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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acle〉



　　圈圈圓圓的樓梯是流淌而過的日與夜，滔滔而逝，潮汐下露出光禿禿的黑石，意欲刺穿拱頂似的天。

　　庭園的風極大，挾著失落的記憶與真名拍打提燈者。

　　莉絲特提起裙襬拾級而上，金髮飛揚，無數沉睡的星星躺在霧裡，她裹緊衣襟，逆著風往上爬。

　　她在尖塔的頂端看到她在找的人。

　　菲爾德站在那裡，似是一樹白花，在茫無天際的庭園裡雪白得耀眼，瀏海被風吹起，那隻金黃色眼睛難得顯露。

　　用「找」敘述或許並不適切，莉絲特心內知道師父在尖塔，菲爾德時常到庭園的最高處，莉絲特便會隨著他，往前走，走向他。

　　這裡有雲、有霧、有雪一樣的師父，偶爾莉絲特會有種錯覺，師父隨時會於日光融化，而她還在漫漫路途中，待到了終點才發現菲爾德早已消失無跡。

　　「怎麼了？」菲爾德側過身子，女孩子的柔脆細細流瀉。

　　莉絲特跑到他的面前，笑容燦爛。

　　他們靠得很近，菲爾德垂下眸時，纖長的眼睫撥開了霧，夜空的色彩明淨，千萬顆星塵像箭鏃自浮空而掠，發著光，盛大又緘默地陷入了某些柔軟的地方，例如菲爾德的指腹、皮肉、心臟。

　　「師父，你又沒綁頭髮啦。」

　　莉絲特嗔著，正要解開手腕上黑色的絲線，攬起那三千丈白髮，又是一陣風撫過，菲爾德長長的髮纏上莉絲特的後頸，那些過往的光影滿滿地填進頸窩。

　　菲爾德握住她的手腕，肌膚相貼的戰慄敲在風裡。

　　她一陣恍惚。

　　莉絲特忽爾想，你看著誰呢？師父，誰盈滿了你空空蕩蕩的眼裡？

　　菲爾德蹙起眉，另一手緩緩揉開莉絲特腕上的瘀青。「剛執行完任務回來？」

　　莉絲特愣愣地點頭。

　　「下回小心一點。」菲爾德淡淡地說：「不要再弄傷自己了。」

　　莉絲特這才回過神，訝異地眨了眨眼睛，晚霞的虹膜瀲灩。「咦？這是什麼時候撞到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妳還知道什麼？」菲爾德無奈地反問。

　　「我知道你會在這裡啊。」莉絲特甜甜的笑，理所當然地答。「我知道你在等我回來。」

　　她是世上所有天真與美好，是所有不長久的夢境。

　　菲爾德凝視她，凝視走過的路與未行的途，道阻且長，半晌才道：「不是說要幫我綁頭髮？怎麼都是黑色的髮圈？」

　　「好看呀。白色高雅、黑色神祕，最適合師父了。」

　　莉絲特的手指穿過雪霧，駕輕就熟地梳開糾結的髮絲，滑過凝了霜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圈住耳後碎髮，唯恐弄疼他。

　　「綁好了。」

　　菲爾德撫過自己的長髮，斗篷前那個銀色的掛飾閃動，他鄭重地道謝。

　　見他的態度認真，莉絲特歪著頭。「這種小事不需要道謝啦。」

　　她的嗓音很輕，平仄揚抑差一點就要自時間剝離。

　　就差一點。

　　菲爾德在碎裂的前一刻捧住，一如莉絲特掬著他的長髮，恰到好處地守候了那場瑰麗的奇蹟，救贖了彼此。

　　「要的。」菲爾德低語，右側的眼眸蓊鬱。「妳出現在我的生命，從來不是小事。」
　　
　　是一場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