。

  後來再次相遇,成長許多的赤荻更是時不時就會打出直球,過去的回憶加諸在現在的互動上,兩人也都不是當初年幼的孩子了,理所當然地會多了些無法述說明白的情愫和曖昧的因子。

  思念在沒有見面的這些年中沉澱、發酵,也成了奠定關係的養分。

  「……已經足夠了。」冬羽反握上赤荻的手,個性使然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話。但不論是赤荻還是冬羽,都明白有些事情的確不必明說,自然會使對方明白。

  那留白的空間,也早已被滿溢的情感給填滿。

  「說起來,其實那首曲子,我已經練好了。」赤荻笑著說。

  要弄到管風琴可能有些困難,但一架鋼琴之於赤荻來說可說是再容易不過。於是他便趁著閒暇時刻將那首獨屬於管風琴的曲子改編成了能夠用鋼琴演奏的版本,只為了兩人再次見面時,可以彈奏給冬羽聽。

  「不如現在就彈給你聽吧,涼!」

  赤荻從冬羽的腿上坐起,拉著冬羽便來到了外頭。皎潔的月光映照在草地上閃閃發亮,像是無數星星落到了人間,赤荻站在庭院中央一揮手,緊接著一架黑色的平台鋼琴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他們一起坐在了皮製的琴椅上,就像當年一樣,只是換了個場景、時間向前推進了不少,而管風琴也變成了鋼琴。隨後赤荻掀開蓋子,轉頭對冬羽說:

  「這一首曲子是送給你的,涼。」

  在冬羽的注視下,赤荻修長的十指落於琴鍵上,比之當年,他的技術也有了遠超冬羽想像的進步,使他情不自禁就融進了赤荻所彈出的曲子中,也讀懂了裡面隱藏的情感。

  即便有許多事物都改變了,但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們對彼此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