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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地獄、永恆的死亡。

A在沉默中凝視着面前的畫作,畫布左上方的愛爾蘭騎士正在天使的陪同下目睹地獄的景象。若不是一旁的簡介白紙黑字寫着作品年代為約1485年,他差點以為是美術館哪個粗枝大葉的員工將達利的作品誤置於此。

他可以看見各色鬼怪肆無忌憚地折磨曾在凡間犯下罪孽的亡者,因他們在生時欠下了巨額債務,只能以永不消停的酷刑償還,受刑者褪色的面容在微弱的光影下歡快地變幻着,竟是那樣詭異而安寧;地獄裏的色彩同樣出奇地瑰麗,後方不遠處有熊熊烈火無情地吞噬罪人的靈魂,由此遭到煙滅,往後便是徹底的消亡了——。

這就是正義?

凡人死了靈魂皆會經歷最終極的審判,亦因此凡人皆為自身的命運而惶恐。

那麼他呢?過去的鬼魂好似一度遠去了,或許那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或許它從未離去,又或許,他從未學會完全放手。

「怎麼不說話了?」

B毫無預兆的現身使片刻前館中保存的安寧驀然受到驚擾,但是A似乎分毫不受影響,他早已習慣了男人出奇不意的舉動,視線始終未有從畫布上飄離。美術館裏的燈光熄滅多時,狹長的走道、寬敞的展館空餘一片漆黑的沉寂,玻璃窗外偶有來自路燈與車輛的光尋覓得窗簾間的縫隙而闖入室內,令A想起黎明前那似醒未醒的、深沉無際的蒼茫夜空。

「欸,我們在這種時候闖進來真的好嗎?」A忽然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語。

「A醬到這種時候才問未免也太晚了。」B的嘴邊勾起一抹輕浮的笑意,抬頭環望展館四周,房中畫盡收眼底了,卻沒有收進心底裏。「是你說過想要在欣賞藝術品的時候不受干擾的嘛。」

「最大的噪音來源可沒資格說這種話。」少年見狀緊皺起雙眉,冷淡地別過頭去。

有些時候意識的運行模式就是這樣惱人,早已逐漸淡忘的記憶重新奪取地盤,且再一次建構起清晰的形象來——久遠的過去於是歷歷在目,他彷彿可以看到自己沿着追憶的小路走了很久很久,最後,他不住地這一幅畫前佇立。

「A,你在發抖呢……」

「——謝謝你帶我過來。」

B橘色的眼珠子凝望着身旁的金髮少年,良久才緩緩伸出手臂環住對方微微發顫的肩膀,臉頰情意綿綿地緊貼上他的頭髮,往常的吊兒郎當幾乎在一瞬之間消失無蹤。

「聽到你這樣說我真的很開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