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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少年‧番外v（１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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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
https://paste.plurk.com/show/8RkfXrAdjFZPaYJJN8o5
這篇的背景，也就是沒有走上明星之路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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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1

　　金厲旭接到金希澈的電話時，人在修車廠；他工房裡的復古鐘，短針剛剛走過「2」。他還納悶了一下，這哥哥雖說是夜晚比白天美麗，但很少在這個時候找他。是有什麼急事？他一邊忖度著，一邊按下通話鍵。

　　「希澈哥？我是厲旭，怎麼了嗎？」

＊

　　他到醫院的時候，剛過三點半，外頭天已經有些朦朦亮。走在他身邊的曹圭賢繃著臉，步子跨得很大。找到開刀房的時候，他們看見第二年長的哥哥，正與申醫師一邊在說話。

　　「哥！」

　　他聽見圭賢喊，然後幾步路跑過去；金厲旭猶豫了一下，選擇加快腳步，




　　申醫師說，躺在裡頭的朴正洙是急性膽囊炎，要立刻開刀，但沒有生命危險。

　　其實更重要的是休養啊……申醫師語重心長地說，希澈，利特有好好在吃飯嗎？其實偶爾生這樣的病不是壞事的，正好讓人停下來休整思考一下。

　　特哥當然沒有好好吃飯，忙內皺著眉頭說，其實希澈哥也是吧？原本忙內還想往下說，被他擋下來。

　　希澈哥在呢。金厲旭丟了一個眼神；就是那哥哥在我才說的，曹圭賢扁了扁嘴，看著第二年長的哥哥打起精神接過話，繼續與申醫師討論。



　　Day2


　　成員們很快就聚集起來－－除了外派的人實在走不開，連人在歐洲的崔始源（因為他家裡的生意）都趕回來；清江的大房子裡久違地裝滿了人。金厲旭與其他兄弟們坐在一起，第三年長哥哥很快地宣布，特哥要休假一個月，希澈哥要陪著。所以兩個哥哥的工作，今夜就分配好。

　　要對外的工作就由代理過隊長的李赫宰與李東海接手，崔始源除了支援幾個國外的買賣對口外，也接手韓國境內的幾個還在談條件的案子。與匯兌商與貿易商的往來，則由金鐘雲代理……討論到金厲旭時，這個從來都不多話的忙內，此時卻主動舉起手。

　　「抱歉……我可以有一個比較任性的要求嗎？」

　　他說；幾個哥哥互看一眼，連忙內都有點緊張。

　　「工作可以都拜託哥哥們跟圭賢嗎？」很少被哥哥們一起看著……金厲旭深呼吸一口氣，他聽見自己說。

　　「這一個月，我搬回來照顧特哥與希澈哥。」


　　Day3


　　從車子的後車廂拿出自己的行李與食材，金厲旭一個人回到了清江的別墅。助理原先的意思是要幫他把行李與準備的食材拿進屋子裡，他笑著搖搖手，讓助理先開車回工房去。

　　（他一休假，他的工作就由圭賢暫代了；這個助理也算跟他比較久的，待在工房多少還能幫得上忙。）

　　另一個原因是，他希澈哥就站在門口等他。

　　「你還真的來啦……工房那裡可以嗎？」

　　幾步路走上前，金希澈有點吃力地抱起裝了食材的箱子（你到底買了多少東西啊？力氣不大的這個哥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圭賢在那邊，不要緊的，這個比較大的忙內皺著眉頭說，而且哥你什麼都不會啊，我在這裡不是比較好嗎？

　　一下子被這個弟弟噎著，回不出話來；金希澈停了一下腳步，把箱子往上抬了抬。

　　「赫宰他們也說鬆了一口氣……呀，你說實話不要緊的，是不是比較想回工房？我照顧正洙當然沒問題啦，赫宰他們就是想太多了。」

　　金厲旭腳步沒有停，只是抬起頭，看了這哥哥一眼；看得金希澈又不自在起來。

　　特哥倒是什麼都會，這個比較大的忙內又嘆了一口氣，但現在得休養的不巧是特哥，所以我來了。

　　原來還想反擊幾句－－但金希澈很快想起了自己養傷時，這個比較大的忙內管制得有多嚴格……於是只好閉上嘴，加快自己的腳步。


　　Day4


　　第四天，兩個哥哥都還在醫院裡。他送了兩次飯。原來講好是助理要接送，結果來的都是哥哥們。

　　早餐是赫宰哥帶著東海來拿的，他特意多做了一點，讓兩個顯然是熬夜工作的哥哥吃；李東海眼睛濕濕地抱住了他，沒下車的李赫宰則調皮地眨了眨眼，說是餓到可以把所有人的分都吃光。

　　中午來的則是鐘雲哥。硬是留在別墅這裡陪他吃了一頓飯（這哥哥應該是最忙的，但在進屋前還專程把手機給關了），才又讓助理開車送他們去醫院。陪著一起去看了特哥，也陪了特哥與希澈哥吃午餐，把忙內送回別墅，金鐘雲才又打開手機。

　　一打開手機，訊息一封一封地跳出來；不在忙內面前看這些，金鐘雲收起手機，抱了抱這個忙內。

　　「特哥跟希澈哥就要辛苦你了。」想到那兩個哥哥，金鐘雲只得嘆了一口氣。在醫院時，特哥還在與希澈哥爭執他到底該不該休息一個月……

　　「鐘雲哥也要注意身體，我會好好看著特哥。」

　　知道這哥哥忙，金厲旭也不留人，而是乾脆地把哥哥送出門外。轉頭面對一屋子的安靜，他伸了一個懶腰。


＊

　　晚間來的就是崔始源了。

　　他要送厲旭去醫院，是早前就撥電話確認過的；知道忙內會替自己準備晚餐，崔始源笑著說，他去醫院與兩個哥哥一起吃就行了。

　　哥就這麼確定我會準備哥的份？忍不住要皮一下……金厲旭看著這個哥哥提起餐盒，彷彿毫不費力，一邊抿起唇。

　　我們厲旭沒準備我的分？我真是太傷心了！崔始源一點都不傷心地說，一邊笑著讓忙內走在自己前方。金厲旭小小地嘖了一聲，往前走快幾步，先幫這哥哥把車門打開。


　　Day5


　　第五天，朴正洙出院。原先金厲旭的意思是找他的助理來開車就行了，他把兩個哥哥接回清江的別墅。不過第三年長的哥哥，顯然並不這麼想。

　　打了電話交代忙內別奔波。這時，李赫宰與李東海已經去日本出差，崔始源也一邊處理家裡的生意，一邊準備飛泰國；金鐘雲帶著神童，先去接了朴正洙出院，然後把這個哥哥帶回清江，移交給金厲旭。金希澈去了一趟匯兌商那兒，處理一樁只認他那張臉的生意。

　　等到金希澈回到清江時，金鐘雲與神童已經離開了；大大的房子裡空蕩蕩的，只有朴正洙的那間房有人聲。

　　他走上樓，原先想要直接進房，偏偏在這時候聽見這個比較大的忙內，問了最年長的哥哥一個問題。

　　「哥在跟希澈哥冷戰嗎？還好吧？」

　　……又是誰說的？不就是不想讓這個比較大的忙內知道嗎，他和朴正洙在回來前還達成協議，至少在金厲旭面前不要爭執得太過分。但現在看起來，明顯是……

　　「誰說我們在冷戰？」在這個時候還能冷靜地發話詢問，也就只有他家朴老特啦。金希澈在門旁停下腳步，而果不其然，厲旭的情報來源很單一。

　　「鐘雲哥啊，圭賢也說你們在吵架。」

　　然後就是這個比較大的忙內的腳步聲，哥衣服幫你放回去了，忙內雖說是問了，但其實也不十分放在心上。畢竟成員這麼多，吵架實在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再說，哥哥們談戀愛，他不管。問一問，只是表示自己知道狀況而已。

　　「哥等一下自己放吧……你們的消息也太快。」

　　可以想像朴正洙似乎是一邊苦笑著，一邊說話，站在門外的金希澈偏過頭，就是覺得不甘心。

　　「其實我連哥與希澈哥因為什麼吵架都知道喔。」然後他們的好忙內笑著對這個最年長的哥哥說。快手快腳地幫這個哥哥把房間整理好，也沒有管顯然同樣是想問，卻沒有問出口的這個哥哥。

　　「我先去準備晚餐，希澈哥差不多該回來了。」

　　聽見忙內要出來了，金希澈趕緊溜到樓下，做出自己剛剛才從外頭回來的樣子。這時，朴正洙也剛好走出房門。他們倆人對看一眼，又很快地別開臉。

　　金厲旭則真的沒有要管──只是心平氣和地往廚房走去。


　　Day6


　　其實有什麼好管的呢？他是這麼想的，特哥與希澈哥也好，赫宰哥與東海也好，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要做的，只是在旁邊看著，有時幫點忙就好。

　　好比說……

　　「哥可以把鹽巴給我嗎？」

　　三人的早餐場合，作為忙內，金厲旭很自然地請坐在隔壁的哥哥幫他拿放在另一個哥哥手邊的鹽罐。金希澈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抬起頭，看著朴正洙：

　　「給我一下鹽巴？」

　　「這裡。」

　　也很平和地遞過鹽罐，然後金希澈把鹽罐交給忙內。忙內專心吃完早餐之後，就把自己的碗盤收到水槽裡。我去看看洗衣機，交代兩個哥哥繼續吃飯，金厲旭很乾脆地離開現場。

＊

　　結果，先投降的是金希澈。

　　「老實說你昨天跟厲旭說話我聽到了。」把嘴裡的早餐嚥下去──再用鮮奶沖下去，金希澈知道自己藏不住話，索性心一橫，就先開口。

　　「應該是我們講話的時候被金鐘雲聽見了。」

　　聽了金希澈的解釋，朴正洙只覺得心累。說穿了就是金希澈為什麼非得要他放假不可，但再吵下去－－要是連其他人都知道就真的麻煩了。微微側過頭，確定忙內還沒有回到飯廳來。

　　「厲旭不會管這麼多，我們自然一點就好。」這是朴正洙。

　　「你好好休息我們就能自然一點。」這是金希澈。

　　「我說過我沒事了……」

　　就在兩個哥哥再度陷入爭端的前一刻，金厲旭又回到飯廳；看看兩個哥哥，說了幾句話，把放在桌上的手機拿了就又離開飯廳。

　　「你們之前說被厲旭盯著就是這種感覺嗎？」

　　就是之前再想吵架，被這麼盯著也吵不起來啊；隊長大人於是有感而發，排行第二的哥哥則是嘆了一大口氣。

　　「這還好呢。」金希澈說，一邊低頭把早餐吃完，想起自己受傷時被怎麼管著就有點悶。「慢慢你就知道了。」


　　Day7


　　第七天，兩個哥哥正式大吵一架。吵架的原因是朴正洙趁著金希澈再度外出，在辦公室待了一整天。金希澈小心翼翼了這麼些日子，最後卻在看見朴正洙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爆炸。

　　被管制了十幾天，朴正洙心裡也憋著氣；兩個人原先還壓著聲音爭執，最後嗓門壓不住，金希澈在踢翻了一個垃圾桶之後，逼著自己先回房。自己躺了一會兒，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便又打開房門，準備貨真價實地找朴老特吵一架。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金厲旭似乎正拉著朴正洙，與這個最年長的哥哥說些什麼；在聽見開門的聲響後，忙內只抬頭看了看，立刻也被金希澈兇了一頓。

　　－－其實不該罵忙內，金希澈也很清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那個當下就是沒忍住。翻來覆去，這位第二年長的哥哥決定還是先去道歉。不然，可能一整晚都睡不著。

　　開了門走下樓，看見廚房燈還亮著，他便走了過去。而早該去睡了的朴老特，居然正在與忙內話家常。先別生氣……先深呼吸幾口，金希澈原來是想直接走進廚房，最後仍是在門口停下腳步。

　　「你希澈哥不是故意的。」

　　還是朴老特一慣的溫和（先前如果也是這個溫和版的朴正洙就好了……）一邊替他解釋。他病著，希澈心裡原來就急；他自己也急，總覺得這麼被管束著，簡直是在拖慢大家的腳步。

　　其實哥趁這個時後休息一下也好，忙內一邊整理廚房，一邊跟這哥哥聊天。我們也大啦，偶爾忙一下不要緊的。希澈哥的心情我了解，畢竟特哥今天真的偷偷工作了。

　　……果然。又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耐住性子；金希澈聽著朴正洙在裡頭乾笑，是哥不好，不過還好你也沒生氣……

　　「我當然生氣啦。」

　　金厲旭一邊把抹布擰乾，平攤在流理台邊，一邊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話。門內外的兩個哥哥呼吸同步頓了一拍，險險沒接上。


　　Day8


　　結果最後變成朴老特費盡心思幫他解釋，他們的好忙內在整理打包完垃圾之後，用同樣平靜的語氣對這個最年長的哥哥說：

　　『哥你別幫希澈哥解釋了，我會生希澈哥的氣一陣子。』

　　聽忙內這麼一說，兩個哥哥一晚都沒睡好覺，出現在早餐桌上時各自萎靡。不過金厲旭提供的早餐還是非常標準，朴正洙是減鹽少油的粥品與小菜，金希澈則是分量不多，剛好吃得下的紫菜包飯。

　　兩個哥哥互看一眼－－突然覺得局勢或許沒有那麼不可為。朴正洙甩過一個眼色，讓金希澈先開口。

　　「呃，厲旭啊」接收到訊號後，金希澈很快就做好準備，清了清喉嚨。「昨天實在是對不起啊……」

　　「我暫時不想跟希澈哥說話。」

　　把自己的三明治與咖啡端上桌，金厲旭點開手機，確認工房一切都好，一邊平淡地說；金希澈愣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朴正洙。

　　有點為難地與金希澈交換過意見－－用不需要出聲音的方式－－忙內是真的生氣啦，朴正洙一邊喝著粥，一邊要金希澈稍安勿躁。金希澈則委屈的看看朴正洙，又看看忙內。


　　Day9


　　事實證明，這個比較年長的忙內不只工作認真，生氣也是認真的。

　　是真的生氣了？最年長的哥哥問；當然是真的生氣了，金厲旭回答得很平靜。既然生氣就罵一頓你希澈哥吧？這位哥哥這樣提議，忙內皺著眉頭說，那怎麼行，希澈哥是哥啊。

　　可以對你的哥生氣，但不能罵他。崔始源聽說了之後摸著下巴，嗯，他們的忙內真是有創意。

　　「所以哥怎麼跟特哥說？」

　　在修車廠的練習室，剛剛才實戰對打過的兩個人坐在地板上，一邊休息、一邊聊著哥哥們的新八卦。

　　「我沒什麼好說的……厲旭沒對我生氣過。」

　　金鐘雲低著頭，翻看著攤在地上的產品目錄──昨天那兩位哥哥分別打電話給他，說是厲旭在生希澈哥的氣。

　　厲旭生氣？厲旭怎麼會生氣？這個最大的弟弟一頭霧水，他們相處在一起十幾年，厲旭對他這個哥連大聲一點都沒有過。而電話那頭的兩個哥哥呢，一個有口難言，一個是豁出去了。

　　我跟你特哥吵架，不小心一個沒控制遷怒厲旭；希澈哥聽起來有點忿忿，但又委屈，我這幾年就失控過這麼一次……厲旭就不跟我說話了。

　　而這個突發事件，對金鐘雲來說無疑是有些令人感到困擾的。

　　這事情是這樣──首先，他沒對厲旭發過脾氣，當然更別說遷怒；其次，對厲旭發脾氣這件事他們還真的沒什麼人幹過……唯一跟厲旭真正起過衝突的始源，當時的處境也比希澈哥有利很多。

　　（畢竟那次是厲旭先發脾氣……）
　　（之後始源就改掉把自己掛在厲旭肩膀上的習慣了。）

　　「我去問過厲旭，他說其實他沒那麼生氣。」

　　很聽哥哥們的話，但也非常靈活的崔始源，一聽到消息就撥電話給自家忙內。生氣是有，但想想希澈哥是真的很擔心，就算了。他們家的厲旭是這樣說的，聽起來也真的不像是在生氣。

　　那希澈哥怎麼說你不理他了？崔始源問，我是沒有要理希澈哥啊，金厲旭很認真地說。其實該休息的不只是特哥，希澈哥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睡幾天覺，不要一天到晚都在工作。

　　趁這個機會，讓特哥跟希澈哥都在清江這邊休養也好。忙內的結論是很明確的，工房這麼忙，我休息一個月，當然得有其他的效益出來才行。

　　一下子講不出話來，金鐘雲還真的沒想過忙內想得這麼多。不過他雖然向來都想得多，對忙內的動機倒是沒有太多揣測。只驚訝了一小會兒，他就站起身。

　　「哥？」

　　崔始源抬起頭，有些意外；金鐘雲則伸展一了一下身體。

　　「再對練一下好了。」既然忙內已經想了這麼多，那麼放手讓忙內去處理就是最好的，這位第三年長的哥哥如是說。哥不幫忙想想辦法？崔始源站起身，其實沒想到金鐘雲放手得這麼快。

　　「厲旭說的也沒錯。」在這件事上，金鐘雲是贊成忙內的。畢竟啊……


　　Day10


　　「希澈哥也好久沒有好好休息啦，你就交給厲旭吧。」

　　人已經在日本出差好幾天的李赫宰，是這麼對擔心得不得了的李東海說的──但話又說回來，相對於兩個難得不知所措的哥哥，擔心的其實也就只有李東海而已。

　　厲旭有分寸，申東熙連打電話回去問哥哥們都懶。曹圭賢雖然因此而忙得很，但也同意哥哥們的看法。

　　工作過度的何止是特哥啊？希澈哥腿傷好了之後，也整天都在外頭斡旋生意，不然就是悶頭改工具、開發新的開鎖破解技術。簡直就像是……說到一半，忙內沒敢說下去。其他的兄弟雖說也放他一馬，但誰都知道忙內想說的是什麼。

　　簡直就像是，深怕自己會成為團夥的包袱一樣。

　　弟弟們誰也不敢說出口──但心裡大抵有數。當然這樣的認知也很讓人傷心，但要怎麼勸那哥哥？畢竟比口才，希澈哥可是可以與特哥一較高下的。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弟弟會趁這個機會，就近看管他希澈哥。而且，那哥哥大概也還沒發現。

　　「可是萬一厲旭一直不理希澈哥怎麼辦？」

　　李東海其實只擔心這個。畢竟他雖然皮，但厲旭也不曾對他生氣過；希澈哥跟厲旭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厲旭這樣做，會不會反而惹希澈哥生氣？

　　「我覺得希澈哥現在應該沒有心情想生氣的事。」

　　李東海真是個善良的人啊──一直到現在，李赫宰有時還會這麼想。雖然他們已經認識這麼久，在一起這麼久，但只要講到成員的事，李東海就跟少年時沒什麼兩樣。

　　啊，不過對他例外。李東海有時候真的對他很壞。

　　「你晚上要問問看特哥跟希澈哥，厲旭有沒有不生氣一點。」

　　李東海皺著眉頭對他說。好好好……李赫宰話是這麼說，但其實不大想管。一則厲旭處理事情他們放心，一則，他也不想惹厲旭生氣。

　　比較小的那個忙內，雖然鬼靈精怪的，但比較好講話。比較大的這個忙內，雖然很安靜，也總是幫著大家。但是他們──像是神童、崔始源、還有李赫宰、曹圭賢，大概心裡有數，這位才真正是惹不起。

　　「……我會打電話問希澈哥喔。」

　　不過其他幾個人不像他這樣，身邊還有一個人。李赫宰看向窗外，腦子裡想的其實是要怎麼樣，才能騙過李東海，繞過這件事呢？


　　Day11


　　答案是辦不到，因為跑完一天行程後，李東海衣服都還沒換，就跑到他的房間，監督他打電話。

　　厲旭有分寸的嘛，他也掙扎過；但李東海雖然平時很好講話，在這件事上卻很堅持。實在拗不過李東海，他只好想了一下，先打給希澈哥。

　　電話很快接通了──他照例先問候特哥的身體狀況，確認一切都好之後，又問了團夥裡有沒有需要他協助的事。然後，他才在李東海的殺人視線下清了清喉嚨。

　　「哥現在方便談厲旭的事嗎？」

　　換個地方就方便。然後這個哥哥讓他等一等，回了自己房間，鎖上門。李赫宰很乾脆地把擴音打開，不然李東海大概要急死了。


＊


　　他們聊了有一下子。

　　希澈哥大概花了一分鐘抱怨他是無辜的，不就是他們特哥養病都還偷偷工作鬧出來的事嗎？（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李東海的眉頭皺得很緊）結果現在厲旭生他的氣。

　　因為哥你脾氣不好嘛，而且厲旭也擔心你啊。李赫宰簡直是要發笑了──他們家的兩個哥哥，對外精明得跟什麼一樣，對內看著他們調皮搗蛋也大抵都胸有成竹。但一碰到這種事，就會有點當機。

　　（像是被關心啊、被稱讚啊，或是李東海以外的人太直接的撒嬌啊。）

　　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金希澈一頭霧水。此時李東海突然插進一句話，沒頭沒尾的。

　　「我也很擔心哥啊。」李東海（還是皺著眉頭）說，很認真。


　　Day12


　　而也因為李東海擔心了，所以他們的忙內尺寸──比較大，年紀比較小那個，只好出現在清江的別墅門口。

　　把車子停好，跟門口的警衛打過招呼，曹圭賢並沒有直接進主屋，而是繞過庭園，直接去了當初蓋這個房子的時候，幫特哥與鐘雲哥設計的家庭靶場。他事前已經撥過電話，知道這哥哥人在靶場旁的槍房。

　　「你來啦。」

　　看著最年長的哥哥把槍放下，然後拔下臉上的眼鏡；曹圭賢先看了他特哥的臉色，嗯，果然好很多。把哥哥們交給厲旭真是對的，也不枉他最近忙到快變成三個人啦。

　　「聽說厲旭生氣的事啦，來看看。希澈哥不在？」

　　「在主屋那裡。」

　　雖然心情上還是有點悶，但看著忙內，朴正洙還是笑得很溫和。忙內也知道，這哥哥與希澈哥昨天達成共識，他一天可以用一小時辦公室，但其他時間一定要好好休息，或是像現在這樣，做一些類似這類養花種菜的事。

　　所以他在度過那寶貴的一小時後，就過來槍房整理自己蒐集的槍枝。他已經問過申醫師了，再過一週，他或許可以練槍打發時間。

　　「工房那裡都好嗎？厲旭留在這裡陪我們，你應該很忙吧？」

　　「忙啊，忙得不得了。」

　　忙內垮著臉，只想跟最年長的哥哥哭訴一下。雖然當初厲旭說要回來陪哥哥的時候，他很爽快地說好，但從沒想到會忙得連出去喝酒的時間都沒有啊。

　　「所以哥以後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厲旭回這邊住之後，我都沒有時間……沒有時間出去玩了！」

　　在這哥哥面前哭訴沒時間喝酒會被念。不過，雖說忙內很快地剎車，但還是被這個最年長的哥哥揉了揉腦袋。

　　「我知道你忙，來找哥什麼事？快說。」

　　「是厲旭的事嘛。」吐了吐舌頭，忙內趕緊招認自己的來意。


　　Day13


　　金希澈則是再度接到了李赫宰的電話。

　　而且是非常謹慎地避開李東海的注意，關在自己的房間打的電話。李赫宰的語調雖然還是非常輕鬆，但還是有點緊繃。

　　哥還在跟特哥冷戰嗎？李赫宰關心了一下這兩個哥哥的進度。聽到這個問題，金希澈當然沒什麼好聲氣；你那天不是問過了？而且我跟特兒吵什麼啊，現在不是厲旭不理我了嗎？你要是有時間就幫我想辦法，不然我要自己去想辦法了。

　　電話的那一頭──李赫宰簡直要翻白眼。這真的是他們的希澈哥？跟特哥吵架，希澈哥抹把臉都還可以出去談生意。厲旭那麼不冷不熱的幾句話，這哥哥居然就被算計了。

　　哥都說啦，不跟特哥吵架了，不是嗎？李赫宰說，一邊循循善誘。（那天李東海在，他什麼重點都只能跳過去）我們厲旭很聰明的，要是哥哥們吵架，才不勸哥哥們。越勸啊……

　　吵越兇。金希澈畢竟不是笨人，也很快地知道忙內其實真正要做的是什麼。也實在沒有什麼反駁餘地，畢竟以他與朴正洙過去輝煌的歷史來說，金厲旭會這麼設計他們完全其來有自。

　　是哥不好……那天實在沒控制住脾氣。很爽快地承認自己的確有不對的地方，李赫宰卻沒有在這個時候附和。呀，赫宰，還有其他的事你就說，金希澈皺著眉頭，其實完全沒有預料到李赫宰還有後續。

　　「這是真的要跟哥說的，厲旭最擔心的其實不是特哥，而是哥。」

　　我？瞬時有些不自在，金希澈乾笑了幾聲。我很好，哪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不能放心的事情可多了。翻了個白眼，李赫宰把電話換手拿，深呼吸一口氣。

　　「哥雖然不去現場了，但還是我們很重要的哥啊。」

　　所以，不要再拚命工作，證明自己不會拖累任何人了。這些話，真的要李東海不在場他才說得出來。李赫宰嘆了一口氣，想起厲旭那天跟他說的話。

　　我不喜歡希澈哥擔心自己沒有用，會是累贅。總是很冷靜的金厲旭，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隱隱有些沮喪。明明希澈哥就很重要，是我們很重要的哥哥。但我不論怎麼做，哥都還是那麼想。

　　幫他煮好吃的晚餐也沒用，陪他喝酒也沒用，陪他聊天也沒用。這哥哥雖然從來不提這些瑣碎，但他都知道。

　　可不是？那時李赫宰一邊聽，也一邊嘆出氣來。他之所以得避開李東海，就是因為李東海聽到金厲旭說這些話非哭不可。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會兒，金希澈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悶悶地掛了電話。李赫宰看著手機，在做更多反應前，就聽見李東海在敲門。

　　「赫宰你在嗎？赫宰？」

　　「來了來了。」

　　把電話丟在床上，李赫宰告訴自己得打起精神。厲旭的話少，要隱藏情緒容易得很。相對之下，他身邊可是還有一個也很難騙的李東海，對那個傢伙，他得更小心才行。


　　Day14


　　在聽說李赫宰與曹圭賢分頭去勸了兩個哥哥之後，金鐘雲知道，接下來就該他上場

　　挑了一個天氣很好的上午，他把工作交代給助理，也一個人開車回清江的別墅。陪兩個哥哥吃過飯（看起來也已經和好了，呼）他就跟特哥說要去練槍，順便帶厲旭去走一走。

　　去吧去吧，朴正洙站起身，說是自己要洗碗。金希澈立刻就跟著站起身，不是說你休養嗎？碗我來洗吧。

　　你會洗碗？──朴正洙與金厲旭同時說，臉上是一模一樣的不放心；金希澈翻了個白眼，我一輩子不洗不就一輩子不會？好了，我來洗碗。

　　話雖是這樣說，但朴正洙終究放不下心，還是跟到水槽邊去了。金鐘雲則把也很不放心的忙內帶離廚房，慢慢散步到靶場去。


＊


　　先是手槍，然後是霰彈槍、步槍，最後是狙擊步槍。雖然團夥裡槍法最好的還是朴正洙，但這十幾年下來，金鐘雲的槍法也長進不少。所以當初設計這處宅邸的時候，金厲旭與曹圭賢就覺得一定要給這兩個哥哥蓋個靶場才行。

　　金厲旭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著自己泡的茶。知道哥哥需要專心，便也安安靜靜地不打攪。等到金鐘雲把裝備都卸下來，坐到他身邊休息時，他才推過去一杯茶。

　　「圭賢前陣子才在說，要加一個飛靶場……特哥跟鐘雲哥都可以用，我聽起來也不錯。」

　　「你們決定就行了。」這類事向來都是兩個忙內管，連這個大房子都是忙內們一手提案蓋出來；他們這些哥哥也就看看帳單，確定能付錢。對了，偶爾也交代或是詢問一些事。好比說……

　　「特哥前陣子自己保養槍了？」金鐘雲問，也沒有不行，就是手法不太一樣。

　　而且拿來當作話題的引子，感覺起來還不錯。

　　「聽圭賢說前陣子有看見特哥在保養槍，拿來打發時間。」

　　金厲旭想了一下。最年長的哥哥只要不勞累、不耗神在工作上，其餘他不管。再說，在靶場消磨時間，總比在辦公室消磨時間好得多。

　　「那你跟希澈哥呢？和好了嗎？」金鐘雲問；忙內點點頭。昨天那哥哥就去找他了，抱住他半天不放手的。

　　……真的是太奸詐了。那時他是這麼想的，可是畢竟是他的哥哥啊，他就……算了。

　　「希澈哥跟特哥都太詐了。」忙內噘著嘴說；希澈哥哄他哄了半天，第二天又是特哥專程早起，只為他做早餐，他就擺不出那個臉色了。金鐘雲看著這個忙內，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後頭他的哥哥弟弟們，其實連他都算計進去啦。

　　「等特哥休養完，就該你放假去玩，哥出錢。」

　　揉了揉自家弟弟的捲髮，金鐘雲想的只有怎麼讓這個弟弟開心點。這怎麼行？圭賢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金厲旭說，時間到他就回工房了。

　　「哥到時候給全部工房的人放假，有薪水那種，然後你們一起出去玩。嗯？」

　　看著自家傻瓜哥哥只顧著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傻話；金厲旭只得搖搖頭，決定不跟這個哥哥計較。他知道哥哥們有錢，讓整個工房都去玩也不是問題。但是那些工作要怎麼辦啊？

　　哥先回去。看了一眼手機訊息－－實在得回去工作了，金鐘雲只得站起身，然後在忙內的頭頂親一口。特哥跟希澈哥就麻煩你了，這個排行第三的哥哥說，實在不行就罵他們好了。

　　金厲旭還是搖了搖頭，那是哥啊……他說，其實是認真的。說到底他也是擔心，這回才押著兩個哥哥休息。金鐘雲看著這個弟弟，看著他一點都沒開玩笑的意思，就更難說出口了。

　　對那兩個哥哥來說，要是被罵就能了事，或許還輕鬆點啊，他想。

　　不過，事情總算是過去了。看著難得的好天氣，金鐘雲滿足地吐出一口氣。


　　Day15


　　嗯……或許不是完全沒事，金希澈瞪著天花板，發現自己完全睡不著啦。

　　自從那次受傷後，第一次這麼閒……只好下了床，一路散步到樓下；這才發現朴老特房間門開著，燈暗著，顯然也醒著。

　　辦公室鎖著，所以不會在辦公室。客廳、飯廳也巡過一輪，還是沒看見人。金希澈打開監視器，確認車子都在，心裡大概就有數那個人去了哪裡。

　　穿上外套，套上便鞋，從主屋慢慢走到靶場（厲旭跟圭賢連室內靶場都蓋了……金希澈當年多少覺得有點太誇張，但想想朴老特大概喜歡，就算了），果不其然，提前拿到申醫師許可的隊長大人正在射紙靶。

　　看見金希澈來了，朴正洙打完手上這輪，就摘下耳罩與眼鏡，走到靶場外的休息區。

　　「要玩玩？」

　　「不了。」金希澈向來對槍沒興趣，但他喜歡看朴正洙練槍的樣子。指定隊長大人換練霰彈槍，金希澈看得很專心－－簡直是要入迷了。

　　他知道，他喜歡的這個人本性其實很尖銳；只是孩子們養著養著，慢慢就彷彿沒了脾氣，再加上團夥這幾年發展順利，他已經聽說外頭在傳，朴正洙老了，野心都沒了。

　　真是太可笑了－－他看著那個人瞄準紙靶的眼神，就知道朴正洙根本一點也沒有變。只要需要，他隨時可以出去拚博，而且一樣強悍凶狠。他有時也會想，或許，變得軟弱的只有他呢？

　　「在想什麼？」原先是打算多練一下，但隔著玻璃窗看著金希澈，就知道這個人心裡又有想法啦。走到金希澈身邊，朴正洙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但並不打算問出真話。

　　問就問得出來，那就不是金希澈了。

　　「想厲旭這崽子啊，這次真是讓他受累啦……本來想他是來照顧你的，結果連我都被照顧。」

　　講這些做什麼呢？金希澈一邊想，越講越是顯得他囉囉嗦嗦、婆婆媽媽的。一下子收住口，朴正洙卻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怎麼了？」金希澈問。

　　「是你突然不說話了……怎麼問我怎麼了？是我該問你吧？」

　　朴正洙失笑。又想到什麼了？你說的啊，我們休一個月，等一下厲旭如果也找來，我就說都是你。

　　「是你無緣無故跑來練槍－－」求生本能很強的這位哥哥立刻嚷嚷起來；朴正洙也像是某個調節的開關被關掉了，瘋狂開起『哇厲旭來了！就在門口』諸如此類的玩笑。

　　鬧得累了，他就讓金希澈靠在他身上休息。牆上的鐘在這個時候，秒針一格一格走過去的聲音特別大，感覺上就像是能夠淹蓋他們的所有氣息。

　　然後，朴正洙用一種『明天天氣會很好的，你知道吧？』的口氣對身邊這個男人說：

　　「希澈啊。」
　　「嗯？」
　　「你知道吧，我愛你。」我們還有好長好遠的未來要走啊……朴正洙幾乎是要嘆息了。這條好長的路，除了有身邊這個男人，還有一堆吵死人的崽子。

　　（再說了，金希澈又在迷惘或是煩惱什麼，其實真的很難問出來。不過這種像是BOBO一樣的告白，總是能夠讓他冷靜下來。）

　　金希澈停頓了一下，然後哼哼唧唧兩聲。

　　「我當然知道了。」


　　Day16


　　久違的夜遊（？）後，金希澈第二天果然是起晚了－－拿過手機，忙內已經傳了訊息，表示知道哥哥們昨天玩得晚（？）早餐就晚點吃吧。

　　太好了，金希澈一邊想，這半個月來每天早起對他可真是挑戰……原來要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睡，卻在按掉螢幕以前看到有一通未接來電。點開了看，是李東海。

　　金希澈一下子坐起身，整個人都醒了。


＊


　　李東海與金希澈通完電話後，怎麼說呢，有一點懊惱吧。

　　被念了一頓，但那不是重點，畢竟是他說錯話。一個人在房間裡，盤腿坐在床上，李東海看著手機，抽了一下鼻子。

　　他突然想起他希澈哥剛來的那時候。

　　那時，希澈哥露了一手開鎖的技巧給他看，他拚命學會了，希澈哥一開心就抓著他說「這才是我的崽子」。那時他也開心的，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反駁一下這哥哥－－我是特哥的崽子啊，即使他不會真的說出口。

　　後來希澈哥又教他很多，也帶他去見了很多人。我弟弟、我崽子，希澈哥總這麼介紹他。那時他已經很熟練了，只會在心底偷偷想，我是特哥的弟弟啊。可以分給希澈哥一點，但還有特哥嘛。

　　但這不可以說出口，他知道，希澈哥會傷心的。

　　要到什麼時候，他才不會這麼想呢？好像是垂降失敗那次，大家開心地一起喝酒玩鬧慶祝，他一個人蹲在角落，沮喪得不得了。

　　就算是行動成功了，他也忍不住會想，萬一就因為他失敗了呢？萬一就因為他的不成熟，所以害大家陷入險境呢？

　　成員都知道他沮喪，卻不知道該怎麼勸他，連李赫宰都只能跟著蹲在一旁，連要安慰他都不知道要從何下手。

　　也是希澈哥自己走過來踢他的屁股，呀，不就是一點失誤？多練習就好了！這哥哥一路（在李赫宰的瞪視下）把他踢回去，然後哥哥們把他拉過去揉搓安慰，這才讓他釋懷一點點。第二天早上起床，希澈哥已經準備好道具陪他練垂降。

　　希澈哥整整陪他練了半個月。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曾想過他是誰的弟弟，這樣的傻問題。



　　偏偏就是這樣的希澈哥，剛剛念了他一頓。


　　Day17


　　朴正洙知道金希澈這兩天不大對。

　　也不是說做了什麼奇怪的事，而是這個人去跟厲旭講了幾句話之後，這幾天開始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厲旭居然也沒有說話。

　　這時候他是不好問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慢慢翻著雜誌看。他一邊抬眼看著金希澈站在走廊口講電話，一邊皺著眉頭。

　　電話那頭是申東熙。他知道的只有金希澈似乎拜託了這個弟弟什麼事，這個弟弟也答應了。

　　「怎麼了？」還是得問問。看著金希澈總算是結束電話，回來陪他坐著一起浪費生命（唉），朴正洙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金希澈居然回答了他。

　　「李東海那小子。」金希澈繃著聲音，但他們都在彼此身邊多久了？朴正洙聽得出來，金希澈大概又覺得自己縱容了李東海什麼，正在跟自己過不去。

　　（其實有什麼關係呢？朴正洙總忍不住想，東海已經很努力了，偶爾讓他撒嬌一下也很可愛啊。但金希澈卻總是皺著眉頭說，李東海什麼都好，就是不夠認真。）

　　「他說他想讓赫宰放假幾天，去走一走。」

　　去哪裡走一走？朴正洙顯然有些驚訝，他們不是在日本嗎？金希澈說，李東海的意思是讓赫宰留在日本幾天，放幾天假，到處去走一走。

　　「他說赫宰的職務他來暫代，不給大家添麻煩；說是赫宰這幾年很辛苦，想幫他做一些事。」

　　金希澈沒說出口的是，當李東海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其實被他罵了一頓－－但不是因為李赫宰。

　　『有個事情想問問看哥的意思。』李東海是這麼說的，金希澈聽到這個弟弟這樣說話，立刻就皺起眉頭說，如果你們想做什麼判斷，是該問你們特哥，不過他病著，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然後，雖然李東海很快就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但還是被他訓斥了一頓。

　　這個團夥的隊長是你特哥，接下來才是我。他說，你也不小了，為什麼說起話來還是這麼不小心？你特哥聽到了會怎麼想？他那樣的人什麼都不說的，我萬一也不知道，連罵你的人都沒有，那怎麼行？

　　然而，聽見他這麼訓斥，李東海卻是抽了抽鼻子，哥（這一聲就帶了點鼻音……唉）在哥心裡，特哥是第一位，對吧？

　　當然啦。金希澈不假思索地說，你也不用傷心，你們特哥把你們放在第一位，他比我公平。李東海卻一下子笑出聲，鼻音卻更重了點。

　　所以哥會幫特哥想很多啊，我也想幫赫宰做一些事。赫宰一定會說不要，可是我還是覺得應該為他做……所以才想問問看哥的意思。

　　說著說著，鼻音就變成撒嬌。都這麼大的人了……金希澈雖然聲音還是很緊繃，但他知道，他拿這個弟弟沒辦法。

　　你說吧，你想做什麼。金希澈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又覺得不大好，補了一句－－做你能力所及的事就行了，別太逞強。

　　電話那頭的李東海則吐了吐舌。就是有點逞強，才要問問看哥的看法。

　　嗯？

　　「我想讓赫宰休假幾天……趁他在日本，讓他放幾天假，他的職務我先幫他代理。」李東海收起鼻音，很認真地想說服電話那頭的哥哥。

　　「我會努力不要給大家添麻煩的。可以嗎，哥？」


　　Day18


　　於是，這一天的早上，申東熙出現在清江別墅的早餐桌上。

　　吃了一個培根三明治、炸蝦三明治、還有半個金希澈的厚煎蛋三明治。申東熙打了一個飽嗝，開始覺得陪特哥休養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差事。

　　「狀況我大概了解了。」吃飽喝足以後就準備開工。申東熙拿出平板，調出這一陣子每個成員負責的工作或專案，交給兩位哥哥瀏覽。

　　「李赫宰手上的工作大概都是跟李東海一起進行，只有兩個案子是赫宰自己在控管。其實哥，我覺得讓東海幫著做也行，他大概得少睡幾個鐘頭，不過能做好。」

　　昨天臨時被這哥哥交代，看看李赫宰跟李東海手上都有些什麼案子，是不是李東海可以代理的程度－－但不要讓李東海知道，申東熙就曉得，兩個哥哥又開始操心了。

　　操心是可以的，但這個月不行。按照協議，申東熙撥了電話給金厲旭；正好希澈哥也正好在跟厲旭談，這樣那樣，李東海有個小小的願望。

　　厲旭聽了覺得沒什麼，這個不能算工作；希澈哥說了，讓哥哥們幫李東海前前後後看著，不要給大家添麻煩。雖說連他都覺得希澈哥實在想得太多，不過那是東海嘛，於是金厲旭很爽快地撂開手。

　　「那小子現在還沒個正形啊，赫宰跟著我還放心點。」金希澈皺著眉頭說，一邊接過金厲旭重新做給他的三明治（他拿了一半給申東熙），然後讓忙碌了一早上的忙內也坐下。

　　「給他點磨練是沒什麼，但我跟你們特哥都休息，連赫宰都放假，李東海要再出點狀況，我就真的得踢他屁股了。」

　　與忙內對視一眼，兩個兄弟有默契地選擇不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朴正洙連用牛奶杯擋住自己的視線。不過金希澈畢竟太熟悉這些人了，很快地就察覺到成員們的……心意。

　　「呀，李東海懂什麼？」

　　嗯，標準的防禦模式。金厲旭垂下眼，專心喝他的熱可可，一邊聽著這哥哥開始爭辯，李東海那小子被我慣壞了，不盯著他一點怎麼行呢？然後特哥放下牛奶杯開始安撫希澈哥，知道你擔心東海，他們特哥說，只是東海不是一向都做得好嗎？

　　幾個行動組都服他，也親近他（畢竟李赫宰只要不是對著成員，就比較高冷一點……）對外他跟李赫宰一個白臉、一個黑臉；外頭人說是比朴正洙與金希澈一個流氓，一個無賴好說話得多。他們隊裡的成員通常不置可否，總不好對外頭說，這兩個小子其實就是兩個小流氓吧。

　　看起來是黑臉的李赫宰，其實最後關頭會勉勉強強擺個姿勢讓人談點過得去的條件；看起來是白臉的李東海，隨時都能夠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衣服，溫溫和和地表示自己決定不往下談了，然後丟下李赫宰轉身就走。這個模式偶爾還會調整一下，也就是兩個人交換一個眼色的事情而已。

　　但金希澈就是不放心。

　　總之，幫李東海看著是肯定沒問題的。申東熙明快地打斷兩個哥哥的談話，表示自己其實都想好了。也就一個禮拜，自己多吃點就行了。這都是小事，但他想希澈哥還有其他的東西想交代他做。

　　朴正洙一下子笑出聲音來（這引來金希澈的白眼，朴老特只好搖搖手，表示自己實在是忍不住），金厲旭則看著這個哥哥、又看著那個哥哥。

　　他猜想，特哥大概跟他想的事情一樣（神童哥不用靈感大概也猜得到，畢竟是東海嘛）。畢竟希澈哥雖然對外頭精明的不得了，但對東海就是弟弟傻瓜。明明是驕傲的弟弟，但一方面擔心這個弟弟跌了、摔了，又想著不能太偏心，於是對東海就比對其他弟弟都更嚴格。

　　但雖是如此，李東海看不見的地方，這哥哥總忍不住多放個心眼。好比說……

　　「日本那邊，再安排東海去一趟吧，讓他去接赫宰回來……再說，他們去談的生意，叫李東海去收尾剛好。」

　　這哥哥一邊說，一邊很快地端起桌上的奶茶──然後又嫌苦。金厲旭趕緊把水杯推過這哥哥手邊，但這樣有點辛苦，金厲旭一邊想，不過，要是連他都笑出來，希澈哥就太可憐啦。


　　Day19


　　然後，雖然有些突然，不過總而言之呢，這一天早上，崔始源帶著一臉絡腮鬍出現在餐桌邊。

　　金厲旭也的確是嚇了一跳。

　　哥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早上……四點吧。崔始源把自己塞進座位裡，萎靡得不得了，擺明還想睡。金厲旭雖然有點困擾，但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先煎了五片生培根（不含兩個哥哥跟自己的份）又煎了五個蛋（不含兩個哥哥跟自己的份），趁著煎肉的時候把昨天買回來的好吃吐司拿出來，放進烤箱裡頭烤。有個小空檔，剛好整理生菜葉與番茄。然後他總算是讓這哥在再度睡過去以前，吃到第一份三明治。

　　「哥怎麼突然跑回來啊？」金厲旭問，一邊拿出手機－－果不其然，希澈哥說自己要睡個回籠覺。陪朴老特吃早餐的重責大任，就交給崔始源吧。

　　「我剛剛從泰國回來就被鐘雲哥逮去測他那套設備。」

　　而且今天才逃出來，打了個大哈欠，崔始源表示，鐘雲哥已經交代崽子們要去逮李赫宰與李東海。畢竟是他們第一次跨足設計保全系統－－李壽根介紹的生意，一個業內老藏家的指名－－這個第三年長的哥哥表示，要是輕易被外頭那些小崽子破解，那不就太丟人了？

　　所以團夥內不論是體力、身手、技巧，甚至是戰略都名列前茅的崔始源，當然就被金鐘雲抓去測試新開發的保全設備（等到他測完，就是讓李赫宰與李東海聯手挑戰）。前三天他還可以忍耐，第四天他就已經有點受不了，第五天，團夥裡的模範生乾脆地逃跑了。

　　「所以哥有突破鐘雲哥設計的系統嗎？」厲旭聽說過這套系統，只是沒有多問。去支援的東熙哥說，鐘雲哥完全按照自己的經驗與能耐進行設計，所以一定會找隊裡身手最好的人去測試。崔始源一開始也是想，他們的案子那麼多，測試這個系統大概就是一兩天的事吧。

　　一次失敗，一次成功。崔始源說，其實他可以突破那個系統，有一半是運氣好。但是鐘雲哥就是較真上了，一次一次地改良更新。雖說他之後的確是沒有什麼事，但總覺得假期很可能會就此泡湯，所以當機立斷地、逃跑了。

　　「你千萬別跟鐘雲哥說我在這裡啊……」

　　這個平常總是很有自信、很修邊幅的哥哥，此時頭髮翹得亂七八糟、身上也只套了一件當作睡衣的運動服。雖然吃了早餐，但還是把手縮進袖子裡抱在胸前。就是看見最年長的哥哥走進飯廳，也只是揮揮袖子。

　　「你鐘雲哥電話打到這裡來找我，又不說是什麼事。」

　　朴正洙笑著說，本來要跟他講你就在這裡。哥－－崔始源拖長了尾音，依稀彷彿的確是，撒了一個嬌。

　　「我說要工作的人不會來這裡啊。」拉開椅子，看著早餐的份量嘆氣──真的很大份──朴正洙認命地開始用餐，崔始源則是在這個時候轉過頭。

　　「對了，哥，壽根哥叫我帶一句話，跟工作無關。」趕緊撇清，不然等一下就是忙內出賣他人在哪裡。

　　「他說他過一陣子要過來一趟。」

　　「什麼事情壽根哥要自己過來？」

　　換上有點認真的表情──然後意識到忙內的視線，朴正洙偷偷嘆一口氣，逼自己放鬆下來。

　　「壽根哥說他要自己跟哥說。」崔始源聳聳肩，然後轉頭叫住金厲旭。

　　哥？金厲旭應了一聲，崔始源則是維持把手縮在袖子裡的狀態，雙手合十。

　　「再一個三明治，培根雙份，謝謝。」


　　Day20


　　金鐘雲已經有幾天沒睡好覺。

　　倒不完全是因為忙，比較像是他跟自己過不去。站在大型螢幕前，他反覆檢視崔始源突破熱感應系統的錄影畫面。其實他已經看到熟記每個細節，但翻來覆去總還有點那麼放不下心的地方，本來是想讓崔始源再試試……沒想到那傢伙居然就跑了。

　　遲早逮回來。金鐘雲一邊想，一邊有些焦慮地重複按停畫面、倒退，然後再看一次。與前幾天一樣，他另外又重新叫出崔始源後來測試的影片比對，但怎麼樣都放不下心。

　　偏偏李赫宰與李東海又出差去了，申東熙怎麼樣都不肯下去測試。所以還是要把崔始源逮回來嗎？金鐘雲握著手機，看著螢幕上的弟弟。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上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看，是金厲旭。


＊


　　而在此之前，金希澈已經與李壽根通過電話。如此這般，其實是李壽根決定要辦自己六十歲的壽宴。

　（原來李壽根是想自己跑一趟清江，不過朴正洙與金希澈都是老派人，覺得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勞動長輩，是要兩個人一起造訪店面的。我說啊，你們可別害我被你們厲旭盯上吧？李壽根可是太了解這個團夥，他說，電話上講完這事就行啦。）

　　電話上，李壽根說話還是那麼慢條斯理。都六十啦，你們來吃個飯，湊湊熱鬧也滿好的。呀，壽根哥在跟我們開玩笑吧？對著擺在桌上，開了擴音功能的手機，金希澈簡直是要拿這個前輩沒轍了。壽根哥的六十大壽怎麼可能就是吃個飯而已？他說，鎬童哥也沒那麼容易放過哥吧？

　　你會不會講話啦？電話那頭傳來姜鎬童的大嗓門，什麼放不放過的，你們兄弟摸摸自已的良心，不到齊怎麼對得起你們壽根哥？金希澈我告訴你，跟利特帶上崽子們，穿漂亮點。這可是你們壽根哥的大壽啊！

　　問清楚日期，差不多就在朴正洙休養期後。掛上電話，金希澈想了想，又撥了幾通電話給相熟的弟弟、妹妹們，得到的答案大致相同，壽根哥的這個大壽，這圈子裡的檯面上下、有頭有臉的人都被邀請出席了。檯面上下？聽到關鍵字，朴正洙也管不了自己在休假中，要過金希澈的電話，他直接撥給已經出門的始源，幾分鐘就有了結論。


＊


　　簡單地說，李壽根是要趁這次壽宴整理人脈。檯面上，他是知名骨董行的主持人，與一眾藏家往來甚密；檯面下，他是收貨人、是買貨人，也是賣貨人。幾個混出點名堂的團夥都與他有極好的交情，朴正洙與他的弟弟們自然也不例外。這一次的壽宴，就是一次檯面上下的交際場。只有李壽根親自去請的，才算是被他認可的一號人物。

　　打個電話給你鐘雲哥，金希澈轉頭對金厲旭說。我們的人都去，這可是壽根哥的大日子。金厲旭點點頭，原先以為這哥哥還會交代些什麼細節，但金希澈把這些話說完，就開始管著朴正洙沒把早餐吃完。

　　「哥？」金厲旭試探性地喊了聲，金希澈只擺了擺手。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金希澈說的很乾脆。我跟你特哥都還在放假，有什麼要問的，等我們放完假再說啦。


　　Day21


　　於是金鐘雲在這一天回到清江的別墅來。在與兩個哥哥都打過招呼後，就拉著厲旭到朴正洙的辦公室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辦公室的所有人轉頭看看牢頭，牢頭顯然並不以為意，只是繼續玩他的手遊。

　　唉，如果是他說要用辦公室，這傢伙大概就要噴火了。

　　不過啊……

　　「你不打算跟上去看看？」

　　最年長的哥哥心腸還是比較軟。看著弟弟們焦慮起來，多少有些於心不忍。金希澈卻是連眼都不抬的，只顧著把頭枕到朴正洙的腿上。

　　「希澈？」

　　「還有馬始、神童在，赫宰也快回來了，沒事的。」

　　說穿了，其實就是被李壽根認可的買家與賣家，要在他的地盤、他的眼皮子下，彼此走動走動、認識認識。買的人總有些買賣外的需求（所以才有崔始源跑給金鐘雲追這檔子事），賣家－－特別像是他們這樣有時也會主動出擊的團夥，也剛好更新一下最近買家捫的喜好。

　　過去要有類似的事，大多是金希澈帶著李赫宰、申東熙與崔始源處理，朴正洙負責露臉。不過既然連他都被放假了……想到這裡，金希澈還是哼哼了兩聲。

　　知道金希澈的心思（這個小氣鬼還有點介意厲旭擔心他又不說的事），朴正洙好氣又好笑的拍的拍他的額頭（啊－－躺在他腿上的這個人一邊玩手遊、一邊慘叫），然後他的手放在他的髮上，有些安撫意味的。


　「你的頭髮也長了……我看修一修吧？順便做一套新西裝。你也好久沒做西裝了。」

　　我不－－還沒說出話，朴正洙就很乾脆地把那兩片薄唇用手指夾住。這總不是工作了吧？朴正洙笑得很溫柔，太溫柔了。金希澈知道，這個朴老特沒在跟他開玩笑。

　　等到朴老特放開手，金希澈也還是很自覺地按著自己的嘴。


＊


　　金鐘雲本來就忙，與忙內聊完後就回去修車廠；金厲旭送走哥哥後，在原地伸了一個懶腰，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打發時間。畢竟他們特哥的假期已經快結束了，再一個星期多一點，他也該回工房去啦。

　　回到客廳，發現最年長的哥哥居然沒去槍房、也沒去健身房，而是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戴著眼鏡，一邊翻看著通訊錄，一邊用家用電話打電話。他走到哥哥身邊坐下，聽著朴正洙用非常客氣的口氣與對方確認時間（不是做生意時那個世故的樣子）；茶几上則孩散放著幾張名片，是首爾的幾位西裝師傅。

　　名片旁還有一張紙頭，他撿起來看，上頭寫著：希澈，西裝x3、襯衫x5，剪頭髮（重要），皮鞋x2；厲旭，西裝x3、襯衫x6。

　　呃。

　　等著朴正洙講完電話，金厲旭趕緊轉頭問這哥哥：

　　「呃，不是只有希澈哥要做衣服嗎？」

　　他們的希澈哥，在退出行動組後，除了改良設備外，就是在外頭談生意；畢竟特哥有時還得帶著他們去現場，有時實在是分身乏術。希澈哥什麼也沒說，就把這部分的工作拿過來，只有最後裁奪時才會找特哥。在李赫宰與李東海接手一部分的委託人以前，他們只要看到特哥與希澈哥穿上比較正式的衣服出門，就知道生意談成了，等著哥哥們回來分配工作吧。

　　那時的希澈哥啊──金厲旭還真的有點懷念，雖然平常老是套了花襯衫牛仔褲就出門，但被特哥用襯衫、套頭衫，甚至是西裝包起來的時候（這時候特哥也會穿上相應的衣服），是真的漂亮又帥氣的。那時，希澈哥的衣櫃裡的確還有幾件好衣服。不過在李赫宰與李東海接手大部分的委託人後，能讓這哥哥出面的就是一些老朋友。像是鎬童哥啊，壽根哥啊，他們希澈哥時常踢著拖鞋就出門了。

　　「你們希澈哥是真的該做衣服了。」朴正洙嘆了一口氣。還說不做呢，讓助理去拍了他在市區公寓的衣櫃，除了運動服外就是簡單的T恤；清江這裡的衣櫃呢，乾脆只有幾件舊襯衫。頭髮呢，則已經長到得要綁個小馬尾在後頭。

　　是很漂亮。早上起床時，只穿著襯衫、沒套上長褲就跑到他房裡的時候……常常他們就得趕著梳洗。畢竟，雖然厲旭不會調侃他們（換了李赫宰就難說了），但這種顯而易見的早餐遲到理由，實在是太讓人難為情。

　　「那為什麼……」呃，也有我的名字？金厲旭有點難問出口；朴正洙一下子會意過來，忍不住笑著調侃這個忙內：

　　「不好嗎？我記得厲旭也愛漂亮啊。」

　　「是沒有不好。」忙內很誠實地說，自己平時也沒少買衣服，不像那位哥哥，是該被好好照顧了。

　　「你鐘雲哥跟始源哥說要出錢，說我們厲旭這陣子辛苦了。」

　　伸出手，揉了揉忙內的捲髮；謝謝你啊，厲旭，哥才能恢復得這麼好，朴正洙說。金厲旭則吐了吐舌，那……我可以不要做西裝嗎？

　　不可以。知道這個忙內的小心思（壽根哥的六十大壽，肯定是個大型的應酬修羅場……）朴正洙又好氣又好笑的，你希澈哥也好久沒出席這種場合，就當陪他去？

　　「希澈哥有特哥嘛。」拼命掙扎著想逃出生天；不行，結果特哥好脾氣地拒絕他之後，就把他留在客廳裡，自己上樓去找希澈哥。難得被將一軍的忙內嘟著嘴，只好伸出手指，戳戳桌上的名片，然後又戳戳另外一張。


　　Day22


　　這一天，崔始源與申東熙約在申醫院附近的咖啡廳碰面。

　　之所以約在外頭是因為金鐘雲還在找崔始源；會約在申醫院附近，則是因為崔始源正好要到申醫院拿兩個哥哥與忙內的各種報告，然後交給申東熙，讓其他的成員傳閱。

　　複數的哥哥，複數的主治醫生啊……申東熙很快地翻看了一下，然後收妥。看起來特哥的恢復情況很好，他說，圭賢的狀況也不錯。

　　崔始源點點頭。希澈哥的狀況也是，比先前好很多。把那兩位哥哥交給厲旭真的再正確也沒有了──崔始源把手背到後腦，看著咖啡廳的天花板，慢慢吐出一口氣。

　　「你也別擔心了。」申東熙一邊吸著冰咖啡，一邊老練地開導這個弟弟，厲旭看著呢，要是有需要，就把李東海也送回去。

　　就申東熙看，他們家的兩位哥哥，照顧弟弟們各自盡心，對自己就不怎麼放在心上。在這之前，特哥已經被逮過幾次胃痛；希澈哥的腿也讓他這幾年困擾又沮喪的；只是團夥裡的事多，他們也就對那些自己被發現的不適敷衍著處理，沒被發現的，有時連另一個人都不知道。

　　所以，這次金希澈發著脾氣要逮朴正洙回清江休養，他們這些做弟弟的只覺得真是太好了──而且厲旭願意一起回清江看管著。於是，雖說最近他們真的是忙得不可開交，但仍覺得十分值得。特哥大概也發現了，他身邊的那位這幾年實在是沒把自己照顧好，所以才會不動聲色地開始進行管理。

　　「你覺得希澈哥有發現到這件事嗎？我是說特哥在安排的這些事。」

　　純粹是出自於好奇心，申東熙把已經空了的咖啡杯放在桌上。崔始源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思考了十秒鐘。

　　「不好說。」崔始源說得很認真。「要是我們其他人，希澈哥都一定會發現的。但要是特哥嘛……」


　　Day23　　


　　事實證明，金希澈雖然覺得找裁縫到家裡來很麻煩，但倒真的沒注意到朴正洙存著什麼心思。

　　只隔了短短一天，朴正洙開出來的清單就變成兩頁。金希澈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本來只是要做正式的衣服，原來的清單上卻又連日常與休閒的各種單品或配件都列上去。對於這個狀況，朴正洙就是聳聳肩。

　　「東海專程打電話給我。」這個很少提要求的弟弟，最近開始活躍起來。先是要幫忙李赫宰的工作，讓他重要的那一位（咳）可以久違地放個假；然後是要出錢幫重要的哥哥買衣服。老子身上有錢，聽說了這件事，金希澈是哼了哼。朴正洙卻只是抬眼看了看他。

　　「東海很擔心你。」朴正洙說。這個調皮，但也笨拙的弟弟，一聽說有可以幫這哥哥做點什麼的機會，就硬是抽時間撥了電話回清江，說是這筆費用他出了。希澈哥完全不會照顧自己，李東海是這麼說的，而且完全掩藏不住自己的憂慮。像現在這樣跟特哥一直住在一起還好，厲旭也在；但之後大家又要分頭去忙了吧？那麼，至少讓他替他希澈哥做一件事。

　　金希澈停了一會兒。原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想了一下，弟弟的擔心畢竟不是他三兩句話就能解決的；於是他也只能乖乖地聽幾位裁縫師傅的指令，轉圈又伸展的。至少有衣服可以穿了嘛，而且看起來乖一點，他只得一邊苦笑著，也沒忘了要在心裡挖苦自己。


＊


　　話雖然是這樣說，在量身（這可真是讓他想起他剛加入這團夥的那時候……）的時候，他總覺得朴正洙找來的裁縫師傅不大對。

　　手藝很好，但是有點太年輕；其中一個還戴著誇張的眼罩，他開玩笑地問了問，是裝飾嗎？對方也和善地笑了笑，說是年輕時太頑皮，丟了隻眼睛。服務客人的時候戴墨鏡太失禮了，只好用眼罩擋著，以免嚇壞人。

　　……戴個眼罩就不嚇人？金希澈心底一邊嘟囔著；這幾個傢伙說是裁縫，但身上都是他‧們‧這‧種‧人的味道。朴正洙那傢伙……到底是去哪裡找來這些裁‧縫‧師啊？


Day24　　


　　「Tony哥介紹的，說是我‧們‧這‧行的後輩。」

　　而且人很好，朴正洙陪了整天的感想是這樣的。說是有些單品他們可以代為採買，正式的西裝再手工製作就行了。簡單的T恤、休閒衫什麼的，要是客人不想自己選，反正都有尺寸了，他們也可以接手。說話有點溫吞，看起來也很和善的……老闆（？）想的很妥善。

　　……金希澈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想想算了，Tony哥介紹的人應該沒什麼問題。這一天，幾位師傅帶了布樣來，已經替不太有耐心的消費者挑出幾種質材與設計；當事人看了看沒有太大的意見，反而是朴正洙花了點時間，才決定真正剪裁時要怎麼搭配。

　　陪著坐在沙發上，看著獨眼的師傅準備把布樣收起來，金希澈想了一下，開口叫住獨眼的師傅；朴正洙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他們的大明星很客氣問了眼前幾位師傅，之後是否還有其他行程或要事？幾位師傅互看一眼，像是老闆的那個笑著說，其實是沒有的，畢竟他們的服務方式比較特別，只做熟客介紹的客人。

　　是沒有時間老是做裁縫吧，金希澈是這麼想，只是沒說出口；要是這樣，不知道是不是方便麻煩你們也幫這位朴先生做幾套正式的西裝？他先對幾位師傅說，然後轉過頭用口形告訴朴正洙：我出錢，是禮物。

　　……有點不想問是什麼禮物。並不質疑金希澈完全付得起這筆錢，朴正洙也不大想掙扎。反而是金希澈坐回沙發上的時候，就直接了當地蹭到他身邊，把頭往他的方向偏，眼睛則看著幾位師傅討論誰回車上拿量身的工具。

　　「之後你去壽根哥的壽宴可以穿。」金希澈小聲地說，壽宴結束之後，我去你那邊，然後我幫你脫下來。

　　這一次，朴正洙則賞了他一記肘擊，臉上則依然是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


Day25　　


　　相對兩位寧願留在別墅裡消磨時間的哥哥，金厲旭倒不排斥去師傅們的店裡走一走。替哥哥們挑完配件後，他看著時間還早，就一個人慢慢地晃到修車廠去。

　　團夥發展起來之後，他們雖然都各自添購了新居，不過修車廠這裡倒是也買下來了－－他與圭賢，甚至又買了周邊幾塊地，把整個廠房規模擴增不少。一直到現在，這裡都還是他們的基地；他與圭賢共同主持的工房，也仍位於這裡。

　　推開工房的門，幾個工作人員看見他，也並不出聲招呼，只是點點頭；他也同樣只是點點頭，便逕自往圭賢的工作室去。工作室照例是不上鎖的，他小心地開了門，走進去。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此時，曹圭賢正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3D印表機運作，一邊緊皺著眉頭。

　　「嘖。」曹圭賢簡直無法忍到最後，而是直接關掉電源。喝點什麼？他轉過頭問，金厲旭則只是搖搖手，剛剛交代過助理了，你先把這東西收拾收拾吧。

　　「工房也沒地方擺了，先擱在這裡。」

　　直接把自己丟進沙發，接著是助理送了紅茶進來，給正在休假的老闆。曹圭賢並沒有花時間問這個比較大的忙內怎麼有空回來工房，只是側過頭。

　　「今天有看到好東西嗎？」知道金厲旭出門是為了幫83line的那兩位挑配件，向來愛漂亮的忙內當然要問一問；金厲旭自然也沒忘了這個忙內，從包包裡取出一個盒子。

　　「看看喜不喜歡。」

　　那是一對石英袖扣，他在那個怪怪的裁縫店裡看到的「好東西」。他問了問，是老件，來源保密，但師傅「整理」過。他看著的確是不錯，於是乾脆當場掏錢買給忙內，畢竟真的是讓他忙了快一個月啊。

　　「唔──」把其中一個袖扣取出來，對著光源反覆檢視，然後是另一個袖扣。唔……這是上次特哥說的那幾位師傅處理過的？忙內說，一邊用同行的標準評價。

　　「手法靈活，而且工法很細，厲旭回來我就走得開了，到時候也去他們店裡看看。」

　　也就再幾天而已，金厲旭拍拍忙內的頭，你到時候好好放個假，最近真的辛苦你了。忙內卻只是搖搖頭。

　　「其實還好。」辛苦是一定的，說還好只是不想讓哥哥擔心。想到辛苦這一個月，那兩位哥哥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曹圭賢打打算盤，其實覺得很值得。但這麼溫情的話……實在是不適合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不過可別跟特哥說實話。我也想做新西裝……如果可以拐到希澈哥幫我出錢就太好了。」

　　忙內笑嘻嘻地，表示自己有個黑心肝。金厲旭看著這個弟弟，想了想，覺得這孩子其實想多了，但──哥哥們要做的事，他也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好啊，我回去幫你保密，他笑著答應忙內，就像他出門前答應哥哥們一樣。

　　反正，等一下特哥就會打電話給忙內，要他回清江吃個晚餐啦★


Day26　　


　　這一天晚上，李東海無預警地回了清江的別墅吃晚餐。兩個哥哥與兩個忙內都看得出，他累得很，怕是心情也不好。要安慰他嗎？朴正洙看了一眼金希澈；金希澈看了看這個弟弟，擺擺手，讓朴正洙稍安勿躁。

　　吃完飯，乖乖把碗盤拿去洗。然後自己坐到沙發上，默默地抱著抱枕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東海才感覺到另一個人在他身邊坐下來，把電視打開。

　　「哥……」
　　「嗯？」
　　「我是不是太依賴赫宰了？」

　　「你當然依賴赫宰啦。」眼睛看著電視，金希澈皺著眉頭。

　　「就像我依賴你特哥一樣。赫宰也依賴你，這沒有什麼不對。」

　　「哥又在安慰我了。」

　　哼哼了幾聲，李東海跟著看了電視一會兒。然後他側過頭，看著金希澈。

　　「今天那個案子，是神童哥跟我去的。」其實是一個頗為棘手的委託案，兩個哥哥都傾向不做，但李赫宰覺得應該有利潤，跟哥哥們爭取了幾次，才由他、李東海與申東熙一起運作。

　　「我講不過對方……後來神童哥就接手了。」

　　在他決定放棄之前，神童哥就巧妙地接手，雖然多花了很多時間，但畢竟是神童哥，這個案子終究被他談下來。

　　「赫宰花那麼多時間談的，差一點就被我搞砸了。」

　　雖然實際上是談成了，但他還是沮喪得不得了。神童哥要他不要想太多，你的強項就不是在嘴皮子上。這哥哥是這麼說的，結果好就好啦，換了赫宰來也會這麼跟你說的。

　　可是，是他主動想要為赫宰做一些事啊，他總忍不住想。結果，他並沒有真正幫上忙。

　　坐在旁邊的哥哥，終於是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只有赫宰而已。」他都不好意思說，幫上忙的可不只是神童。始源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就幫忙檢視李東海手上的案子（當然是瞞著李東海）始源要是真的忙不過來，在餐桌上吃飯的那個忙內也會幫點忙。

　　連職務完全在技術層面的金鐘雲時不時也會問一問，有沒有什麼是自己可以幫上忙的？你們也太寵那小子……金希澈有時也會唸叨幾句。讓他少睡幾個小時有什麼大不了的？也不過就一個禮拜而已。

　　是哥太擔心了啊，也就是在幾天前的餐桌上吧，崔始源忍不住調侃這個第二年長的哥哥。東海當然是沒問題的，我們擔心的是哥啊，要是哥擔心出點毛病來怎麼辦？

　　哈、哈、哈。金希澈記得很清楚，他那時本來想修理馬始來著，是朴正洙說好說歹勸住了他。

　　「東、海－－」

　　另一頭，終於吃飽飯的忙內笑嘻嘻地靠過來。還沒離席的朴老特打了個手勢，金希澈也就順勢離開座位。比較大的忙內給了哥哥們可樂與開水，便找了個位子坐下，看著曹圭賢想方設法地逗李東海開心。

　　「等一下問問神童，看看他們今天跟誰談生意。」

　　喝了一口水，金希澈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金厲旭點點頭，朴正洙則繼續喝他的可樂，深知要調侃金希澈，得要多等幾天才行。


Day27　　


　　雖說李東海出門前再三叮囑，不要讓李赫宰知道他差點搞砸這筆生意，但李赫宰畢竟還是知道了。

　　怎麼可能瞞得住？朴正洙心裡也有數，李赫宰手上的案子多，他下頭的崽子們也未必就知道什麼事不能說。於是他接到這個弟弟的電話時，實在也不能說是驚訝。

　　「怎麼了？」安適地坐在沙發上－－純粹是因為這通電話是打到家用電話上，他們的這兩個忙內，則似乎早就意料到會回來住的人，大概都是需要休息的。所以客廳的電話不但造型復古，甚至有線、人一定得坐在沙發上講電話才行。

　　（至於李赫宰為什麼會打到家用電話上，純粹只是因為朴正洙的手機被管制而已。）

　　聽說我捫家親愛的碰到一點麻煩？電話那頭的李赫宰說；聽起來很優閒，不過朴正洙太了解這個弟弟，知道這傢伙肯定是放在心上了，才會在他休養的這個時候，還打了電話問那位，嗯，親愛的。

　　「我不是乖乖的在休養嗎，怎麼會知道呢？」

　　還是忍不住要開這個弟弟的玩笑。朴正洙笑著說，另一頭餐桌上，正在幫金厲旭剪海帶的金希澈則抬起頭，往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哥啊－－知道自己畢竟瞞不過這個哥哥，李赫宰只得拉長了聲音。崽子們說溜嘴，他說，我知道沒事了，剛剛也打電話給東熙哥過，東海呢？他還好嗎？

　　「你希澈哥看著呢。昨晚跟圭賢在這裡吃了一頓飯，早上才走。」

　　晚上圭賢陪了一晚，早上又跟你希澈哥聊了一下，我看是沒事了。聽到哥哥的結論，李赫宰才放下心來。

　　『那個案子的委託人特別難纏，我還特別不讓李東海碰那個案子。』這一放假可真是措手不及，果然就讓李東海碰上了，李赫宰嘆了一口氣。

　　李東海能不能處理都不是問題，而是李東海專精的東西其實不在這上頭；這小子跟崽子們能玩在一起，要帶著崽子去現場，沒人比他更好。但這種勾心鬥角的事啊……

　　『那傢伙，應該很挫折吧？』

　　「早上看起來還是沒什麼精神，不過聽他說今天要帶孩子們去演練，演練完就沒事了。」

　　而且金鐘雲一時不查、一時心軟，所以答應今天會陪著去。於是後面那個第二年長的哥哥念了一上午，怎麼能這麼寵著李東海。

　　『這樣啊，特哥幫方便我把電話轉給希澈哥嗎？』

　　電話那頭的李赫宰笑著說；好啊，你等等，朴正洙放下電話，跟金希澈換了位子，然後接手繼續剪海帶。金厲旭看了這哥哥，又看了那哥哥一眼。

　　「希澈哥也在休假中……讓他去跟赫宰哥談這個好嗎？」

「你希澈哥的脾氣就這樣了，讓他憋著反而不好。」

　　說是說他們太寵李東海，但到底寵李東海的是誰呢？看著金希澈人還沒坐下，就對著李赫宰抱怨那個委託人的案子不該接，朴正洙並不意外，只是比畫了一下，確定自己海帶的尺寸剪得恰到好處。金厲旭也心安理得地把這件事與海帶都擺到一邊（他都問過啦，而且海帶交給特哥就好），翻出鯷魚乾，打算提前為晚間的好高湯作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