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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史上最長跑的愛情故事
◇ 我流超自然設定



他是在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收到那封信,信封上還帶有露水的涼意,像是在信箱裡放上了整整一夜。


親愛的獨行俠先生:

我有幸在書店偶然發現您的《天使之城》系列,並且為您的文字與書中的劇情所打動,又正巧在閱讀報章雜誌時看到您的訪談——您提到自己正在構思以吸血鬼為主角的新故事,卻苦於揣摩吸血鬼的心境與煩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我想,我可以為您提供一些淺薄的見解。倘若您不介意,我會在近日內登門拜訪。
期待您的回覆,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冰人 謹上


寄件人真是奇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堅持循規蹈矩、客客氣氣地寄出一封手寫信——雖然他自己也堅持用打字機,他的編輯也因此總是在被逼瘋的邊緣來回徘迴,不過究竟有誰會在匿名的時候用「冰人」這種稱號?

從未以真名示眾的作家並沒有打算檢討自己也是一名怪人的事實,而是坐在打字機前,敲下一封簡短的回覆,並且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寄回去,閒來無事的時候就翻看起那封神祕的信件。黑褐色的字跡端正優美,使用沾水筆的技法更是相當純熟、乾淨俐落,而墨水則是——

「是鐵膽墨水嗎?」

他頭也沒抬地打開家門。一名男子站在門外,抬起的手臂明顯是欲敲門或按電鈴,卻被他的動作和疑問硬生生打斷,愣住幾秒之後才訥訥地回道:「是的。」

「請進。」

「謝謝。」

他退開一步,讓訪客進屋,然後在訪客脫下大衣掛在門口處的衣架上時,敏銳地捕捉到摻雜在夜風裡的一絲鏽味。

「現在還會用鐵膽墨水的人很少了。」

他禮貌性地遞過一杯紅茶,自己則是捧著一杯咖啡,一屁股坐在客廳落地窗前方的書桌上。男子朝他點頭致謝,卻只是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拘謹地坐上離壁爐更近的躺椅。

「我是一個比較念舊的人。」他的訪客答道。「現在會用打字機的人也很少了。」

「真巧,我也是一個比較念舊的人。」他聳聳肩,總算抬頭正視對方。一頭微長的金髮隨著火光的搖曳,晃著明明滅滅的光澤,深邃的五官被光影刻出冷硬的線條,就連豐厚的雙唇也抿成嚴肅平板的直線。冰人的雙眼則更是凜冽,無論火焰如何躍動,也分毫無法為凍結成冰的淺藍色眼眸增添一點暖意。

當兩人的視線對上,有什麼在那雙森冷的眸底一閃即逝,接著男子闔上雙眼,沉默一陣後逕自開口。

「我是一個吸血鬼。」





他的訪客在破曉的第一道曙光升起前就離開了。

「您難道不會覺得,我是在怪力亂神或胡言亂語嗎?」吸血鬼在離去前,忍不住對整夜都沒有提出半句質疑的作家問道。

「我可是《天使之城》的作者,那些古板的基督徒是怎麼評論我的書來著——哦,我想起來了,是『怪力亂神、毫無根據的胡言亂語』,然後諷刺我本人是不務正業的神祕學家。」他隨意地朝落地窗外燈火通明的洛杉磯夜景擺一擺手。「我作為一個神祕學家,不就應該打從心底歡迎一切超自然的人事物嗎?」

「獨行俠先生,您真是一個怪人。」

「謝謝誇獎,不過你可以叫我獨行俠就好。」他刻意停頓一下,「湯姆.卡贊斯基先生。」

他看見正在取回藏青色大衣的吸血鬼僵住,握住毛呢的蒼白手指用力得關節開始泛青。「……你可以叫我冰人就好。」

「那麼,冰人。」

對方沒有回頭。

「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再過來一趟嗎?雖然你提供的參考資料與說明豐富又齊全,讓我受益良多,但我還想知道一件事。」

他望著那個右手落在門把上,卻沒有立即轉動它的背影,輕聲說道:「我想知道,一個吸血鬼會想敘說什麼樣的故事。」

「……我給你一句忠告吧。」
冰人的語氣相當苦澀——這是他在兩人見面之後,首度流露出鮮明的情緒。
「有時候,太過敏銳不是一件好事。」

過了很久,久到天邊被朝霞染成一片緋紅,他才從隻字未打的稿子前起身,倒掉那一杯始終沒有被動過,已經涼得發澀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