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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一）

擁有永恆的生命，對無數人來說或許是嚮往，但實際擁有後，面對的卻是永無止盡的枯燥。

虞佟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拋之腦後，將手伸入口袋中，他們已經活了太久了，從年輕時的憤慨到現在只剩下麻木，若是生活都只能如此無趣，那其實活到何時都不具有意義。

隱去身影，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晃，意外走到一家育幼院面前，關起的大門後面有個頭髮微捲的小男孩，兩隻小手緊緊的攀握在鐵門的欄杆上，眼睛倔強的往外看，即便現在早已是孩子該睡的時間，但他卻不為所動，彷彿在等著甚麼人來接他一樣，在他們視線彼此交會時，虞佟便知道，自己被看到了。

這是他們的初次相遇。

「阿因，起來了，吃早餐。」虞佟在將一片金黃酥脆的法式吐司以及溫熱的恰到好處的牛奶放在桌上後，轉頭踏進房間，將還在睡覺的虞因叫了起來。

是的，他收養了那個小男孩。
你問理由嗎？或許是衝動、或許是緣分，又或許是於心不忍，最後虞佟還是收養了那個孩子，從一開始的不信任、躲在被子裡偷哭、試著在半夜偷跑出去，到現在可以安穩的自己睡在臥室中，這中間過了很久。

他的兄弟其實一開始是不贊成的，畢竟兩人的身分就擺在那哩，若是一個弄不好，傳出去要善後可是非常麻煩。
不過雖然反對歸反對，但最後還是認命地幫忙顧小孩。

已經活了這麼久，虞佟虞夏自然不可能沒有一些身家財產跟人派，在他決定收養小孩時，行政效率以神速的方式通過，所以沒過兩天後，虞因就被正式收養了。

「大爸早安。」罕見的沒有賴床，虞因充滿朝氣的從床上跳了起來，跟虞佟道個早安後，踩著咚咚咚的腳步衝去洗漱。也不怪他這麼興奮，今天是小學開學的第一天，虞因已經期待很久。
「你二爸還在睡，小心吵醒他，他打你屁股喔。」虞佟有些好笑的搖搖頭，亦步亦趨跟在虞因後面，提醒他。
聞言，虞因一愣，正要踏出去的步伐僵在空中，最後變成小心翼翼地惦著腳尖走路。

小時候想偷跑卻無數次被虞夏抓回來打屁股的回憶歷歷在目，明明收養自己的不是虞夏，但卻對他也有著同樣的敬畏之心。

早在很早之前，虞因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也回不來了。但他還是想等等看。他有一個秘密，只有爸爸媽媽知道，就是他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他才會在大半夜偷偷跑出來，蹲在育幼院門口，想看爸爸媽媽有沒有回來看他，卻沒想到會看到虞佟，更沒想到最後會被虞佟幾乎是半強迫式收養。
一開始他也又哭又鬧過，也試著想要偷跑，離開這裡，但是最後還是被虞夏抓了回來。

直到虞夏告訴他，就算他看的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他也已經看不到父母了，但是他們都在自己的心裡，若是連他都淡忘了，他們才是真正的不存在。
理智上，幼年的虞因早已清楚的意識到爸媽死亡這件事，可是他卻無法真正放下，此時虞夏告訴他，被收養，並不是讓他放下親生父母，而是讓他將他們的好記在心裡面。
彆扭了一陣子之後，虞因就老實許多了，不再半夜偷跑出房間，也不再唱反調，因為他知道自己最喜歡的爸爸媽媽都陪著他一起。

放輕聲量的虞因三步併作兩步跳下樓梯吃早餐，其中還因為步伐不小心跨太大而差點跌跤。
「吐司好好吃。」咬了一口法式吐司，虞因聽見後方樓梯有聲響，便將沾滿麵包屑的小臉轉過去，綻開燦爛的笑容，說道。
「嗯，阿因要吃飽長高喔。」虞佟用自己微涼的大掌撫上虞因有些微捲的髮絲，輕輕的揉了揉。
「大爸的手冰冰，要用暖暖包。」反手用沾著奶油的小小手握住虞佟的無名指，虞因口齒不清的說道，彷彿這些關心的話語要隨著他的早餐一起被咀嚼吞下肚。

蒼白但是骨節分明的大手上，握著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手中傳來的溫熱觸感，提醒著虞佟，他們其實是不一樣的存在，若是不小心一點，他們一家都會萬劫不復。

「好。」虞佟這麼說著，卻不著痕跡的掙脫虞因的小手，並且提醒他若是不再快一點，那上學就會遲到。
聽到虞佟這麼說，虞因看了一下時鐘，二爸說過，長針指到七的時候，他會起床，如果他起床時候還看到自己在慢吞吞吃早餐，那今天晚上就沒有電視機可以看。被罰過好幾次的虞因不論怎麼哭鬧，當天就是沒有卡通可以看，最後終於妥協於無上的權力，乖乖吃完早餐。

其實不太需要睡眠的虞夏此時慢悠悠的晃下來，隨便幫自己溫了一杯熱牛奶之後就倚在門邊，看著自家姪子加快速度進食。他也搞不懂這小孩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甚麼，好好的叔叔不叫，偏偏要叫二爸，糾正他的時候還理直氣壯的說，他就是第二個爸爸。

可他們，明明就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被說到啞口無言的虞夏最後也默許這個叫法，解鎖了在不知道幾千歲之際無痛當爸的新成就。

意識到二爸正在看著自己吃早餐，有些炫耀性的將手中空空的塑膠盤高舉過頭展示給虞夏看，但卻導致殘留於盤子上的土司碎屑掉了一些在虞因微捲的頭髮上，白色的一點一點，看起來有些滑稽。
此時的虞因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十分好笑，一臉自信的爬下椅子，雙手捧著早餐的盤子跟杯子，搖搖晃晃的走到廚房，站上矮板凳後放到水槽裡泡水。做完這一連串動作才屁顛屁顛的跑到虞夏跟前，想要求誇獎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嗯，做的不錯，快去上課。」隨口稱讚了虞因兩句後，看了一下時間，他差不多該出門了。
「好！二爸掰掰。」得到誇獎的虞因列嘴笑了一下，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張開雙臂用力抱了一下虞夏後，轉身咚咚咚的跑去玄關那裏穿鞋子穿外套。

早就等在那裏的虞佟也沒有開口催促虞因，只是含笑著幫虞因拿起鹹蛋超人的書包，拿著安全帽，等著虞因自己準備好要上課。

「我要出門了。」即便已經跟虞夏說過再見，不過虞因還是會習慣性地對屋內大喊。虞佟跟虞夏討論過，這似乎是虞因從原生家庭帶來的小習慣，從這點可以看出來，虞因的原生家庭似乎非常幸福。

他們無法給予虞因一個一模一樣的家庭，但是他們會盡力照顧虞因到他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