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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與水仙（四）（完）



細密的吻落到宮侑身上，過分的溫柔在各處侵蝕出大大小小的裂口。一想到這或許是種憐憫，他忍不住別過頭，將所有的情緒都埋進手臂裡。

宮治分開宮侑的雙手手腕，見他紅著眼眶、瞪著自己，逃避自己的吻。無奈之下，他俯身下去，含住右側的乳頭，左側則以手指挑逗。宮侑的乳頭十分敏感，很快就挺立了起來，綴在他厚實的胸肉上。

因為勤奮的體能訓練，宮侑的身材比先前來得壯實不少。高高隆起的胸肌，腹部溝壑分明，汗水沿著那些緊繃的線條，滑落到下身的恥毛裡。不得不說，這樣的身材實在非常性感，如果再加上他那勾人的輕浮笑容，不知能迷倒多少男男女女。

像宮侑這樣的人，最適合站在球場上沐浴在觀眾的目光與喝采之中，在發球得分時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他理所當然應該趾高氣昂。比起垂頭喪志，宮治更喜歡他意氣風發的樣子。

然而當他愛撫著他，只有排山倒海的落寞源源不絕地流向自己。

這是最後一次了，宮治後悔地想。最後一次讓自己的兄弟露出這種表情。

陰莖慢慢頂開熾熱柔軟的腸肉，宮侑的喘息裡夾雜著低低的嗚咽。他們交纏在一起，彷彿一出生便注定要如此相連。
宮侑咬著牙，濕漉漉的睫毛使他視線模糊。他想起了兩人第一次互相手淫的情景，以及每一次的交疊纏綿。千絲萬縷的連結使他們耽溺在生理的歡愉裡，可是他太過貪婪，不僅索求著對方的肉體，還渴望對方的愛。

快感在周身流竄，他能感受到宮治和自己同樣興奮、卻也同樣愧疚。像做錯事的孩子，說好了要一起埋葬這些荒謬的過往。

濃稠的苦澀浸染著兩具一模一樣的軀體，似是在母胎之中，他們以心跳安撫著彼此，寂靜的空氣是羊水，包裹著裸身的他們。直到曙光剖開混沌的蒼穹，是太陽初生的哭號。喧嘩的世界在他們眼前開展，從此之後，他們不再只擁有彼此，而將要走向不同的未來。

並肩站在月台上，電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微涼的空氣中迴盪著廣播聲，宮侑的那班車即將進站。

其實宮治有許多話想和宮侑說，但是直到那班列車進了站，他都沒來得及說出一句像樣的道別。

「喂，侑……等你到了，記得──」

宮治希望宮侑抵達訓練場地後可以發個郵件給自己，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見到宮侑回頭朝自己做了個鬼臉。

「才不要呢，笨──蛋！」

不知道該回敬什麼，或許沉默是最好的祝福。宮治透過玻璃門望著宮侑，目送他走進車廂，當兩人同時揮手和對方道別時，一陣強烈的悲傷席捲而來，那是屬於宮侑的，而他們兩人不得不一同分享。

列車駛出車站，漸行漸遠。無論方才表現得多囂張，此時此刻，宮治知道他肯定是哭了。宮治想，如果他不那麼逞強、不那麼竭力隱藏自己的脆弱的話──他們說不定能再擁抱一回對方。


*


外頭細雨濛濛，從清晨就沒停歇過。這種天氣對商家來說最是頭痛，一旦下雨，街上的行人便稀稀落落的，更別說上門光顧了。

不過對宮治來說，他並不討厭這樣的雨天。雖然今天賣出的飯糰不到晴天時的一半，但他知道，如果少了雨水的澆灌，就吃不到這些美味的米飯了。

這些雨水能夠造就農家一季的豐收，想到這一點，宮治反倒有些感激這樣陰雨綿綿的日子。

忽然有輛小貨車來到，緩緩停靠在飯糰宮門口，宮治見了，連忙出去迎接。小貨車上走下來一個人影，是一身農用工作服、脖子上圍著汗巾的北信介，大概是剛剛結束工作。

「北前輩，好久不見！」

「不是上個月才見過面嗎，治？」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依據各人心中的思慕而定。細密的雨水落在兩人之間，形成一層薄霧般的簾幕，北信介瞇起眼睛，淡淡地笑了。

掀開防水帆布，兩人七手八腳的，一起將北信介送來的農作物移到店裡。最沉重的莫過於那幾大袋的白米，宮治搬完後氣喘吁吁的，抬頭卻見到北信介神色如常、饒富趣味地回望著自己，心裡不由得有些羞愧。

「這些是新米，趁著新鮮，剛包裝完就立刻送過來了。」

「十分感謝。」

購米的金額已經匯款過去，宮治接過北信介的收據，算是銀貨兩訖。雖然是熟識的前後輩關係，在這些交易細節上亦馬虎不得，因此兩人長期合作下來，可說是十分愉快。

「對了，前輩要不要留下來嚐嚐新米呢？」

「可以嗎？」

「當然可以，請坐著稍等一下！」

宮治刻意讓自己的提議聽來像是臨時的邀請，而北信介也不覺得唐突，很自然地就在吧台前坐了下來。

「今天有豆腐漢堡排，讓前輩嚐嚐我的手藝吧？」

兩碟醃漬小菜、一杯綠茶，爐子滋滋作響，香氣陣陣飄出。先在盤子上鋪好翠綠的美生菜，中間放上煎得兩面金黃、外酥裡嫩的豆腐漢堡排，淋上特製的蘿蔔和風醬，最後在旁邊點綴牛番茄切片及鴻喜菇。

宮治精心製作的豆腐漢堡排令人垂涎欲滴，但不是每天都有。為喜歡的人製作喜歡的料理，對他來說，要比吃飯的時候更加幸福。

「嗯，好吃。總覺得很適合配飯呢。」

尤其聽到對方的稱讚時，宮治的眼睛都亮了，藏不住的欣喜溢於言表，馬上轉身去確認土鍋中的米飯。

經過沸騰以及小火慢煮，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熄火。以翻切的方式將米飯攪拌蓬鬆之後，要多悶個幾分鐘再開蓋，如此一來，米飯才能達到最完美的狀態：香氣充足、粒粒分明、入口即化。

「聞到了呢，飯的味道。」

隨著宮治打開鍋蓋，米香四溢，讓北信介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對自己的傑作得意不已，宮治顧不得米飯燙手，想趕緊將它們捏成飯糰，給北信介品嚐。

「不論是香氣還是色澤都很完美呢。」

「啊，是這樣嗎？原本我還有點擔心呢，因為今年雨量不足，說不定會影響到稻米的品質。」

「不，一點都沒有。前輩努力種出的米飯，品質一樣很好。」

手掌輕壓在晶瑩剔透的米飯上，來自播磨平原的豐饒氣息撲面而來，宮治想起上一次到北信介家裡拜訪的情景。傳統日式房屋背後就是農田，稻米佔地最廣，只要微風一吹過，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當時他心裡不禁讚嘆：原來就是這個地方，不僅孕育出如此美味的米飯，還是北信介的故鄉。

令人懷念的和室、榻榻米，以及北信介的奶奶的農家料理，單純美好的一切使人流連忘返。他在那裡借宿了一夜，聽外頭蛙叫蟲鳴，以及那個人的喃喃醉語。

「……侑……」

自己兄弟的名字像把銼刀般刺進他的耳裡。因為用力過猛，飯糰的一角塌扁了下去。這團米飯算是毀了，宮治只得重新舀一匙新的補上。

「抱歉，剛剛前輩說了什麼？」

「不，是我不好，不該在你做事的時候還一直說話，抱歉。」

兩人一來一往道歉了幾句，北信介這才重複了一次方才宮治沒聽清楚的話。

「真希望侑也能吃到新米呢。這些米，再加上你的好手藝，肯定能成為很棒的料理。」

外頭的雨聲逐漸變大，滴滴答答擊打在房簷上。做好的飯糰上桌，熱氣鋪在北信介臉上，使他被太陽烤成淡褐色的雙頰，微微地透出一層薄紅。

他說，之前好不容易趁著農閒，到大阪看了一場MSBY黑狼隊的比賽。多虧宮侑活躍的表現以及地主優勢，黑狼大獲全勝。不過可惜的是，宮侑粉絲眾多，自己淹沒在人群裡，沒要到他的簽名。

「侑那傢伙……」

「哈哈哈，算了，看到他這麼受歡迎，我也很高興。」

宮治十分不滿，立刻拿起手機傳訊息給宮侑，要他把他所有的球星周邊，外加五張親筆簽名寄到北信介的老家去。北信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並沒有拒絕。

只要一講起宮侑，北信介的神情便不自覺地會浮現些許興奮。在宮治眼裡，這樣的他實在可愛，所以也挺樂意和他分享宮侑的近況。

「話說回來，我的夥伴們，果然大家都很厲害呢！」

北信介的笑容裡帶著驕傲，宮治望著他，卻忽然覺得他話裡摻著寂寞。為他添了一點熱茶，宮治見到他臉上黏著一粒米，便順手拈起送進自己嘴裡。他笑著道謝，讓宮治忍不住湊上去，吻住他的雙唇。

米飯甘甜的味道滿溢在唇齒之間，有那麼一瞬間，宮治陷入了錯覺，以為自己得到了所有夢寐以求的東西。
拿下門口的暖簾，飯糰宮今日提早打烊。外頭的雨愈下愈大。

當他擁抱北信介的時候，北信介就像他夢裡的那樣，在他身下意亂情迷地渴求他。他在他身上流連忘返，直到他的呻吟將自己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