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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Paro──紫堇〉

空幽和史昂並肩坐在坡上的樹蔭下，欣賞著不遠處的美景──一片紫色的花海在微風中搖曳生姿，綻放蓬勃的生命力。

其實今天沒有特別做什麼，也就是靜靜地坐著罷了。悠閒的午後沒有太多對話，但似乎因為在彼此身邊，時間就有了意義。空幽偷眼看著身旁的史昂，歲月沒有帶走他的英挺，反而增添了不同的魅力。恍惚間自己中彷彿浮現了另一個和他相似的身影，但卻又模糊不清、無法觸及。

史昂曾經是功績顯赫的戰士，離開戰場後扛起了領導的責任。從外人眼中來看，按照年紀、閱歷和地位，兩人能像這樣如同平輩般自然相處，照理來說其實是很不尋常的事。空幽有些記不清兩人是如何發展到這樣的相處模式，但只有兩人獨處時，史昂總會收起平常運籌帷幄的威嚴，拋下包袱在自己面前展露調皮、任性的一面。她總是微笑地任由他去，溫柔接收這些只有自己才看的見的面貌。像今天，也是他找了個藉口外出，才有這樣偷閒的片刻。

風起，兩人的長髮在風中飛揚、溫柔交纏。空幽放下思緒，專心享受這一刻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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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回去處理那些事，如果可以跟妳繼續待著就好了。」時間差不多，史昂戀戀地牽起空幽的手，不情願地嘟囔著。

空幽體諒地輕握了幾下：「辛苦你了，我們明天還可以再來。」

兩人從坡上站起，空幽的腳絆了一下，史昂伸手急忙去拉，臂上隨後被身後尖利的枝枒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啊，你沒事吧?」空幽望著開始滲血的傷痕，焦急地快哭出來。

「這點小傷馬上就好了，不用擔心。」史昂滿不在乎地瞥了手臂一眼，看見空幽著急的表情反而讓自己比較心疼。

空幽掏出帕子輕輕按壓在史昂的手上，她四處張望，腦中突然浮現前些日子在醫書上看過的內容。
「紫堇花研磨後可以止血，我去前面採一些來。」不等史昂阻止，她已經奔向前面的紫色花叢，當手指觸碰到花瓣的那一刻，一陣熱流突然從她心口湧上來，她不由得閉上雙眼。


時間彷彿突然靜止，回憶的片段霎時串在一起，在她腦中飛速撥放著。

*
她想起了過去，甫成人型的自己和還是孩子的史昂在山坡附近玩耍，過午而來，日落而去。

她想起了過去，自己坦承花精身分，但這個少年不但沒有被嚇跑，反而握起自己的手，一本正經地許下承諾。

她想起了過去，史昂準備參戰前夕。在兩人約好了回來後就相伴一生的那天，他向她求婚，她遞給他一株紫堇，象徵至死不渝。

她想起了大火燃燒那夜，聽聞戰事告急、史昂重傷的消息，自己沒有逃命，而是耗盡畢生修為入夢幫他續命。

她想起了再接下來的時間有些模糊，自己似乎一直在沉眠，直到再睜眼的那一刻，看見的是花海中一對盈滿淚水的雙眼。紫中帶著緋紅，深深望進自己的心裡。


啊啊，空幽全都想起來了。
剛才碰到的就是自己的原株。
而史昂花費了一輩子的時間培育當初遺留的最後一點枝枒，栽了滿坡的花海。



突然背後一暖，空幽熱淚盈眶地回頭，看見緊擁著自己的史昂。

「史昂……」她淚下：「對不起，你等了我這麼久。」

「妳想起來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笑意卻有些顫抖：「那時夢裡我發著高燒，妳撫著我的臉說會再回來。戰後沒找到妳，就決定把妳給栽回來，是花了一些時間，但很值得。」

史昂鬆手，將空幽轉向自己，輕輕撫去了她的淚珠：「歡迎回來。」

兩人緊緊相擁。

這次，再也不會放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