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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cussion



鈾彈任務後,布雷德利的腦震盪顯然還沒有痊癒,而傑克不知道為什麼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看起來都沒發現。


——



「以防你沒聽清楚,他剛剛拒絕你了」
布雷德利的聲音稱得上禮貌,這反而給了微醺男人變本加厲的空間,他伸出手試圖抓住一旁的傑克。但他這次沒有機會了,因為布雷德利把傑克擋到身後。
「不要再打我同事的主意」
而傑克為布雷德利使用的詞語感到洩氣,他猜是因為喝酒的關係。

他們最終因為嚇壞群眾被Penny「請」出了酒吧。
(「看在你們似乎在任務中救了彼得的份上,這次我不會用扔的,男孩們。」當時美麗的酒吧老闆娘雙手抱胸這麼說。)

布雷德利走出酒吧時看起來有點懊惱,但他隨即轉向傑克,詢問他還好嗎?傑克只是笑著搖頭,他今天不小心喝了太多,才讓那種不識好歹的人有可趁之機。他最後提議到海岸邊散步,他需要海風這些冷卻因為酒精或布雷德利剛剛的行為而發燙的面頰。

穿過防風林後的風勢不再柔和,傑克總是梳理整齊的金褐色頭髮散亂在深藍的夜幕裡。布雷德利那頭捲髮更不用說了,但居然和他身上那花色老派的夏威夷衫形成微妙的和諧。傑克為自己居然接受對方那種古怪的風格感到惱火,酒精帶來的燒灼感可能連帶摧毀了那些他平時絕對有自信能好好控制的東西。

傑克決定死死盯著腳下的沙灘,當隻鴕鳥,好避免自己做出一些超乎預期的事。畢竟公雞在任務之外多半是個少根筋的傢伙,所以短暫偽裝成鳥類大概有助於度過這場危機。

可惜布雷德利的腦震盪帶來的影響自從鈾彈任務後就一直延燒,比如他開始懂得關心傑克了。

「那個人真的沒傷害你?你從剛剛就一直沒說話,挺可怕的⋯⋯」
『你變這麼敏銳更可怕吧⋯⋯為什麼都沒有人發現你的腦震盪沒有好?』傑克在心中回應。

布雷德利話語裡的真誠讓他感到煩躁,他總是拿這點沒辦法,這可能是最初在Top Gun時他無法真正討厭布雷德蕭的原因之一。在見識過各式回應傑克傲慢態度的冷嘲熱諷之後,他開始辨識得出布雷德蕭那些老母雞式的耳提面命中,有著真實的擔憂和恐懼,雖然它們大部分被對方因憤怒而高漲的氣焰所包裹。

在一次次任務和衝突後他終於搞清楚了,布雷德利真的在乎,所以才一次次地和他爭論。而他也因為期望布雷德利可以飛久一點,所以選了史上最蠢的方法激勵對方,雖然從結果看來,這比較像激怒對方。

「傑克,和我說話,好嗎?」
布雷德利叫了他的名字,這可是新的,從鈾彈任務後才開始,在一些不經意的瞬間,布雷德利開始會這麼做,好像在跟真正的傑克說話一樣。而這念頭很蠢,公雞當然是在和他說話了,不過傑克不願太深入思考這個改變背後的意涵,思考任何人與自身關係的改變總讓他感到赤裸,但他珍惜布雷德利這樣稱呼自己的時刻。

「嘿、如果⋯⋯」傑克聽見自己這麼說,他意識到他的嘴現在大概不是由大腦控制的了。真是太棒了!如果做出什麼後悔的事,他希望這片海岸有洋流可以讓他順利漂到沒有人認識他的荒島上度過餘生。

「剛剛那件事發生在任務前呢?」
布雷德利轉過頭盯著他好一會,似乎在等待傑克說完所有想說的。冥冥之中他們都明白這場任務不僅是炸毀了軍工廠而已,在被炸毀的五代戰機的煙塵之下,他們第一次在平穩行駛的航母甲板上握了彼此的手,不帶一絲較勁意味或者怒氣。

「你是想問⋯⋯我還會為你那麼做嗎?」
布雷德利的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微微後仰,這樣他就可以用那種他們之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妙身高差距審視傑克。這通常會讓傑克想給他一拳,不過布雷德利這回沒再慢吞吞地讓他有任何機會了。

「我其實也不知道,但如果你會在任務前把自己喝成那樣⋯⋯而郊狼也和今天一樣碰巧不在的話,我會的。」
布雷德利聳聳肩自顧自地說,而傑克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意涵,他就又開口了。
「這與你有沒有救了我的命無關,一直都沒有」
小鬍子男人的回應在海浪厚重的拍擊聲下,聽起來倒像溫柔的絮語。

「但是⋯⋯你需要嗎?」
傑克有些發愣,他不確定該先糾正對方哪一個假設,還是他才是該被糾正的那一個。不過他向來比較擅長看出他人的缺失並加以指正,至於真正接受他建議的人有多少?很遺憾那向來不是他負責的範圍。

「首先,你和哈維不一樣」
「喔?」布雷德利露出微笑,他不知道傑克是喝醉會變得相對坦承的類型;他也不知道,原來他對於傑克如何看待自己是如此好奇,好奇到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一點,好像這樣做就能讓對方無法說謊。但怎麼可能呢?

「他的個性比你好多了」
這句話讓布雷德利忍不住翻白眼,傑克的刻薄或者說直白大概刻進骨子裡,不過和自己相比,布雷德利不意外傑克對郊狼的評價會高很多。
「他友善、包容、關心每一個人,包括我。而且,沒有奇怪的鬍子」
布雷德利決定把最後一項歸類為醉漢的胡言亂語,而傑克被自己說出口的話逗樂了,他傻笑了好一會才繼續說
「不過⋯⋯你確實飛得很好,雖然差我一點」
布雷德利瞇起眼睛,為了避免讓任何反駁的話跑出去他不得不抿起他的嘴。傑克好像嫌自己講得不夠生動,甚至用手指比劃出一個微小的差距,不知何故眼前的景象讓布雷德利緊繃的嘴角變成了不明顯的笑意。

「只是一點?」
「少耍嘴皮子,布雷德蕭,你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你只是不願意去做。而大多數人是知曉極限,但那個極限甚至搆不到要求的標準內。」
「我猜我應該說謝謝?」布雷德利無視了傑克語氣中似乎又要升起的競爭意識,他不喜歡吵架、也不想再吵架了。
「你都說完了?」布雷德利知道自己有點趁人之危,但機會難得,就算傑克清醒後可能會揍他,好奇心還是戰勝了布雷德利對疼痛的恐懼,而傑克居然認真地開始思索起來


「喔,你還會做很好吃的蛋糕」
「我記得你不喜歡甜食」
「確實沒那麼喜歡,不過我想那種蛋糕只要是吃過的人都會喜歡的」
「你這麼認為?」傑克胡亂地點頭,布雷德利語氣中的保留和少許吃驚讓他有點不悅,如果對方還是不相信自己幹嘛還要問這種問題。

「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問其他吃過的人啊」布雷德利小心翼翼地觀察傑克的表情,緩緩開口
「我沒有要質疑你,只是不想嚇到你」
「你為什麼會嚇到我,除了你違抗軍令去救Pops之外,循規蹈矩的老母雞」
傑克有點狐疑地問,這世界上能嚇到他的事屈指可數,他在腦中回想那些讓他差點心臟病發的時刻,選擇性忽略其中佔大多數和眼前的人有關。

他也知道這樣很可笑,只是在任務後,當他越認識布雷德蕭,他就越覺得自己變得脆弱,而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但他們之間過去劍拔弩張的氛圍被更輕盈溫暖的事物給取代,比如布雷德利有時在酒吧肆意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或者對方和教父言歸於好後,變得明亮而放鬆的眼神。

但那份猶豫不決的態度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即使到了現在,傑克還是能從這點看到快十年前那個躲在教室吃蛋糕的布雷德利的身影。

「其實我沒有和你說過⋯⋯除了你,沒人吃過我做的蛋糕」
傑克的眼睛瞪大些,然後、他覺得自己完全清醒了。那個在記憶中理應遙遠的午後也清晰起來,當時和現在一樣,有點冷,只是他們都很年輕,飛行的技術和歷練還跟不上說出口的誑語,也尚未完全明白成為飛行員意味著什麼。但在那個當下傑克就已經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那個片刻會永遠存在他的生命和記憶裡。

「連Mav也沒有⋯⋯」
布雷德利垂著眼補充,他一手搭在脖子後方,卻沒有那股慣常散漫的氣質。那種時常出現在他臉上——似乎總被誤會為柔和的神情,傑克現在認為那更像是因為布雷德利暫時沒有找到任何重要的事物,所以只能選擇以那種方式應對眼前的一切、這個似乎只剩他一個人的世界。

「不過正常來說,一個優點不多的傢伙跟你說出這種話,多數人都會覺得那個人瘋了,對嗎?」
布雷德利笑了笑,他們所在的地方太暗了,使傑克看不見對方眼中那抹熟悉的棕色,所以他靠得更近了點,這讓他得以聽見布雷德利發出的微小驚呼。

「我沒有說你優點不多,我只是說,你和我朋友不一樣。」
傑克抓著對方的衣領有些咬牙切齒地抱怨,布雷德利只是伸出手輕輕護在他的腰側,沒有碰觸。對方難掩詫異的神情讓傑克覺得自己的不安和膠著也沒那麼愚蠢,畢竟他終於確定導致他們這樣的源頭是相同的,只是布雷德利大概還沒反應過來。

傑克覺得周遭的世界似乎隨著他們靠得比任何一刻都近的距離而模糊起來,他一直都是大膽的那個,儘管接下來的行動比過去所有執行過的任務都要令他緊張,但他知道自己不會為此後悔的。

「還有比起那些東西,我想我懂了,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的是這個⋯⋯」
傑克揪住布雷德利襯衫領口的手微微施力,他總能找到方法證明自己是對的。

比起回憶中蛋糕的甜味,布雷德利能給予他的總是超乎想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