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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戲〉



  夜色深得似打翻的墨,一隻蝴蝶逗留在窗沿,輕輕一搧,室內海潮洶湧,像擠榨過椰子汁,又像信天翁飛翔而過湛藍天空。

  浪潮即將淹沒口鼻的前一刻,青海從夢中驚醒,兩股間的溼意是岩縫湧出的海水,分泌出黏稠白沫。

  發情期來得毫無預兆。

  熱度燒烤著理智,肌膚又麻又癢,Omega與生俱來的穴口一收一縮,渴望吞吐、渴望被侵入。

  不得章法地揉捏了幾下,白皙的肌膚被勒出紅印,體內彷彿有什麼快要爆裂。

  青海還來不及感到害怕或者茫然,濃烈的花香自門縫飄入,香得讓人神魂顛倒,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交纏的肉體,金色的牢籠,精緻的手銬,淫靡的春泥。

  青海迷迷糊糊地打開門,誘人花香迎面而來。

  紅葉的眼睛裡有簇火苗,他的眼尾殷紅,臉頰緋紅,人卻像是冰霜雕琢出來的,自持又冷靜,彷彿被誘導發情的人不是他一樣。

  玄關的大門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騷貨!出來!下面是不是癢了,讓哥哥幫你止癢!」

  青海瑟縮了一下。

  「門口不只一個Alpha,他們再五分鐘就會撞破大門,我剛剛看過了,我們沒有備用抑制劑。」紅葉的嗓音很軟,微弱卻清晰,一如往常的冷靜。「我之前提醒過你,木門並不安全,要換成鋁門。」

  Alpha的費洛蒙張牙舞爪,霸道地侵門踏戶,青海喘息著。「嗯……鄰居都是好人……治、治安很好……」

  賞賜的是Alpha,收取的也是Alpha,明明同為人類,Omega下賤、無用、累贅,任由慾望擺布,不具備獨立的思考能力。

  Omega只要脫了褲子,狗都讓上。

  青海與紅葉相對而立,他們的五官在對方眼中模糊,海水氣息與奇花芬芳纏繞在一起,費洛蒙緊貼著肌膚,大腿流下潮溼的水痕。

  Alpha在門外嘶吼著侵略與強姦,他們將咬下Omega的肉,痛飲Omega的血,如同自地獄來。

  「這就是你信任的好人,一群披著文明外皮的禽獸,意淫已不足以滿足他們。」紅葉適時地吸了吸鼻子,聽起來不似指責,反而更像是撒嬌。「你接受生存,卻不接受死亡;你接受完整,卻不接受殘缺;你接受愛,卻不接受性。」

  青海感到茫然,他飽受折磨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輝,修長的脖頸脆弱得讓人不敢置信。

  紅葉想起電視機上那顆雪花球,球體表面佈滿蜘蛛網般的裂痕,將碎未碎,一翻手,雪花與亮粉便會紛飛。

  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我聽不懂……」青海快哭了,眼角噙淚。「我不是故意害你發情的,我……你可以逃跑,從這裡離開……紅葉,你快……」

  紅葉輕聲打斷他。「我們有一個抑制頸環。」

  青海愣愣地看向那個紅色的抑制頸環,大門的裂縫漸深,鐮刀聲愈來愈近,刮骨一般,木屑窸窸窣窣落在地面上,落成殘破的圈,裂縫裡探出一隻手,盲目地捉捕香甜的獵物。

  蜜穴流出汩汩愛液,誘惑著野獸攻城掠地。

  青海毫不猶豫道:「你快戴上。」

  紅葉上前一步,摟住青海的腰。「我要跟你在一起。」

  大門要被撞開了,Alpha的氣息撲面,兩個人腿軟得站不穩。

  「我要看著你。」紅葉說。

  兩名未被標記,陷入發情期的Omega。

  不堪一擊的門外,群起暴動的Alpha。

  一個抑制頸環,唯一的生路與解答。

  Omega香甜的氣味使得Alpha發狂,一名Alpha徒手破開大門闖入的同時,青海搶過抑制頸環,套上紅葉纖細的頸脖,卡榫密合的金屬聲響在室內迴盪,花香忽地斷了。

  不知道是誰溢出了澀味,留下生命與自尊都漸漸被篩掉那種怨懟。

  靠氣味狩獵的野獸撲向大海的源頭,將獵物壓制在地,撕破他的睡袍,慾豁深不可測,滄海也難填,所有人隨著情慾的本能在潮水中沉淪。

  Omega相握的手被扯開,青海恍惚中想到──是罌粟花,紅葉的費洛蒙是罌粟花,引領走向毀滅的誘惑。

  紅葉勾了勾嘴角,黑暗掩去他眼睛裡的光。

  房門被關上,隔絕了滿室淫亂。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平靜地沖完澡,噴上抑制劑,抑制頸環仍牢牢戴在脖子上,像一尾冰冷的小蛇。

  紅葉打開抽屜,裡面赫然放著一個藍色的抑制頸環。

  他在青海的飲料裡下藥,催使他提前發情、沒有鎖上大門的最後一道栓、藏起一個抑制頸環,不動聲色地將另一個放到青海面前,精心安排了一場好戲。

  兩全?自毀?

  玉碎?瓦全?

  你會怎麼選擇?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青海的哭喊呻吟,海水的氣味變得更苦了。

  罌粟花本來就不是能養在花瓶的花,它要長在潮汐旁,生中滅,滅中生,在看不見的泥腹底蘊釀。

  藍色的抑制頸環墜入黑暗,紅葉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