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九字院的後日談

  從申川村的災難中活下來,秋元開始在山下的生活,九字院與三船則是藉著在山中得到的資料開始對寶壽公司起公訴。

  在九字院回去一課、並且辦理相關手續,秋元暫時在三船介紹的博物館工作。拒絕回去寶壽公司,對申川村一事隻字不提,本來秋元早就做好就業困難的準備,他完全沒想到三船在重新聯絡前妻之餘還會出手相救,警方那邊甚至發下保護令,除了驚訝以外秋元都不曉得該怎麼謝謝兩位了。

  可能是直接指派同事或部下來保護,幫忙監視的刑警意外地都是愛聊與隨和的人,簡直到了能稱得上聒噪的地步。秋元問過原因,他們都說是想確認讓萬年鐵樹開花的是什麼樣的美人(然後一起被三船跟九字院罵)

  跟著那些人,秋元開始了解九字院的事,例如高中時是不良、喜歡競速滑板,來到申川村以前剛剛經歷父母過世與開槍誤傷人質事件。越是了解、越是疑惑這人到底是誰,申川村里的不良刑警容易暴衝、像是為了目標會不擇手段的惡徒,那些同事口中的他卻是個有責任心又有頭腦,並且懂得體諒弱者的人。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那天九字院突然打電話過來,問他想不想給申川村民上炷香?

  「⋯⋯不是封了上山的路?」秋元對他的邀請半信半疑,不過還是翻了翻排班表。

  「沒辦法回申川村,但是我有認識埋在山下的村民墓地,你想一起來悼念的話我可以載你。」

  「現在談這個有什麼用啊?只有我⋯⋯」

  「當然要談,因為墳墓是給活著的人準備的,今年送走父母時我才認知到這件事,你別自己一個人憋著。」

  可能是他提到父母,觸中秋元心底某個部份,他不知不覺答應那人的邀約,就連自己什麼時候有空都說了。

  然後他再次體會到那位刑警的思考迴路完全不在一般人路線上,在那個櫻花落盡、陽光曬的柏油路冒出陣陣熱浪的午後,九字院帶他到九字院家的墓碑前,某位前教師忍無可忍巴了刑警的腦袋。

  九字院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打我?」

  「這是你家的墓地吧!為什麼要帶外人我過來啊!」

  「哎呦,依那村子的封閉程度,幾百年前搞不好同一家,拜誰還不是一樣⋯⋯反正九字院家只剩我一人了,我說了算!」

  這樣說好像也沒錯⋯⋯不對,差點又跟他邏輯走!這神經病刑警!

  生氣歸生氣,秋元也沒有在人家父母墓前罵人的嗜好,認命幫忙九字院打掃墓地。這天兩人意外地相當沈默,盂蘭盆節前的墓園相當空曠,一時之間只剩下掃地聲、還有水桶移動時水在桶子裡碰撞的聲音。偶爾瞥向九字院,方才還有說有笑的小子現在嚴肅地像另一個人,只有軍警人員才有的肅穆自舉手投足間自然浮現。

  為何只對我特別不正經?

  在一旁盯著對方側臉,秋元想起一件事,不多考慮抬眼正視九字院那:「說起申川村,我們在那最後一次集合時你提到神之子,神主和你究竟說了什麼?」

  九字院明顯炸毛,視線開始飄移:「⋯⋯一定要說那件事?不能聊別的話題?」

  「從剛剛你不敢直視我的眼睛、而且下山後你也不直接找我,再眼瞎我也知道你心裡有鬼。自首無罪、捉到雙倍。」

  「好、好拉我說就是了。只不過等一下要說的都是我的推測,那個神主也沒有說得很清楚。」九字院摸摸鼻子,意外地態度放軟下來:「從挖出來的筆記、還有同伴調查到的記憶來看,當年我不僅是村長接班人、也有可能是神的代言人之類。若不是我母親擅自將我帶走,你也不會被送進申川村,有可能進入更適合你的家庭⋯⋯我隨隨便便從村里逃跑、又隨隨便便綁走你,直到現在我也還在反省這件事。」

  「都有膽子帶我走了,還會怕我生氣?」

  「會啊,我怕你會死、也害怕你恨我。不過怎麼說,這一年來我發現被當壞人我也能好好活下去,乾脆做好就算會被憎恨,也要救你出來的心理準備吧。」

  ⋯⋯在你眼裡我是有多兇惡啊?

  秋元本來想吐槽,突然想起眼前人身上的燙傷,還有那些警察分享給自己的故事、關於那些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警察前輩。不論山上或山下,這人的命運總是充滿意外,他才會連面對自己都戰戰兢兢。

  無名的疑慮消散,秋元都沒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像是剛帶完一班特別頑皮的學生。九字院不懂心上人的本意,探頭探腦直接問人了:「秋元?還在生氣嘛?」

  「沒有生氣,就是明白一些事。等一下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回答,不必顧慮我的情緒。」

  「哎?也要看你問什麼啊⋯⋯」

  「——如果有一天,蛇神再度找上我,想要帶我回申川村,我選擇跟祂一起走,你打算怎麼做?」

  拋出問題的一剎那九字院明顯動搖了,漫漫豔陽下他的臉色甚至有些發青,估計是他最害怕的情況吧。他猶豫半晌,最後垂下肩膀垂頭喪氣的像是被拋棄的黑柴:「我大概會非常生氣、會懷疑你是不是被蛇神迷惑了。但是我不會阻止你,如果這是你思考過的選擇。」

  「不阻止?」

  「不阻止,本來就尊重你是獨立自主的成人、我也不是達不到自己目標就對自己人生氣的貨色。雖說我也知道自己應當公平公正、不過我也承認自己偏心了。」

  最後一塊拼圖蓋上,聲響清脆地不可思議,秋元突然不曉得該拿眼前的人什麼辦法才好,今天以前他還能當對方是個衝動不成熟、需要教育的不良,現在連站在對方家族墓前都有點緊張。

  幸好九字院跟父母不和,不然都沒辦法交代人家獨子怎麼就一見傾心了⋯⋯秋元努力保持表面淡定收拾用具,決定拖延時間再定義現在的心情。不過他離開以前多等了九字院一下,等到對方與自己並肩才繼續前行:

  「對了,之後跟我說話就別用敬語了,我和你相差沒多少歲,又不是古代。」

  「不用敬語?我還以為教師很重視上下關係。」

  「你又不是我的學生,再說了我相信你的為人,過去我不太了解你、現在不必恭恭敬敬的。」

  簡單幾句話不知為何越描越黑,秋元剛不敢看九字院的表情了,逐漸加快腳步像是逃離一些使心跳加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