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陸上軍國—梵徳雷】

　　一個卡其色隨意搭成的帳篷裡面充滿了藥品及血水混雜的味道，帳篷的外面吊著一個紅色十字的牌子，清楚標示這裡是急救的場所。

　　位於軍隊後方的這裡，狀況的緊急絕對不亞於前線的部隊。從前線運回來的傷兵通常受了傷有一定的時間，雖然這裡不是唯一的救護所，但相較於其他帳篷，這裡處理都是一些比較危險的傷患。

　　這些較緊急的傷患，通常運回來的這段時間並不會讓傷口復原的比較好，反而會讓傷者的失血量大增。這裡的傷兵每個人都很接近死亡，但這裡的死亡率卻是整個營區中最低的，而這最危急的地方卻也是人手最少的地方。

　　因為，不需要太多的人。

　　「止血後縫合。」黑髮藍眼，長相普通、莫約二十歲的青年穿著腹前遭血液染色的醫師袍，脫下同樣了沾滿鮮血的手套，坐在裝有四輪的小椅子上往後滑了一段距離。

　　「是。」一名年紀稍長，雖然同樣階級但看起來比較像助手男子熟練的將剛去除子彈的傷口縫合，在這裡他已經不知道縫合了多少傷口，雖然思緒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但動作依舊迅速。

　　「醫生，又有傷患送進來了。」另一名額上包著紗布，泛著點點血色的年輕士兵畢恭畢敬的站在帳棚門口，他看起來還算挺有活力的，應該不是這個帳篷的病患。

　　「我有點累了，等我兩分鐘。」黑髮的青年苦笑著，揉了揉眉心，稍微往後靠在椅子上。士兵點點頭，向外面的人招呼了幾句，於是過了幾分鐘後那個傷患才被送了進來。

　　一個穿著和我國軍方明顯不同的傷兵躺在擔架上被抬了進來，後面跟了一個官位看起來稍大的軍官。

　　「海國士兵？」黑髮青年站了起來，在換上新手套前，先觸碰了這名昏迷中傷兵的肌膚，對方除了右眼被子彈擊中無法再繼續使用外，並沒有其他真的非常大的問題。

　　「即使是敵軍，若非在戰場上，他們都是無辜的。」軍官推上有些下滑的金屬框眼鏡，反光讓人無法看清楚對方現在是以什麼眼神看著這名昏迷中的「敵軍」。

　　「戰爭中，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會是無辜的。」旁邊助手樣子的褐髮醫生低聲自語，聲音不大，但卻維持在所有人都聽的到的程度，把剛縫合完的傷患推到了帳篷一處的角落，這裡已經累積了不下二十名的傷患了。

　　「這是上級的命令。」那名軍官冷冷的拋下這句話，黑髮的醫生聳聳肩，拿起了輕便鐵架上的手速刀，注入特殊的麻醉藥，也不在意那名軍官是否還在場，快速而準確的往傷患的傷部下刀。

　　時間過得很快，二十分鐘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樣就可以了。」黑髮醫生拿了繃帶直接把那名敵國士兵的頭部纏起，整個綁到只剩下另外一支眼睛可以看的見。旁邊的金屬盤上放著一顆已經有些潰爛的眼球。

　　「你覺得他的狀況還能醒過來嗎？」軍官摸了摸嘴上整齊方正的小鬍子。

　　「我只希望他別太早醒來。」黑髮醫生給了對方一個白眼，沒有換過手套就直接去處理其他傷患。

　　♦　♦　♦

　　太陽下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前線的戰場也隨著入夜今日的戰爭進入了尾聲，但這裡的工作依舊忙碌，無法停下來。

　　兩位醫生手腳依舊迅速的處理著傷患的傷口，稍微已經好轉的傷兵立刻會被轉到其他的帳篷好空出多的空間。可是方才那名敵軍的士兵在上級的堅持下仍然留在這個帳篷，從對方的軍徽看來，他並不是什麼隊長以上的職位，不知道為什麼上級要給他這樣的「禮遇」。

　　在眾人注意力各自集中在不同的地方時，沒有人意識到那名獨眼的敵國士兵已經坐了起來，拿起了輕便鐵架上的小型步槍。

　　「通通去死吧！為了海底民國的榮耀！」憤怒的吼聲立刻被響亮的槍聲蓋過，數十顆子彈從槍口噴出，黑髮青年立刻反應過來，把手上的手術刀射了過去。

　　「轟——」手術刀精準的投入槍管中，槍身因為卡彈的關係直接爆炸開來，獨眼的敵國軍人被衝擊力炸飛出去，重重的撞在地上。

　　黑髮青年拿起了同樣放置在鐵架上的一把漆黑的手槍，從上而下的看著對方，沒有低頭，但臉上覆蓋了一層陰影，冷峻的面孔透出了可怕的氣息。

　　「去死。」槍口指著襲擊者的臉，往下挪動了一點距離，在頸下五到十公分的地方開了一槍。

　　完全透視過人體的黑髮青年自然知道用什麼方式可以讓人產生最大的痛苦，或是讓對方無法立即死亡。在脊椎側邊開了一槍粉碎主幹神經，讓下半身完全癱瘓，卻沒有傷及附近出血量較多的血管，所以即使死定了，也會死得很慢。

　　「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聽到槍聲……」年輕的士兵拉開了帳篷的門簾，看到眼前的景象，聲音中斷了。

　　「去把附近的醫生都找來，快。」

　　把槍放在鐵架上，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滑到了被流彈波擊的傷者旁邊，以最快的速度開始著手治療。

　　沒有人再去理會躺在地上的那名敵軍。

　　♦　♦　♦

　　主帥棚。

　　幾名年紀較大的將軍圍坐著一張木桌，棚內以只以一盞蠟燭做為照明，室內的燈光顯得非常昏暗。

　　「這次經流彈波擊的傷者有十七人，兩人直接死亡，另外有六人不治身亡，如果在加上敵軍的俘虜，總共有九人死亡。」一名老將持著一張簡略的報告，衣著非常乾淨整齊，與對面身上沾滿鮮血的黑髮醫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當然，這些都不是他的血。

　　「貝斯塔醫師，我很遺憾發生了這種事，在我的軍隊裡……」

　　「碰！」被稱為貝斯塔的醫生用力的往桌子拍了一掌，實心的木質桌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縫。黑髮青年站了起來，還撞倒了一張椅子，無視於對方的階級就直接離去了。

　　「無禮的傢伙……」棚內出現了細微的罵語。

　　「我想，他不是來聽你們講廢話的。」褐髮的醫生推上鼻梁上的眼鏡，托著頰看著離去的青年。

　　♦　♦　♦

　　坐在一個土黃色的巨石上，佩拉‧貝斯塔雙手覆蓋著自己的面頰，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冰涼的風不斷的颳在手背上，產生一些細微的疼痛。

　　「貝斯塔！」一個細緻的女聲從後方傳來，佩拉抹了抹臉，回過頭看著來者，這裡會直接以姓氏稱呼他的人不多，一般都會在加上先生或是醫師的。

　　「亞里斯要我來看你，於是我帶來了這個。」少女抬起左手，指間扣著兩罐玻璃酒瓶，及肩的淺金髮向內微捲，碧綠色的大眼很有活力的眨著。她的右手臂上包著紗布，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經都不見了。

　　她的身體雖然看起來很纖瘦，但其實很結實，沒有什麼誇張的肌肉，身體的線條一直維持在剛剛好的水平，整個人看起來很清新、很可愛，無法想像她也和其他軍營中的同胞一樣是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戰士。

　　亞里斯是方才那名一直在幫忙的褐髮醫生的名字。

　　「剛剛的事我聽說了，你已經救了八個人了，如果你不在，可能已經全都死了，不用自責。」

　　「妳覺得我像在自責嗎？還有，妳的手……」佩拉蹙起眉看著來者，原本的問句有點接不下去的無力感。

　　「在戰鬥時被砍斷了，沒關係的！」少女聳了聳肩，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少來。」佩拉伸出了右手，手掌被一股淡淡的藍光包覆，擺明了就是一副碰了手之後身體都沒隱私的樣子。

　　女孩鼓著頰，也不和對方的手接觸，就把酒瓶直接遞給對方。

　　「別鬧了，翠絲。」劈手搶過對方手中的兩個瓶子隨便扔在一邊，拉住對方的手把人整個都拉了過來。

　　「唉呀！」被拉了一下，名叫翠絲的少女整個人踉蹌往前跪坐了下來。

　　「少了右手，整體綜合戰鬥能力只剩下原先的百分之三十，在加上傷口並未痊癒，把剩下的素質再砍掉一半也不過份，像妳這種戰鬥力已經不到兩成的傷兵早該送回老家修養了。」佩拉以拳背敲了對方的額心一下，有些生氣的敘述詳細狀況。

　　「咦！咦！沒問題的！你看，我明明很健康！」翠絲舉起了兩支手，笑容依舊很燦爛，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嘟起嘴。「而且我才不想在交到男朋友之前就退休回老家！」

　　「嘛……個性好，人又漂亮，除了胸部平了一點沒什麼好挑的啊，我看根本是妳不想交男朋友吧。」佩拉白了對方一眼。

　　「哼！我沒胸部不用你提醒！」翠斯悶哼了一聲，把被佩拉丟在地上的酒瓶搶了過來，但卻突然驚覺自己沒有手可以開。

　　「身為一個醫生，我應該提醒妳在傷口癒合前最好都別喝酒？」佩拉挑起眉，逗趣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少女馬上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可憐表情。

　　「不過身為妳的朋友，還是算了。」佩拉悶笑了聲，把酒瓶打開來，翠絲的臉上又恢復了原本的笑容。

　　♦　♦　♦

　　少女跨坐在青年的腰上，左手壓在對方的肩把，把對方整個人壓在地上。

　　「真是的……不會喝酒還拼命喝。」佩拉苦笑著，對方的臉靠的很近，連頭髮都已經披散在自己的臉上，他沒有刻意去抵抗少女的壓制。

　　「還是你比較喜歡胸部大一點的女生？不喜歡我？」翠絲的口中吐出著不清楚的片段字句，佩拉尷尬的笑著，他已經有點忘了為什麼話題會進展到這裡。

　　「我沒這麼說啊。」佩拉依舊苦著笑容，到了這個程度也不能把少女直接推開，這樣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各方面的。

　　「不然，你娶我回家？」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臉靠的更近了。

　　「這個問題，等妳回來再說。」佩拉輕撫著對方因為酒精泛起潮紅的面頰，翠絲立刻高興的跳了起來。

　　「這是你說的！」翠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嘛……明天酒醒後妳絕對不敢來見我。」佩拉坐了起來，撐著頰笑望著差點摔倒的少女。

　　♦　♦　♦

　　一個月後。

　　少女死在戰場上，那天晚上的確是佩拉與她最後一次見面，而佩拉的請辭也在三個月後戰況稍停，以心理狀況不佳的理由獲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