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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之子_1

在他們位於貝加爾湖旁的木屋裡,夫婦兩人緊挨著彼此,坐在壁爐前的沙發。
沒有特別意涵、沒有特別目的,只是聽著窗外颯颯冬風、火爐裡劈啪作響的木柴,還有身旁的呼吸聲。

「彼得。」
瓦西莉莎看著丈夫,她無語,並未真正以語言呼喚丈夫,而是以她熱切、飽含情感及慾望的眼神召喚著他。
她綠松石色的瞳孔被火爐燃燒,淡紅偏金的長髮被炙熱引燃,瓦西莉莎握著彼得的手,柔軟的指腹滑過粗糙的皮膚,沿著每一寸紋路、疤痕,輕輕地將它捧在手裡,再置於唇前,用她那擦著唇蜜的粉唇在手背上留下水蜜桃的香氣。

她想要他,比任何時候都想要。
自從長子尼古拉出生後,他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享受兩人生活,這其中也包含靈肉上的結合。

瓦西莉莎抬頭,努力爬上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這座高山,在衣領下的脖頸紮營,伸出舌頭做上登頂標記,舌頭碰上同樣溫暖的肌膚,自身與對方的界線變得迷糊,她無法界定你我,只能盲目地將對方視作自己的一部分。

「哼……」
瓦西莉莎鼻尖發出輕輕的哼聲,臉龐直往彼得肩窩蹭,期盼得到山風的愛撫,但彼得反應很冷淡,他甚至沒有捧起妻子的臉龐,用手心揉揉她的耳朵,喚她為蜜柑。
山川凍結,彼得的眼神帶著一反常態的防備。他盯著她看,眉毛及眼角卻毫無情緒,身上散發著令人費解的侵略性,吹熄了瓦西莉莎身上溫暖的火焰。

丈夫的模樣使瓦西莉莎動搖,原本飽含撒嬌、愛意的鼻音變成喉嚨底部帶著不確定、委屈的低吟。她畏畏縮縮地依靠在山壁,努力不讓強風將自己吹落懸崖。

他不想要我嗎?
她問自己。
還是我在他眼裡失去吸引力了?
瓦西莉莎不明白。

她在男人眼裡尋找答案,那雙淺灰色的瞳孔卻輕輕瞇起,阻擋了她試探的目光。

為了驅散自己的不安,瓦西莉莎鼓起勇氣吻了彼得的唇角,好似小狗在向人乞討一片火腿,柔軟的吻使勁討好,他卻沒有回吻她。
反倒抓著女子嬌小肩頭,在推拒與擁抱之間來回不定,瓦西莉莎懸在半空中的心也如鐘擺辦左右搖晃。

「愛我。」
瓦西莉莎甚至想如此懇求他,但自身的任性與執拗不允許她這麼做。

而彼得自己也沒有想過,居然有一天必須殘忍地拒絕妻子的求愛。


「No Nut November 是什麼東西?」
稍早,在森林巡邏勤務途中,薩沙沒來由地問了這一句。

「你英文是不是很爛。」
開車的馬克西姆用肯定句表達疑問,其隱喻無比嗆辣,薩沙聽出奧妙,一時之間卻想不到反駁的話語。

「就是11月不能射精的意思,是網路流行挑戰。」
他說道。
「不過要整整一個月禁慾也太難了吧。」

「會嗎?」
薩沙由衷感到疑惑。
「妻子懷孕的時候我們做丈夫的甚至要整整禁慾一年欸,比起這個一個月算還好吧。」

「你……是不是和妻子感情很不好。」
馬克西姆又用肯定句表示疑問,但他這次並沒有解釋,丟薩沙一人滿臉疑問。

薩沙肯定不知道,只要到了穩定期就能行房這件事。
「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馬克西姆在內心幫同事默哀30秒。


「我們要不要打賭?」
薩沙突然出了個歪主意。
「賭我們誰在No Nut November 能撐最久。」

「已婚的男人們玩這什麼鬼遊戲。」
馬克西姆本想如此打槍薩沙,但後座那個從一大早就在睡懶覺的人突然從爬起來,用奇怪的語氣問:「要賭多少?」

馬克西姆透過後照鏡發現一臉認真的彼得,他的眼神帶著有些瘋癲的興奮,看不出這人平常都是睡眼惺忪、剛起床的樣子。

「我不玩不賭錢的賭博。」
彼得說。

「不要擅自把同事間的玩鬧上升到賭博。」
馬克西姆在內心吐槽,但沒敢說出口。

「七千盧布。」
彼得下注,莫斯科年輕的影子似乎還留在他身上。

「你們呢?」

「你賭這麼高確定自己會贏?」
聽到數字的薩沙猛然回頭看向彼得,他本來只想賭一兩杯咖啡就好。

「沒有不會贏的遊戲。」
他用法語在唇邊呢喃,這時他在莫斯科時的口頭禪。
言下之意即是:只要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參與的賭盤,他就一定會贏。
贏多少不一定,但他一定會透過各種方式讓自己挖到一點好處。

「別想把賭金壓在五千以下。」

「……那就……六千七……」

「五千一。」
馬克西姆開了個特別沒誠意的數字,但賭慾沖心的彼得沒有太在意。
彼得眼睛睜得老大,嘴角浮現驚世駭俗的微笑。

「……」
不知道怎麼,馬克西姆突然好奇起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加金這個人……以前在莫斯科是怎麼回事。

此刻的彼得,似乎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只是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將他內心的瘋狂與荒唐冰封起來,然而他心中的那一部分並未消失,而是如冬眠中的熊,潛伏在他體內尚未甦醒。
這小小的賭盤,只是熊稍微睜開眼睛打哈欠的行為體現在彼得身上。


「兩個靜止不動的概念無法在一個精神世界共存,就像兩個物體無法在一個物質世界佔據同一個位置。」
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想起普西金在《黑桃皇后》中寫下的這句話。
他自身違反了這點規則,違反了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中的定理。

「這大概就是我為了如此矛盾且自毀的原因。」
他想,甚至預言自己會如《黑桃皇后》中的赫爾曼一般,最終跌入無底深淵。

但彼得會跌得比他更深,
因為相比還帶著一點德意志血統的赫爾曼,彼得是百分之百的俄羅斯背景。

兩個靜止不動的概念共存於彼得·利奧波德多維奇的精神世界。沒有一方能超越另一方,也沒有一方能完全壓制住另一方。
即使他再愛瓦西莉莎,仍無法改變自己嗜賭的性格。而無論他再怎麼沉迷於賭盤,都無法使他放棄瓦西莉莎。

瓦西莉莎對於彼得而言,有著無法取代不可動搖的位置,她無疑是長在他心上,可說是他的一部分。
但他那無可救藥的賭徒性格,也是自誕生便刻在基因裡的缺陷。

瓦西莉莎和賭博,你更喜歡哪一個?
內心的野獸質問他,殘忍的題目割開彼得的心臟,迫使他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