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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餘燼




＊X千




雪白的信紙從邊緣被染黑，蜷曲焦化成晦澀的脆弱碎塊。

分隔黑與白的，是閃爍明滅的焰色。橘紅火線就像藏在優雅手寫字裡陰晴不定的心緒，在生與死之間徒生波動。

「真是的⋯⋯」

綠髮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看著手中漸漸浮現的信紙，忍不住輕嘆。

曾經的雕花與墓誌銘都在一次次撫摸與打掃中磨損於歲月，只有墳墓主人之名重重疊疊，不停在磨滅之前被重複銘刻。

——石神千空。

刀削斧鑿的字跡，不知道是不許墓石遺忘，還是強迫自己謹記。

只要你還記得千空，他就永遠陪在你身邊；只要還在科學的世界，你們並沒有離別。

那是少年突然離世時他們對賽諾的勸說。

他們當然都惋惜千空的死亡。可事實是殘酷的，逝去的終究不會回來，而活著的人——終將會遺忘。

亡魂不可視、不可觸，從理論的角度來說也不存在。於是逝者離開後的每一天，新的生活與記憶都將逐漸覆蓋其存在的痕跡。

莫可奈何，卻又理所當然。

只是誰都低估了賽諾的執著。畢竟，唯一理解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世界上。

如果記憶會淡化，那就日日溫習。如果歲月會消磨，那就讓日子永遠停駐。

「這都過了多久，你怎麼就燒不膩？」

字句像是埋怨，但化散在空氣中的卻是繾綣眷戀與疼惜。

一張又一張寫滿文字的信紙從手中浮現，又被千空好好地疊好在身側，堆成厚厚一疊像是論文一般。

生前的千空對於這些論文肯定立刻拿起來興奮拜讀，即使裡面夾藏賽諾的甜言蜜語也一樣。但是現在，他只想要在賽諾來此的時候仔仔細細看著那個男人。

那些百讀不膩、積累成山，甚至覆蓋在千空周圍成為棲身窩巢的信⋯⋯等到賽諾離去，他有很多時間細細品味。

死去的少年仍維持生前的模樣。

用盡手段維持一切的男人同樣不顯變化。

一切的一切，與久遠前的時光似無不同。彼此訴說傾聽，相隨在側宛如心有靈犀。

「我會再來見你的，千空。」

賽諾彎身親吻了墓碑，千空則是半跪著親吻了賽諾的額頭。

「好。」

目送著賽諾離去的身影，千空抱著剛燒給自己的信紙慢慢看了起來，偶爾因為信上的理論若有所思、不時因為猜到賽諾書寫時的表情而忍不住笑出聲。

明明不相信人有轉世輪迴，這才用盡科學手段使自己延壽長生，卻又深信著千空以亡魂之姿存活在世界上，日復一日寫信燒信傳達思念。

「⋯⋯真的是以前沒有發現的笨拙啊。」

千空笑了笑，小心翼翼收好信紙。

既然賽諾仍堅持著，那麼千空也會予以回應。

即便不入輪迴忍受不可視、不可觸、不被認知的孤寂，他也會持續等待——

等待賽諾來找他。

等待一個能親自迎接的可能性。

不論是跨越生死的奇蹟，或是死亡盡頭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