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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千/Catch the Star.】

*2024 0904 | 0904國千日24hr接力賀文
*cp國千only,開頭有1%潔蜂串場,約6500字
*非監獄世界線,私設馬戲團paro,馴獸師國神x空中飛人千切
*靈感自電影大娛樂家劇中歌曲《Rewrite the stars》
*沒問題start


自指尖溜走,你似黑貓披戴星夜。

躡足踩上琴弦,步伐靈動於繁星間跳舞,點足奔跑時風也甩在身後,你朝月方向逃跑。我抬眼時發現你,發現竊盜了我的心的你的尾巴,便想伸長手去捕捉,你的身姿顏色或一瞬回眸什麼都好——

回神時,空空掌心裏,你卻只留影吻過。

與捉不住的飛散的、光點星辰裡的細小塵埃。



一場劇目的開幕式。

尚記憶,開場前寬闊的棚內席位有好幾排,開場後卻隨人潮魚貫而入,預期外太快被填滿。近百觀客萬頭攢動,前後推搡尋最佳觀賞點,每雙盼望投射向舞台;歡笑語聲亦充滿空間,使入秋的夜也若值夏般熱氣蒸騰。

也同過去,他們進行過的數千場劇目前刻,場外多繁華歡騰場內就多麼緊湊混亂。你能見著華麗衣裝的小丑們倉促奔跑,能見往常溫和的總指揮少年嚴肅、甚至口吻略粗鄙地指揮作業,舞台裏場前準備加緊,從來就慌亂驚險。

可當午時醒鐘敲響,所有人都將換上最標誌笑容,童話魔法於此處倒轉地按下起始。

宣傳單上如此書寫:□□馬戲團歡迎每位想做夢的人。

不過也因這是他們於又一個新城市駐點的首場演出,每聲心跳都額外參雜期待——隔層深紅布幔不緊實的縫,幾雙新鮮眼睛正好奇地窺探。他們交頭接耳,幻想這回新章故事將如何續寫、自己又能分多少筆幅……緊接當總指揮路過時,個個站直腰板。

環抱著膀、上身倚牆待機,國神鍊介表現較那些孩子相對老成太多,也早已退卻每場演出前的緊張感蛻為自信。由自己負責的劇目在下半場、一點不著急,亦有閒情觀賞好友們帶來的序幕演出。

於幕帷聳立背面、陰影裡他靜靜等待,視線鑽過人群與叢影,去那片日昇似的光亮地平。

去今夜,他們華美難忘的夢的起始。

中心大燈剎那切亮、聚焦,嚴實帷布也一鼓作氣揭開,空蕩漆黑的木圓舞台上一人站立,身燕尾西裝與高帽、藏藍底色襯身姿。劇目序曲由劇團總指揮、兼自己好友的那個傢伙領頭,他首先禮儀地面向滿場觀客,深深一鞠躬、脫帽——

隨後,搶奪目光的卻是金色。

於指揮者微抬起眼神時,於他指尖沿那頂高帽帽緣遊走一圈時,一陣煙火、童話精靈突然蹦入舞台視野,著裝鮮豔戴著浮誇面具。他是指揮魔術變出來的頑皮兔子,先是大笑著、朝觀客嚷嚷做鬼臉,又飛速跑跳過整圈舞台翻筋斗雜耍,才腳印迴圈返主人身邊。

彎腰勾人指尖,擺出誇張領舞姿勢,於裝扮面具遮掩下只得瞥見那誇張笑容與金燦顏色髮尾去認是誰;指揮者則微笑、頷首,後跟上他步伐,這會是信號,隨興自由而瘋狂是今夜第一曲。

隨背景管弦樂演奏漸激昂,更多燈火沿排展明,同樣著艷彩面具與表演服,於後台緊張預備的孩子們緊跟著出場。盛大舉行的假面舞會,編織此夢的所有表演者都掛上笑齊唱,舞步打響拍子錯落、身軀自由地漾蕩,顏色與歌聲與歡鬧足跡會將木舞台抹漆成彩。

就如同宣傳標語所述的,每副表情都被邀請入夢境。

可這不是另世界邀約的入口,而是這座劇場本身即是另個世界。

如此視覺與感染力的演出不愧是序章,台下觀客無一不露出笑、跟著拍手哼唱,身心共徜徉於華麗遊行,火光亦將深夜照耀得穿越回白晝——直至遊行末尾,伴瞬間蹦發的緞帶如煙花,伴那些掌聲綿長未歇,燈火驟暗。

群演舞者轉身散場於幕後,換幕流利而迅速。

也才將抵達今夜,自己貪戀私藏的夢的起始。

撤場影子潮水似掠過身旁,擦過衣襬時他沒顧慮,只不自覺地挺直腰背,視線放遠。景色短暫地回歸夜,觀眾們歡快的情緒還不想睡,引頸期待故事再下回,緊接是幾分安靜……

滴、答,由雨點清柔的琴鍵聲開場,輕哼唱童謠。

落幕舞台只點幾盞光,熾熱的日落了寧靜為晚霞。

可會如他預期,那些靜下心、疑惑於空蕩的目光將隨琴音引領,變得細膩而收斂,變得沉謐而專注,而後偕音階飛升為驚嘆——音符低唱婉轉至星空,再次被點亮的舞台卻灑下月光,原先遮掩舞台上方的深色布幔天空一瞬揭開,露出整片壯觀玻璃圓天頂、夢幻星空。

眾觀客訝異的目光均向上探,首先是感嘆於景色,接著才會於聚精時見著光芒裡、

那位、「天使」。

身軀沐浴月銀,羽翼妝點星砂,珍珠色的細絲線上那身影足尖點吻、雙臂微敞,身姿輕盈浮於純空。沒將目光留於舞台下任何仰慕,天使只是前步了一寸、再一寸,而後加速縱身一跳翻飛越星河——

於這樣的第二個夢裡,初次見的所有人都止下呼吸、心跳繃緊,隨後躁動化做驚呼與鼓掌如雷。

可氣氛再熱切也不打攪這支獨舞,高傲自信的舞者未止下動作,抬手身姿、流利迴圈、再次起跑跳躍,那些唯美卻危險的動作只以太少的繩或環與指頭牽引。背景琴曲也自單手加入伴奏、添上音階、愈發急促澎湃,完美地襯托演出進入高潮……

後臺休憩準備的傢伙們無不被這場表演吸引,並稱羨於這只屬於對方、更只能屬於對方的世界。

國神鍊介也是。

微仰著頭,他自後台欣賞這場演出,欣賞這些自己其實早看過重複又重複了上千次、於各種場景、各個夜深裡的轉圈與跳躍,依舊會在對方次次鬆手時心臟揪緊。他想捕捉那苑色舞衣絲料飄飛的影子,想捕捉對方纖長髮絲與眼眸短暫留駐的桃色,儘管只能遠於幕間狹小的縫裡觀賞側臉、他也妄想,回憶那天你於我身前降臨——

天使的舞完美落地,一鞠躬,全場傳出轟雷似地喝采。

「!——」他總會望得太出神,後知後覺地補上掌聲。

第二節順利進行並結束了,接續是中場休息時間,可為布置下半場,工作人員們早已走動辛勤、後台再次紛雜起來。國神的目光於這些光影交界中繼續追逐那顏色靚麗,見對方自舞台另一側下場,而後……

叩叩、該輪到你了哦?

於自己傻愣分神時,前刻結束開場、摘掉面具的蜂樂廻給他後腦來了一手刀,身後緊跟著潔世一,擺出指揮架子眼神銳利地催促。噢抱歉!回覆苦笑,國神這才匆匆動作,去準備下半場,將遮蔽大鐵籠的帆布解開綁繩。



□□馬戲團,歡迎每位想做夢的人。

少年身揹行囊,遲遲佇在木看板前。

黃昏日暮的紅磚街道,兩側攤販仍開張熱鬧,車馬人潮來去亦雜沓,一點無要入夜與入冬的氛圍。國神鍊介手持一張紙券,在陌生城市的遊行裡駐足、猶移、又反向,終對照紙上辨不明晰的塗鴉地圖與文字似乎是找到標的。

原顯空曠的小廣場,映入眼簾,一個被搭建高聳卻陳舊的漆紅帳篷佔據中央。有不少民眾途經,正好奇地圍觀。

將紙券映於夕色顯現出圖樣,即使遲疑他仍上前去看了看,木看板上寫著奇怪邀請語的是個未聽過名的馬戲團,並由持傳單發放的孩子註記:即將再開演。也即使這紙券完全是意外獲得、自攤販手裡收下的棄物,身揹行囊於異地謀生的初日,他心想自己暫且也無事可做無處可去,便掀開入口……

劇場裏頭、意外人多呢?

與人流抵肩,少年兌完票向內走,視野是尚準備中、忙碌的狹小舞台與竟近乎滿場的客席。他只占到帳棚的算後排位置,視角置中但離舞台遠、視線不算好,又於身邊人交耳中聽見接著是下半場演出,而上半場演出多麼精彩!

他心情平常地等待,燈光再次亮起時。

國神鍊介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是什麼節目,總之燈光再次亮起,看清時卻發現木搭舞台上乾淨得過分,什麼道具與表演者都沒有。觀眾們都面露疑惑,卻沒想到接著、隨背景裡一鍵琴音按下,舞台上方頂幕被簌地拉開、敞開——透明頂穹透出大半夜空,舞台兩側列的聚光燈也一併仰上打亮,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而抬眸。

以整片夜空絢爛為背景,夜幕裡天使降臨至自己眼前,朝自己伸出手。

當那身姿太近地、以眼眸對上眼眸時,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被偷走了。

聽不見身邊人接著於次次特技的驚呼,只聽見自己過於澎湃的心跳,僅一眼瞬間少年便似乎做了幾世紀份的夢,並盲目地將其身影認為天使。天使身姿披帶星辰,翩翩起舞時將無數星砂分捨於信者瞳色,足尖輕盈於少年心臟舞步,力道親吻似輕柔卻侵占;於那傾刻,他更瞥見一瞬淡淡的回眸笑意似是邀約……

可當自己跟著抬起手時,那紙信函已太迅速地被撤回、笑人幻夢,他也才看清天使樣貌,起舞的影子早就走了、一點沒理會自己、或任何人。於精彩表演末尾的轟耳掌聲中,舞者鞠躬、微笑十分漂亮,少年卻不知為何能看透那僅是附帶於表演後的儀式,對方一聲掌聲都沒帶走、也沒打算帶走。

再接續演出落幕,國神鍊介是那日最後一個離場的傢伙,於漸空蕩至空僅有一人的劇場裡,他長久杵立、沉思。更接續這位觀客被搭上話,是位打扮較自己青稚看似無害的普通青年,他們談天從他看過的後半幾場演出的感想、覺得哪些地方還能如何點綴、至交換各自故事,才發現對方竟是這劇團的年輕主人。

然後自己就誤打誤撞,被勸誘成為了一個馴獸師。

不懼猛獸的勇氣與膽識,體格與性格也相稱,他確實很快便上手工作,習慣與那些外表凶猛卻可愛的大型動物們相處;那樣溫柔可靠兼帥氣的人格特質也很快融入群體,與劇團內成員們打成一片。

時光荏苒,他們的馬戲團夢亦愈漸鮮明,邀約掌聲花束與期待此刻促成巡演,能將編織絢爛如奇蹟的夢帶給更多人,國神想這機遇以來的一切實在是圓滿得——

「……千切。」不,除卻一件事。

少年目光從未自那襲影身上移開。



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當以這句話開啟話題時,他便意識到荒謬,因為該這麼問的會是千切豹馬、不是國神鍊介,每夜都趁無人獨自練習至黎明的傢伙是千切豹馬。聽者顯然有同樣想法,邊手裡理繩、表情不解,問者則始感害臊、上身熱汗蒸騰,邁入風景的步伐調不回平常。

劇院空無一人,已聽不見幾刻鐘前沸騰的人與樂聲,只留一地狂歡過的彩帶碎,再燦爛繽紛的夢終究睡眠。演出結束後眾人原地開起啤酒派對、慶祝今日大獲成功,飛濺的金色液沫間響杯次次鏗鏘,直至實在精力用盡,才個個相互攙扶、搖晃著魂魄回宿舍。

國神鍊介本也該是其中一員,卻不知怎地在步出帳篷前頓下步伐……

最後回到了這裡。

身染微醺酒意,他自認為沒有預謀,返回劇場穿過迴廊步上階至微弱光線進入視野,即使終點見著的是自己預想中將見到的人。只點一盞地燈、光暈朝空發散,不做夢的舞台大得涼而孤寂,器材堆放、仔細看夾滿灰黴,最後發現藏於影裡那個身姿。

已褪下服與妝扮與飾的熠熠點綴,略顯單薄的影子正站在那。

沉默地背對,於自己腳步踏上木梯時靈敏地回頭,對上眼神。

作為重要演出成員,千切豹馬方才當然有出席後會,於那些醉鬼間卻總只嚐幾口意思,說笑亦保持往常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更沒陪到最後。國神尚記得當時、自己被拱上台滑稽歌舞,手持空杯假借麥克風,伴爵士樂歡快的童謠眾人拍手鼓譟——

他當下玩鬧得太開心,根本拋下時間,與別人勾手繞著圈時卻發現桃色早已不見了。

又不見了。

低頭於手上動作,將纏繞打結的粗繩細心解開,千切沒打算回答前頭唐突的疑問,實話說也不必要回答。於是、反倒是……你呢?他抬眼時出語反詰,兩副驅身步近至咫尺,灼熱目視相接。

垂眸於身前人,國神沒意識到自己把握的距離感較往常逾矩,更興許是醺意使然,半晌織不出一語回覆。他站姿筆直,筆直得有些僵硬了,盯那雙貓眼一陣才吞吐出詞:

「那個阿,今天……」

「……今天?」

「今天的『演出』也很完美,大小姐。」

「、哈……虧你醞釀了半天結果就只有這樣?」

一人過於拘謹,收穫一人失落,嚼嘴語調反映不滿,並向後跨了步——距離被拉開。就要錯失眼前的傢伙了,未把握時機而任對方逃跑、如同過去無數次,可他想此次自己回答保守而得體,沒讓深藏心中蠢蠢欲動的失禮貪婪伸手。

青年卻沒料,面前身影接著會向前傾身,並以放悄放緩、輕柔的句字咬齧耳垂。

那雙粉唇纖薄而小巧,繼續說:你知道嗎?我以為會是:

『今天的你,很美』……之類的?

少年心跳顫了一下。

獨自端站小舞台中央,衣著隨意未打扮,橙髮也亂似鳥巢,只有自報名字的聲音朝氣。回想去他加入馬戲團的那天,並不正式的介紹與歡迎環節,台下幾人隨興地散坐於觀眾席。

當時成員也不如此刻多,可面對新朋友加入的歡迎掌聲仍熱絡……至少前排啦。

因為遠眺後排,他才發現那桃色,身軀藏匿於光亮所及邊界,挑了最後排坐;目光亦分神,更留心於自己那頭長髮,一下下指頭梳理。

可、那裡正是自己前夜觀賞表演時的位置,更是我們相遇之處。被偷了心的青澀少年卻會這麼想,然後躁動於後續歡迎會裏繼續加熱、發酵,將包圍簇擁那些色彩斑斕的面孔笑容全錯看成鮮花,最後在花徑盡頭遇見你。

少年那時不經意脫口出的話,不過是想向對方表達自己對前夜演出的喜愛而已。

只是那樣未經大腦的告白,未免太直白露骨——他記得聽者當時蹙眉,再對上眸時裏頭沒有笑意。小粉絲得到一句謝謝,語氣很平淡,如同對每個粉絲告白所做的標準反應。

再後來這件事成為玩笑,於眾人嬉鬧打趣中成為太微不足道的曲中小節,他們嘲笑他臉紅嘲笑他純情嘲笑他太大膽口無遮攔,唯當事人於背地與深夜五味雜陳。

也即使無味雜陳,確實、笑過這一切才是最好的。

讓那些未成熟便洩漏的愛情,都暫且收回說不算。

『現在的自己的話……』果然還是悄悄地喜歡著就好,少年曾暗自思悟。

「!——」青年卻未曾料到,那些注視全都被發現、留意,並且被記得。

反覆咀嚼那些含義至稀爛,燥熱漫延如同蜜糖漿的海,淹沒鼻腔並拖引下沉,他一時感到暈眩。與罪魁禍首擦肩而過也唯有剎那,當國神發現千切揹手引的繩時,那身影早已似蝶離去,消失於太過炫目的頂燈月光之中。

由對方擅自起始的演出揭幕,被遺落的他向上望,抬手空蕩於半空,光幕裡灑落的粉塵如星光熠熠、唯美地讓人驚嘆。可惜是他從來勾不住對方衣角,或央求對方為自己緩下、留神,與自己圈養馴服的那群猛獸相比,對方太狡猾、恣意而不溫馴。

他也總猜不透對方心思,即使想自那瞳孔深邃探,墜入的幻境也是鏡花水月,夢醒時抓不住任一片桃色飛花。再當自己前進一步時對方閃躲,當自己禮讓一寸對方卻又逾矩一尺、如此刻,他讀不出那上揚嘴角的表情是善意或挑釁,獵物只會一遍遍、傻傻地落入……

圈套嗎?不。

他邁開步,莽撞地跟了上去。

前頭禮貌才是笑話,四下無人的此刻只要自己願意便是場幽會,而導火索、撥動我心跳的傢伙是你,是你應許我躁進、並只為我獻上這隻舞。國神向上仰望,脫逃身影已狡猾地到高處,沿高牆邊鐵架行走,接著俐落地縱身一跳,自他身邊好近地飛掠過。

在就要相撞時,由他後退了半步。

並初次感受,獨自矗立聚光燈下竟是如此熾熱與刺眼。

千切將身軀重心仰於垂繩,逃逸天使無所謂地繼續遊戲,繩纏小腿後安穩仰躺,輕鬆敞開臂膀如羽翼;表情則舒適地徜徉於光,流利地切換各種姿勢,點綴流光、垂洩下搖曳的長髮於視線裡鮮豔得狂妄。

即使明瞭自己拿不出眼前人那樣純熟技術,國神也沒打算放棄追逐,伸手抓住另一條垂落繩尾,接著不穩地使勁向上攀。他看過無數次對方演出與練習,對那些華麗而危險的動作都輾熟於心,卻初次感到這樣心跳得發狂,是因為從未有機會——

踏上你的舞台,佔據你聚光燈下另一半位置。

也只要再大膽些,漫天繁星與你都伸手可及。

指尖觸碰銀月,銀月滿圓裡有你棲息,仰望你身姿倒掛、自那桃色璀璨裡發現灼熱的橙,這竟能不是做夢。腳底接著漂浮,被動地引上飛升、再向上寸尺,直至自己不經意失衡鬆手,凡人軀身笨重地落回地面。

可這不會是結束,過去遏止的貪婪此刻滿溢成河,他急躁地跟上、伸手拉扯下條垂繩、也更上手平衡,終幸運搭上對方飛行反向。

懸於空中的雙人舞蹈,離心愈漸加速將四周景象扯成模糊,生疏的速度感其實讓初學者慌得不得了,只在心裡叫囂。纏繞的兩股繩卻將兩顆星球間以引力收束,因依賴相視的目光亦愈近,直至某次轉圈中他們終牽起手。

是誰先伸出手,是誰先前去觸碰對方指尖?

又是誰先屈服於引力,允許彼此緊緊相擁?這些小事根本不足矣被記得。

於腦海譜寫樂曲吧!不成熟歪扭的筆觸也無妨,織專屬他們雙人演出的圓舞曲旋律,這片昏暗樸素的景色也將妝點成美夢。國神將指掌鑽過千切腰側,將那纖細的軀身攬入臂懷,見總是於遠處飄盪的對方終於自己心裡安穩……

自己究竟,想像過這幕多少遍多少回夜了呢?

不知道你是否會記得,最開始那天觀眾席人群的渺小的我,因不小心戀上有你的夢,而成為現在你身前的傢伙;後來又有無數次深夜,失眠少年將身軀躲藏客席,好奇地想探探你神祕世界裏側,發現仰慕的你卻從未將他驅趕。

而此刻,兩人擁抱似枚深吻,最熱切的探求後由千切先鬆開——舞伴未發覺鬆綁,被遺棄回地面。霎時間距離甩開,他見對方身姿又一次輕盈地飛起,要逃向月光。

可是請別那樣撇開眼神,請別只是裝作不在意地逃跑,因為這是你的錯啊,容許我一遍又一遍愛上變得貪婪。

最後成為你馴養的獸,視線永遠跟隨你身影。

那明明會是自己專長才對,你卻太擅長盜走我的心。

也當那往常精確的舞蹈產生微米誤差,重心偏移時——

「!、」他會反應迅速跨出步伐,展開臂膀。

繩索彼端沙袋摔落,觸地時巨響沉悶激揚起灰,那聲音於舞台方圓迴盪許久,最後與靜下心的飛塵共同睡去。有一顆恆星安穩地被接住,狡猾恆星初次以他臂膀圈限,飄逸鮮豔的桃色披散下、輕柔地倘於他手臂,夾帶鮮花那般柔軟甜膩的味道。

而相反地、懷裡那顆失足的星,此刻身姿柔軟正無妨備地倚於自己胸前;眼眶沾上淡粉,貓曈裡難得抹層霧氣,氤氳感使那顆桃色寶石更動人。他見那上抬視線裡藏不住慌亂,見一縷髮絲掛上頰也掩不住暈紅,止住呼吸時他不禁去想像,如果這是齣劇目……

自頂洩下滿圓的光為他們搭建好舞台幕景,冗長愛情片末尾高潮,苦戀男子終於將單相思修煉為實,只差一句明目張膽的示愛便能收穫滿堂掌聲。國神鍊介拿好劇本,編劇者欄當然署自己大名,他清了清嗓接著翻向下一頁:

「吶、我說阿千——!」

「……你想試試換個工作嗎,英雄?」

掌心艷紅碩果甜美,果然才不會那麼容易讓人品嚐,打岔者將鼓滿肺泡的告白無情戳破,只差沒於後多添一句「開玩笑」。

可這樣迂迴而直白的邀請想來已足夠有誠意,出口「提案」時千切先以食指點了點自己嘴角,指頭再迴圈、點水輕觸面前人的唇,要許多彼此深諳的秘密封印並於此吞下。

國神呆板地照做了,嚥下口水。

接著將那些過頭的大膽洩氣,肩頸鬆懈終於會感到沉……與少許尷尬自爽快背面探頭,他將懷裡的傢伙平穩地送至地面。接著見對方身姿靈巧,腳尖觸地後脫離自己擁抱,獨自步入深夜與繁星。

也唯青年後來還站在那許久,反覆憶對方走前回眸遞過的笑,反覆憶棲息過的溫熱留存指間,反覆憶烙印於肌膚每寸觸感,試圖撿起落花再拼湊個美夢。戀愛病徵使人變笨,丟失常識貪戀無紙告白,當他梳理好心情後再睜開眼時,空掌心裏連影子吻過的痕跡都沒有。

只有捉不住的飛散的、光點星辰裡的細小塵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