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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刑到底是指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遭遇這樣的事情?
被獄卒抓著手,蒙住眼,朝著刑場前進,還沒走到指定的地點,委屈的淚水就先掉下來,從面具的內側滑落至下巴,最後滴落在地面上。
「我不要……對不起……」明明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坎荻絲卻覺得害怕至極,嘴裡不斷吐著重複的道歉,腳幾乎要不能向前走動,但獄卒毫不講理的力道扯著坎荻絲朝著目的地前進,就算坎荻絲走不動了,或許也會被蠻橫的扯上刑場吧。
明明可以反抗的,但坎荻絲只要一湧起這樣的想法,就會想起當初那個在自己面前被無情擊殺的人,那份鮮紅讓坎荻絲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只想依照那句話所說,順從這裡的一切。
明明知道不公平,明明覺得哪裡不對,她還是沒有辦法,沒有勇氣去反抗。

被獄卒用力的摔到刑場上,坎荻絲狼狽的想從地面上稍微撐起身,卻人從身後被再次踩回地上,沒咬緊的牙齒似乎嗑破了嘴唇,嘴裡染開血腥味,噁心的讓人想吐,眼罩被人解下,坎荻絲才看清了刑場的模樣,房間內數不清的刑具瞬間讓坎荻絲白了一張臉,光是看見刑具的長相,她都能感覺到刑具如何在身上割動,留下恐怖又深刻的傷口。
踩在肩膀上的那隻腳使力,疼痛瞬間從肩胛蔓延到全身,用力的像是要硬生生踩斷她的手臂。
「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好痛,求求您,放過我。」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坎荻絲幾乎是馬上就發出了痛苦的慘叫,伴隨著不斷從口中吐出的道歉,痛佔據了全部的思緒,她只記得道歉,好像只要這樣就可以讓這些事不要發生。
明明希望是夢的,不管是她犯了罪還是現在遭受到的痛苦,她根本都不應該會經歷的啊。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淚水和血一起混入口中,苦澀的味道讓坎荻絲激烈的咳嗽起來,她沒有殺人,她不記得了,明明身為天使的自己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卻這樣跟她說罪刑是殺人,她不能接受。
獄卒沒有說話,不如說坎荻絲來到這裡之後從來沒聽過獄卒說話,根本也無從得知對方到底有沒有把她說的話聽進去,坎荻絲以為這已經足夠可怕了,但在感覺到對方的手觸碰到自己的翅膀時,她才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
她知道獄卒要做什麼,殺人犯,在天界的處刑……是折翼。
明明她就沒有。
羽翼傳來撕裂的疼痛,被人捏住翼骨,硬生生的用蠻力往另外一個方向折,能聽見翅膀傳出的骨頭碎裂聲,在坎荻絲耳中是刺耳的噪音,她抗拒的哭喊著,想去拉施暴者的手,卻因為動作讓扭曲的羽翼更加疼痛,獄卒沒有留情,趁著坎荻絲因為疼痛而無法行動的空隙,將另外一邊的羽翼也以同樣的手法折斷。
原本光潔亮麗,象徵著天使的潔白羽翼,染上了天使銀色的血,停留在怪異的形狀,再也沒辦法揮動它翱翔天際。
坎荻絲趴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塗著粉紅色的美甲因為無意識的用力,把掌心刺出了血花,腦袋被嗡鳴聲佔據,無法平息下來的劇痛讓坎荻絲冷靜不下來,眼淚模糊了視線,不能思考,從嘴裡喃喃出的聲音全是無意識的道歉。
好痛。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我啊?
「對不起。」
我已經道歉了啊。
「都是我的錯。」
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銀製的尖刺從肩胛穿過,像是在作蝴蝶標本那般,硬生生地把坎荻絲給釘在了地上。
是痛得過頭了嗎?坎荻絲看見穿過身體的那根利器時,還沒能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順著銀刺上雕刻的花紋滑落,在這暗不見光的地方,甚至隱隱閃著光芒。
會死嗎?血流的多了,就連呼吸都微薄起來,坎荻絲恍恍惚惚地想著,犯下殺人罪的天使,被處以死刑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什麼事都沒做錯啊,為什麼是她?武斷地說她犯了殺人罪,卻連自己的辯解也不願意聽。

手中似乎碰觸到什麼,坎荻絲反射的握住了劍柄,將那柄屬於自己的劍向後揮,試圖把人給趕走。
獄卒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接下了劍刃,一使力便將劍從坎荻絲手中抽走,反手把坎荻絲推開,這麼劇烈的動作,銀刺在肩頸劃出了更大的傷口,痛的坎荻絲連睜開眼都沒辦法,但她還是努力的睜開眼,在淚水中看見獄卒低頭盯著那柄在他手上顯得細小的劍。
坎荻絲突然想懂了對方要做的事,卻沒有力氣站起身去搶奪,粗糙的地面將手腳刮出了大片血痕,坎荻絲管不上痛,用力的搖著頭,一頭長髮早就因為一連串的粗暴行為散開了,凌亂的披散在臉上:「求求您,不要,不要,那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求求您——」
沒有人將坎荻絲的求饒聽進耳裡,或者說,本來就沒有人會聽她的話。

這裡並不需要她的辯解。
妳可是個罪人啊。

劍刃輕易的被獄卒折為一半,晶亮的粉塵從斷口掉落,在劍被破壞的那刻,坎荻絲發出了痛苦的慘叫,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一般朝地面摔落,蜷縮著身子,緊緊抱住頭,卻怎麼樣也沒辦法抑制那將靈魂撕裂的痛楚。
那是肉體的疼痛完全比不上的,清楚明白地感受到體內有某處被人用力的撕開,而且完全沒有機會復原,靈魂空缺了一塊,留下血淋淋的傷口不斷的發疼。
與靈魂相連的武器,一直以來都那樣小心的呵護著,在此刻被輕易的折斷。
就和她一樣——無力蒼白。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明明只要順從就好。是我做錯事了。對不起。

「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清脆的男聲,光是聽見就讓坎荻絲忘記了所有痛楚,停止了顫抖,但並不是停止害怕。
而是莫名,更深的恐懼,找不到原因的,就像是她沒能搞懂自己為什麼會害怕男性的恐懼,是相同的。
不要,不要,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明明知道道歉沒有用,可是她已經什麼都想不到了。
「我想要一隻眼睛呢,留作紀念的話,一定非常漂亮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是,是我殺了人,我殺人了!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這麼做的我是骯髒污穢的天使,求求您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坎荻絲掙扎著,想把自己從固定自己的銀刺上拔出,卻只是無用的撕裂開更多的傷口,讓半邊身子沒了知覺,可是她不在乎,就算此刻要撕裂自己的身體,她也想逃跑,也想離開這裡,那麼可怕的事她不想遭遇。
但現實是,她的掙扎完全沒有用處,她甚至連移動都沒有,徒勞無功。
臉頰被人用力的捏住,向上抬起,模糊的意識看見停留在右眼前的閃亮刀鋒時突然清醒,想要閉上眼不去看,恐懼卻迫使著她睜大眼,看著那柄刀刃朝自己的眼睛戳下。
周遭全是吵雜的笑聲,就像是看一場表演那樣,她好像還聽見誰在鼓掌,對這閃亮美麗的戲法獻上鼓勵。

痛楚是不會消失的。
只會一直疊加,殘留在體內,不斷的堆積,從忍受的額度滿出來,佔據更多的空間。
直到身體記住這一切的恐懼,就算遺忘了也無法抹滅。
……她記得這些痛苦。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