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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楔子、來自深處的邀約

街上擁擠的人潮擠得讓人難以行動，兩側的商攤掛滿象徵聖潔的白金絲帶與光明神的標誌，孩童們揮舞著花束在街角打鬧，光明神祭典每年都為葉芽城帶來來自世界各地的朝聖者與遊客，以往法羅會帶著妻女一起上街遊玩，但今年他與妻子都有要事纏身，愛玩的妲芙不顧父母反對執意獨自帶著克栗泰上街遊玩，寵溺女兒的法羅擔心孩子的安全，便拜託了雷瑟跟著兩人。

雖然雷瑟只有十四歲，但實力出眾、警覺心敏銳，加上曾看過他在夏佐身邊認真學習的樣子，法羅很信任他。

妲芙覺得自己的父親想太多，忘響國的首都有什麼危險的？路上到處都能看到巡邏的皇家騎士和聖騎士，這裡可是她信任的家鄉，而且他們明明同歲，自己也早已當上實習祭司，父親居然還比較信任雷瑟！

她手上拿著一張購物清單，她早已看準了幾家飾品店與甜點店，在這特別的節日商家們都會推出限量商品，如果不早點去買可是買不到的！

雷瑟看了眼被妲芙牽著走的克栗泰，她眼中沒有如同一旁孩子對於祭典的好奇，克栗泰看著地板乖乖的跟著兩個人的腳步，偶爾聽到義姐呼喚自己的名字，才會抬頭應答。

她發現雷瑟正看著自己，看了一眼對方空空的手，克栗泰伸出左手牽住對方，雖然面無表情，但雷瑟能從搖晃著的雙手看出克栗泰的心情不錯。

大約半年前，他開始教導克栗泰劍術，她的身體資質不錯，動作靈敏且觀察力強，雖然克栗泰說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能從姿勢看出她以前有學過體術，似乎比起拿著劍，她更擅長空手搏鬥。

「小妲芙，今天也出來玩啦？」街坊的甜點店老闆突然叫住了他們，妲芙一見到是熟識的人，便笑著蹦蹦跳著過去。

「恩里叔叔。」妲芙笑嘻嘻的看著叔叔，她生的好看、又懂事有禮貌，自然得到了許多長輩的關愛，她手中的戰利品幾乎都是認識的大人送的。

「這是我們今天試做的餅乾，送你一包啦！」恩里叔叔拿了一包仔細用紙袋裝好的餅乾給妲芙，一打開，奶香和麵粉的香味撲鼻而來，餅乾上用糖霜畫了可愛的花草圖案。

「謝謝叔叔！克栗泰，吃吃看這個。」妲芙往克栗泰口中塞了一塊餅乾，她期待的地看著妹妹咀嚼吞下，「好吃嗎？」

克栗泰輕輕點頭，然後看了眼雷瑟，雷瑟從她的眼神看出詢問的意思。

「我不喜歡吃甜的。」他婉拒了對方，妲芙則是早就知道這點，所以一開始就沒有給他吃餅乾。

「今天帶妹妹出來啊？旁邊的該不會是小男友吧？」恩里不懷好意的笑著。

克栗泰聞言，立刻鼓起了腮幫子，但還沒等她說話，妲芙已經炸毛了。

「才、才不是！」妲芙的眉頭像打了結一樣緊緊皺起，她氣急敗壞地大喊，聲音都拔高了幾度，「我才不要跟雷瑟這種無聊透頂的傢伙交往！」

雷瑟的眉毛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好啦好啦、不鬧你們了！祝你們今天玩得開心啊！」恩里爽朗地大笑起來。大人並沒有將小姑娘的頂嘴當真，只覺得這是在這個年紀鬧著玩的小情趣。

這時，克栗泰終於鬆開了與妲芙相牽的手，她轉過身，像是宣示主權般，雙手緊緊抱住了雷瑟的一側手臂，雷瑟感受著手臂上的重量，顯得有些無奈，但最終還是默許了她的親暱舉動，並未阻止。

一路上，妲芙手上的東西越來越多，雷瑟不得已還幫忙提了許多東西，袋子裡多半是一些飾品、麵包、糖果和衣服，妲芙逛得興致勃勃，街上的大人對克栗泰感到面生，妲芙一家又一家的向大家介紹這是她的新妹妹，開心的笑不攏嘴。

他們一起看了街頭表演，一起逛了販賣異國珍品的攤販，或許是被周遭的氛圍所感染，克栗泰看著姐姐如此高興，跟著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平淡的表情慢慢添上了一絲色彩。

看著她這副模樣，雷瑟不知為何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是個眼底無光的孩子，如今卻已經能逐漸展露出情感，實在是令人欣慰。

突如其來的，克栗泰的腳步猛地停住，她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般，瞬間緊貼著雷瑟的背後，將大半個身子都藏了起來，不願再往前踏出一步。

雷瑟感到背後傳來一股微弱的顫抖，不由得困惑地皺緊了眉頭，正想開口詢問，發現克栗泰的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街口轉角。

在那裡，一隻體型壯碩的大型犬正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沐浴著和煦的陽光，享受著牠的午間小憩，牠顯然是經過妥善訓練的家犬，周圍甚至有幾個玩耍的孩子正圍繞著牠，歡快地撫摸著那身金色長毛。

「妳怕狗？」

克栗泰點點頭，她緊緊揪著雷瑟的袖口，甚至有些顫抖，儘管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她的臉頰卻已失去了血色。

「那個是安恩阿姨養的狗，很乖不會咬人的！不用怕。」妲芙沒有發現克栗泰的異狀，想拉著克栗泰靠近家犬，克栗泰揪著雷瑟的手又抓得更緊了。

「別勉強她了。」他輕輕按住妲芙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從克栗泰的狀態來看，這不單單是普通的害怕，而是恐懼了。

「好吧！但明明就很可愛啊。」妲芙撇了撇嘴，表示遺憾，她是個天性熱愛動物的人，「我們去逛最後一家店吧！」

還要逛啊。雷瑟看著手上的大包小包，感到有些無奈。

他們走到了葉芽城南區熙攘的街道，在巷口有一個以純淨的白色亞麻布精心裝飾的攤販，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聖潔。

攤販的木製檯面上，整齊地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羽毛筆，筆身部分是以魔獸的珍稀毛髮製成，而筆尖則鑲嵌了閃爍著微光的稀有礦石。

雷瑟一眼便認出，這些並非普通的書寫工具，而是專門用於書寫魔導書或繪製魔法陣的羽毛筆，每一支筆都散發出溫和而穩定的微弱光芒，彷彿有魔力在筆身內流淌，無聲地證明著它們的價值與用途。

「妳覺得哪隻好看？」妲芙蹲下身，與克栗泰平視，「媽媽要生日了，我們一起挑一支給她。」

原來是生日禮物。

克栗泰愣愣地望著攤位上琳瑯滿目的商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目光游移不定，先是看看左邊，又轉向右邊，最後，她猶豫地伸出手指，指向一支用水藍色羽毛製作、筆身上鑲嵌著溫潤月光石的魔導筆。

妲芙見狀，二話不說，立刻痛快地買下了這支筆，她瞥見旁邊一支鵝黃色的精緻羽毛筆，覺得顏色和克栗泰眼睛的顏色十分相像，便追加道：「這個也要！」

付完款，妲芙將兩支羽毛筆和她自己的戰利品一股腦兒地塞進雷瑟提著的紙袋中，就在此刻，一道宏亮而莊嚴的鐘聲劃破了街市上喧囂的空氣。

這是宣告慶典結束，該回家的信號。

他們隨著洶湧的人潮，在擁擠的街道中左支右絀、艱難前行，好不容易才擠出了最壅塞的地段，正當兩人以為這一天可以順利劃下句點時，妲芙習慣性地伸出手，想再次牽住身旁的人，她的手卻抓了個空。

「咦？人呢？」妲芙猛地止步，心頭一緊，焦急地四處張望，「雷、雷瑟！你……你有看到克栗泰嗎？」

雷瑟的眼神立刻沉了下來，他快速掃視了一下周遭，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影。

「我回去找找看。」他認為克栗泰應該是在人潮中被人擠散了。

雷瑟與妲芙兵分兩路，焦急地在熙攘的人潮中尋找那個嬌小的身影。

他穿梭過幾個雜亂的巷口，沿途向攤販和路人詢問，終於，在街頭賣花的少女口中打聽到了線索。

「黃色眼睛的女孩？我看到她往那邊的暗巷裡去囉。」少女指向一個不起眼的陰暗角落。

小孩子的步伐再怎麼快也有限，雷瑟循著線索，很快便在蜿蜒曲折的小巷深處，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他看見克栗泰正緩慢地移動著，一步、一步地往巷子的最深處走去，那裡，不自然地籠罩著一團吞噬周圍所有光線的深邃黑暗，彷彿空間本身都被扭曲了。

就在那團黑影之中，一隻蒼白的手緩緩伸出，五指張開，以一種無聲的、引誘般的姿態，向克栗泰發出邀請。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雷瑟的身體比思緒更快，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地衝上前，一把將克栗泰緊緊抱入懷中。

隨後，他猛地轉身，警惕地盯著那隻不自然的手，在雷瑟的目光下，那隻手像是感受到了威脅，不情願地縮回黑暗之中，緊接著，那片深邃的黑暗也猶如墨水被清水沖刷一般，迅速地消退、稀釋，當光線重新映入眼簾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只是一條彎曲而上的普通小徑，再無半點異樣。

「克栗泰，妳沒事吧？」

雷瑟鬆開緊抱的雙手，立刻開始仔細檢查懷中孩子是否有任何外傷，當他的目光觸及她的臉龐時，心頭驀地一沉——克栗泰的雙眼無神地渙散著，沒有絲毫焦點，彷彿靈魂還停留在另一個地方。

過了漫長的一會兒，她的眼神才逐漸恢復清明，接著她困惑地望向四周。

「克栗泰，妳剛才去哪了？」雷瑟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擔憂，「不可以跟陌生人走，我們出門前說過了吧？」

「……？」克栗泰的表情更困惑了。「可是，我剛才是跟著雷瑟你走的……」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巷子，語氣十分肯定：「我沒有跟陌生人走。」

究竟發生了什麼？雷瑟知道克栗泰絕不是一個沒有警覺心的孩子，她更不可能會認錯人，但看她此刻的反應，卻又不像是刻意說謊。

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剛才那團突兀的黑影實在太不正常了，難道是有人試圖藉著慶典人潮混亂之際，趁機使用特殊手段誘拐兒童？

只能當作是這樣了。雷瑟決定回到聖殿之後必須立刻向老師報告此事，並要求巡邏隊伍加強對節慶區域的警戒。

他向克栗泰伸出手，語氣變得溫和而堅定，「妳的姐姐非常擔心妳。這次要好好地跟著我，一步都不許離開。」

克栗泰愣愣地望著那隻伸過來的手，她這才意識到，原來是雷瑟主動要求和她牽手。她臉上的困惑和蒼白瞬間散去，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雷瑟的手，笑彎了眼，發出一個清脆的單音，「嗯！」

看著她臉上失而復得的，單純而滿足的笑容，雷瑟感到一股強烈的責任感湧上心頭。

他覺得，他有責任守護這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