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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枝細瘦、香風舞動,春風樓三月初時辦了接夏晚遊,漸趨夏時的早晨炎熱,到了夜晚便只餘清涼,公子和樓裡的媽媽記名了,此刻河心裡正行著一條屬於夏公子的畫舫。
  公子帶著苑遲走到棧道旁,等著船隻靠岸,遠處亦有幾艘在河面駛著,眼前這條便是容香姑娘的,船身微微貼靠岸邊,清脆的敲出一聲,夏沉霜先上了船,再回頭盯著苑遲的腳步,等他二人站穩才揭了簾子往裡走去,船夫也才敢搖動船櫓。

「容香姑娘有禮。」苑遲跟著公子的招呼跟著拜了拜。
「公子有禮。」
「多謝公子今夜指名奴家的船。」容香一邊說一邊往公子身後看去,是梳著雙垂環髻的苑遲。
「春深姑娘?」
「容香姑娘。」她又福了福身子。
「千萬可別再穿什麼男裝了,你這樣子好看得多!」公子也隨她這句話轉頭對著苑遲擠眉弄眼,而苑遲如平常一般對著他咬牙笑著。

  容香把他們的言行都看盡眼底,也在心裡暗笑。
「今日麻煩容香姑娘了,之前樓裡我不大習慣,往來多的話我也怕有心之人發覺,恐打草驚蛇,借你名頭租這船也是為了便宜行事。」
「公子不必憂慮。」容香回頭擺了擺手,就讓艙裡的侍女出去了。
「雖然奴家信得過柳兒,不過公子未必,奴家還是讓她出去你們安心些。」
「今日確實無心宴饗,是聽春深與容香姑娘所言,每月旬頭李掌櫃定會與縣令相見,此刻他們二人是否也在晚遊宴中?」
「是的,依媽媽所言,他們二人正在盈盈的船上。」
「公子,秋水盈盈。」
「但奴家可不知道他們如今正在何處,今晚的畫舫是媽媽統一與船家訂製的,只有內飾是各家姑娘的喜好,由姑娘們自己妝飾,外頭看都是一樣的。」
「無妨,容香姑娘今晚可以先歇下了,其餘的我自能處理。只是待會船夫一應人等都需聽我命令。」
「這是自然。」


  容香姑娘後來收拾了東西去了船尾,將船艙留給他們二人。
「你怎麼讓姑娘家去船尾吹風啊?」
「我這不是讓你在船艙裡休息嗎?」
「我是說容香姑娘。」
「她自己多穿點不就好了?」
「你剛剛可不是這樣講話的,前後不同人啊夏公子。」
「那你是外人嗎?」
  苑遲後來吞了那句我不是外人嗎?跟夏沉霜吵嘴不是今晚的重點。

「我讓她去船尾,免得她的味道影響我判斷位置。」
「容香姑娘也有臭味?」
「她身上阿……聞過花泥嗎?沒有製成糕點的半成品,混在土裡在日頭下曬過半日的味道,差不多那樣。」
「那公子打算靠味道找縣令?」
「正是,夜裡風大,你在這待會,我去船頭與船夫說位置。」

  夏沉霜在船頭待了好一陣子,苑遲在裡頭無聊,將船艙側的小簾子捲起來,便吹進了不少柳絮,她迎頭看了看夜裡吹來的小毛絮,順手接了幾縷。
  近夏的日子,夜裡好幾艘美輪美奐的船隻前後掛燈,艙裡又明亮,在漆黑的河面照出一圈一圈的白亮,有些暈成黃橘色的光影在河面生生展開,看得讓人歡喜極了。
  她將兩扇簾子翻捲固定在上後,便是在船艙裡也能吹進涼風了,苑遲拉起一旁的軟衾披在肩上,看著上元後難得一見的燈火通明,在這黑夜裡又吹著滿天的柳絮,飛絮白淨柔軟,襯得夜空濃深,倒是來顏城之後難得如此舒心的一夜。

「這飛絮,倒是有幾分漫天大雪的意思。」她伸手便能接住一朵。
  她又轉頭向容香姑娘借了桌上的琴一用。
「春深姑娘自便,如此良夜自然要好好享受。」
  苑遲知道公子是不會嫌棄有琴聲相伴的,只是方才無心跟容香多說、也無心逸樂。
  現下她倒是多了些玩樂的心思,將琴桌面著外頭擺置,就迎著飛絮,像是迎著風霜。
  撫過琴弦,是剛換上的新弦,滑順、且撥動下琴音十分乾淨,像在這夜裡流過的一股清泉,錚錚然而流音明亮。
  苑遲調好琴軫,還沒想好要彈些什麼。
  船頭的人聽見裡頭的動靜,馬上就揭了簾子進來,看見她肩上的棉衾滑落便提了提,又按回她的肩上。

「彈琴好,我們出船一遭,有姑娘卻相伴沒有玩樂之聲定會啟人疑竇。春深、繼續。」
  聽公子這般說,她便選了一首相思情郎的纏綿之曲,才合此情此景他們要佯裝的。
「一曲相思?」公子撇了撇嘴。
「給門口公子的?」這句講得倒是小聲許多,苑遲翻著容香的曲譜照著彈奏不熟悉的柔情燕婉便沒有聽到這句。


 夜風鼓動,公子在苑遲身後盤腿坐著,就托著腮看她在宛如雪片的飛絮裡、對著河水手下撥動不停,時而揉弦時而泛音,今晚原來沒有月色,在行船之間、隨著河水淙淙、琴音漫漫,雲氣也散了開來,一彎弦月尖尖,銀光些許灑落。

「容香姑娘可有備酒?」
「有的,柳兒,去為公子取來。」
  柳兒放下溫好的酒盞後馬上離開了,容香姑娘有言:夏公子並非對逸樂無心,是對人無心。那她們雙眼一對自然知道是對誰有心,在船尾隨時待命就是了。

  琴音繾綣綿軟,層層堆疊,苑遲手裡已經熟悉這首曲子,反覆三折的地方閉上眼也能彈好,月光已經透了出來,在她臉上落了些,她在船側,而公子取起酒杯站到她身側,便對著夜色在月下飲酒,酒香琴聲皆沁入心裡,一個花香流轉、一個連音靈巧,若不想起他們的此時在這的起因,倒是兩兩相得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