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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hythm】

高中三年,青春期的煩惱隨筆尖落下的字,告一段落。又曾幾何時,那情感萌芽成了愛慕。

「學長,其實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為什麼你要寫國中時候的事情,不是高中畢業嗎?」
「笑死欸,重點是老師還給你過。」
「選上校刊真的是太誇張惹。」
聚集在身邊的人多了幾個,平凡的高中生活會在安然無事下結束,最後自己會放下那可笑的懷念之情。

「欸學長記得啦,晚餐時間記得出來吃飯。」LINE對話框冒出訊息。

回憶閃過,那是炎炎夏日的六月天,他踏出家門,黑色TOYOTA在身邊停下,車窗降下,熟悉笑臉迎來。「狂兒哥……?」驚嚇蓋過了其他情感,那人的笑容映在瞳上,拍了拍腦袋,仍然幻覺般的感受,江聰實的步伐變得雜亂。
「Hi,聰實。」
不知道那個荒謬到爆的卡拉OK大賽還是否舉辦,那人無緣無故消失了的時間又是否安好——不是說要放下了嗎,下筆時思路可是明明白白。

「喂,莫走啦。」
「我跟別人有約。」
「幹嘛,我載你去啊。」男人笑著說,那輕浮態度從未改變。
「拜託,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什麼啦,但好歹相信一下絕對不會時時介入你的生活,絕對和你保持距離的『金牛座』欸。」一臉很懂星座的樣子,但講的好像都是錯的。幾台機車呼嘯而過,之前慶幸過自己家離學校近,通勤方便,此刻後悔極了。
「你現在就是在介入我的生活。」
「我都毋是故意的。聰實……」露出手臂上的刺青,刻在上面,標楷的字體。
「當了一次爛歌王,只好……而且你知道我之前……」

「來啦,就當作被我騙,最後一次。」
「真的啦,最後一次。」

那天他吐槽一句話,只是忘了。高中生活讓自己磨掉了一些稜角,在與人相處之上,似乎很久沒有把話直截了當地說出口。停下聲帶振動,如釋重負,而那人道歉的語氣,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腦海裡響起那句「但坐在副駕駛座的人不知為何都會無法離開我,無論……是女人還是你」,早已忘記國中同桌同學姓名,唯一記得的是那年冬天,突如其來闖進平凡日常的黑道份子、合唱團終止的連霸紀錄,與至今仍然設為電腦桌布的團體合照。

*

「聰實,起床了。」黑道換上休閒T恤,「歹勢啊,剛剛偷看你行事曆。」桌曆被拿起,那人用指尖敲了敲日期,「沒想到你有在接家教欸,太快了吧,你這小鬼才幾歲而已。」
這個月第四次了,江聰實都要覺得狂兒哥跑他家跟走灶跤仝款。
「那只是幫隔壁姊姊的兒子輔導作業而已,報酬是晚餐在她家吃。」
「姊姊哦……喔對,你未曉做菜。」
「不要亂講,我可沒那個意思,人家都30了。」講的好像自己從來沒有對年長者動心過一樣。

一手扶著手機,一手正試著制止想要出聲的成田狂兒。「不能嗎?可是今天有多的牛肉可以煎耶。」電話那頭有些苦惱。
動搖了。「那,呃,今天我……朋友來找我,他可以跟著過去嗎?」
「哦,是之前那個西裝的嗎?」
「喔對啊,哈哈哈。」有些尷尬的笑聲。
「可以啊,看你跟他聊的蠻順的。」

*

走過水泥砌成的樓梯間,按下電鈴,開門的是阿承。小學生推開門,露出一顆頭,偷偷比YA。
「午安。呃,那個,這位是成田狂兒。」
「哦。好特別的名字。」
「經常有人這麼說,從父姓而已,你好。」蹲下身子,向年幼者揮了揮手。

格局差別不大,只不過是玄關多了一盆植栽,牆壁上貼著個軟木留言板,客廳茶几木製。書桌檯燈白色燈光,拉了張椅子過去。
「呃……哥哥的爸爸是日本人?」唉,保養得宜的男人。
「對啊,我跟你說喔……」
「狂兒哥別跟他聊,最近小孩作業都很多再拖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寫的完了。」
「哇啊啊,連珠炮……好啦,不玩了。」手掌從後方搭上頸部,指尖輕輕碰觸鎖骨,心跳加速。
「這裡要寫完,還有兩個字。」裝作泰然自若地,用腳踢了踢隔壁抓不到互動距離的人,卻反被勾上,微微掙扎。那人露出一抹微笑,「嗯?」幾乎靠在耳畔低語。
「那不是在跟你講話,請不要裝小學生。」氣音般地向那人說,推了推眼鏡。
「吃晚餐之前,我再跟你講故事哦。」訴說對象明明就是小孩,氣息卻靠近江聰實的耳朵。

*

「多謝招待。下次我會請這傢伙帶太陽餅過來的,我想小朋友會喜歡的。」離開的時候,那人說。
「哈哈,那謝謝您了,聰實平常也幫我很多。」
「也謝謝您照顧我們家聰實。」流暢地勾上肩頭,踩著輕快腳步上樓,輕輕對小朋友揮手。

*

「聰實啊,每次都看到你帶那個人的回來欸。」樓下愛聊八卦的婆婆媽媽纏住江聰實的去路。
「喔……那是我朋友。」仔細思考措辭。
「朋友?阿你毋是大學爾爾。」
「……進前熟似的。」
「阿姨午安。」男人搭上了肩,喬了喬西裝領帶,即時減輕他的不安,再耗下去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開口。「我聰實他朋友啦,進前熟似的。今天要轉去台中。」露出招牌微笑。
「啊帥哥你平常做啥物?」啊,八卦模式。
「就一些房地產買賣之類的,生活還算過得去啦。阿姨你莫看聰實弟弟這樣內向,他凶起來真正足可怕呢,哈哈哈。」
似乎從來沒有人過問過年齡問題,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到底是成田狂兒的保養過於完美還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一個比自己大20幾歲的朋友是正常的?江聰實腦袋不停轉動,最近對假期的印象只剩啤酒與那人過於靠近的肢體動作,以及那個偷偷地吻。
更需要仔細思考的是,如何處理自己該死的感情。那些不著邊際地觸碰,踩在模糊地帶的試探,牽動著他的心。放棄是最好選項,只是,死灰復燃過不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