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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少年‧番外iii


哥哥



  究竟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哭出來?一直到很久以後,朴正洙還是沒有想懂這件事。

  畢竟,他那時並不悲傷,只是想問問金希澈的想法,想想可以怎麼樣做更好的安排。所以他看見金希澈撐著椅子走上前來的時候,其實非常驚訝。

  摸到自己臉上的淚水時,他幾乎是要說不出話來。怎麼會哭了……那時的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想金希澈要做什麼,而只是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哭了。

  他是哥哥,最年長的哥哥,哪有什麼哭的理由?再說了,哭只會讓弟弟們擔心,沮喪也是。所以他已經很習慣把情緒隱藏起來,其實這不難,他想,只要把那些思緒跟感覺壓到心底就好。

  把那些悲傷、煩心的事壓到心底,把那些情感壓到心底。沒信心的時候,就看著鏡子練習,他總是可以笑得很自然。這一點,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但那時,眼淚怎麼樣都止不住。

  你的腿……想起金希澈其實還在療養中,他一邊想要抹掉臉上的水氣,一邊想著要找張椅子讓那人坐下。金希澈卻一點也不領情。

  管我的腿要幹嘛?他說,正洙,你知道你在哭嗎?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時,他硬是把金希澈扶到椅子上,眼前則因為水氣而一片模糊。這該死的眼淚可以收一收就好了--那時的他,只是有點無奈地想。

  金希澈看在眼裡,就知道自己──就像壽根哥說過的,真的完蛋了。




  也就一如朴正洙自己的預期,這一次沒控制好自己,讓大家都擔心很久。

  厲旭是最知道他的狀況的(包括他的失眠、他反覆發炎的傷口),他也交代過厲旭,別讓金希澈知道這些細節。

  這個比較大的忙內,當時就皺著眉頭。

  哥,如果希澈哥想知道,這些是瞞不過他的。厲旭這麼說;或許希澈根本不在意呢?朴正洙知道自己有些心存僥倖,但總而言之是要這個弟弟為他保密。

  金厲旭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看著他特哥交代完之後又被其他哥哥們找走。特哥什麼都好,他一邊想,就是太相信他。

  「哥……希澈哥呢?去復健了嗎?」

  扯過路過的申東熙,金厲旭很快地問;這位被扯住的哥哥想了一下。



  晚餐時,朴正洙就知道自已被金厲旭出賣了。

  看著厲旭一臉坦然地把飯菜煮好,然後上桌吃飯。其他一起用餐的弟弟們,不但速度比平常快,也比平常乖很多;看來金希澈大概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朴正洙簡直是有些悲觀地想。

  這個厲旭……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這個弟弟;金厲旭則很專心地低頭吃飯,完全沒注意到最年長的哥哥譴責的視線。

  「我吃飽了。」
  「我吃飽了。」
  「我吃飽了。」
  「我還沒……我吃飽了。」

  李東海起初還沒會意過來,想再多吃一碗飯;但李赫宰的求生本能實在太過強悍,拉住李東海就趕緊逃離飯桌。申東熙與曹圭賢更不用說──飯桌上只剩下金厲旭與金鐘雲,還陪著朴正洙坐在餐桌邊。

  (崔始源這幾天家裡有事,得在家吃晚餐──他是這麼說的。)

  「鐘雲哥。」

  與第三年長的哥哥在差不多的時間放下湯匙,金厲旭轉頭對這個哥哥說:

  「我的拋光機好像不太對,等一下可以幫我看看嗎?」

  「好啊。你放哪裡?特哥我幫厲旭看看機器。」

  沒有想太多,金鐘雲收拾了自己的餐具,與兩個哥哥打過招呼之後就離座。朴正洙幾乎恨得有點牙癢癢的,但臉上還是一派鎮定。

  「正洙?」

  聽見金希澈喊他,他有些無奈地抬起頭;眼前的這個人,卻不是如他所預想的要囉嗦什麼。

  「湯要涼了。」金希澈很平靜地說。



  或許是因為想得太多--雖說金希澈最後仍然什麼也沒說,但朴正洙還是失眠了。

  是在想要怎麼責怪他嗎?還是……唉,朴正洙一邊想,一邊就有些埋怨這些弟弟們(要逃命也得喊上他這個哥哥吧?)不過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從床邊的櫃子裡翻出醫生開的安眠藥,他披上外套,準備到一樓倒杯水。

  到了一樓才發現,廠房的大門沒關上。雖說他知道如果按自己想的去做,他簡直就是自投羅網。但……

  他端著水杯,走到門外。金希澈正坐在門旁的階梯上,一邊喝著葡萄汁。

  「欸。」
  「嗯?」
  「幹嘛一個人在這裡喝這個?」朴正洙比了一下,厲旭到底是買了多少葡萄汁啊……

  「想點事。」

  抬頭看著朴正洙,金希澈還是那麼坦然。

  「你跟我的事。」



  「厲旭到底買了多少葡萄汁啊?」朴正洙到底還是很好奇地。
  「超大一箱。」金希澈一邊吸著果汁,一邊簡直是有點憂鬱。

  「說是要我跟圭賢都暫時禁酒。」

  對金希澈來說,要是平時,這種管制他要心情好就陽奉陰違,心情不好就連理都不理。不過,如果是那個比較大、總是煮飯給他吃,受傷後照顧他很辛苦的忙內說,哥你跟圭賢最近都要禁酒,喝這個吧,味道差不多。

  那就……唉。

  「所以你這麼晚跑出來,就是在這裡喝葡萄汁,想你跟我的事?不是吧。」朴正洙笑著說;金希澈很不爽地把吸管戳進另一罐葡萄汁──這個人啊……

  「我認真一點想不好嗎?」這是金希澈。

  「不是……我只是覺得大半夜的你還坐在這裡,應該是很嚴重的事……」這是朴正洙。我們之間的事,還不夠嚴重嗎?金希澈原來是想這麼說的,但看著這個人……

  「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他說,很認真地。

  朴正洙愣了一下。



  他們其實沒有再多聊什麼。

  或者應該說,朴正洙的確是陪著金希澈在修車廠的門口坐了大半夜。金希澈喝著葡萄汁,他就手裡握著兩顆安眠藥,慢慢喝著杯子裡的水。

  水喝完了,他找個地方擺著,又坐回金希澈身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講一些言不及義的話,講到朴正洙的倦意慢慢上來。金希澈看著朴正洙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就要他回房去睡。

  「我不累。」

  手裡還捏著那兩顆藥丸,朴正洙強打起精神。金希澈看了他一眼,決定由著他去,總之他不接話。

  反正……

  感覺到朴正洙的話越來越少,越來越破碎……然後,他看著朴正洙靠在牆邊,慢慢開始有些撐不住,之後就是均勻的呼吸聲。金希澈喝光一罐葡萄汁,又戳開一罐葡萄汁,連看門後是誰都懶。

  「是東海嗎?還是赫宰?」

  在門後站了二十幾分鐘的兩個人一起探出頭,希澈哥怎麼知道是我們?李東海比劃了一下;那是希澈哥嘛,李赫宰擺擺手。

  「我們想說特哥也差不多累了……我們把特哥扛上去。」

  李赫宰表示,然後李東海動作,把最年長的哥哥背在背上。你們輕一點,金希澈皺著眉頭,看著朴正洙哼哼了幾聲。

  「希澈哥要一起上去嗎?」

  「我再待一下。」繼續吸葡萄汁,金希澈擺擺手。

  「我剛剛決定,今天就是我的告別單身Party了。」

  一個人開Party?李赫宰滿頭問號,但也沒敢在這個時候問。李東海倒沒想那麼多,只是示意李赫宰幫他把門打開一點。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金希澈都陪在朴正洙身邊。

  他很乾脆地放棄行動組,把開鎖的技術都教給李赫宰(李東海當然很不服氣,但李赫宰的確學得更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然後閒著沒事就琢磨著自己的技術。

  (幾年後,幾個大型保全公司陸續掌握到情資,有個盜賊團夥專門破解各種保全手段;氣壓式的展示箱、紅外線偵測儀、可以感知重量的展示櫃、各種結合指紋聲紋密碼的複合鎖……無一倖免。)
  (金希澈表示,他養傷復健期間真是太無聊了。)

  他把傷養好之後,開始跟著朴正洙一起行動。別說是匯兌商與舊貨商這樣的上下游業者,他們認識的弟弟、妹妹,或是前輩們、委託者,慢慢習慣了朴正洙身邊有個難纏很多的金希澈,胡攪蠻纏的,雖然朴正洙也難纏,但總比金希澈講理得多。

  ──就連對朴正洙也是。弟弟們很快就習慣,不管他們在討論什麼,希澈哥覺得累了,就會把特哥拉走;這哥哥的說法是,受傷之後他的身體變差了,太需要人照顧。反正弟弟們也大了,就是有什麼爭論,討論出個結果來,隔天隊長大人做決策就是了。

  要繼續吵也行,他就在旁邊看著。撐著下巴,不耐煩了就發發脾氣,然後還是把隊長大人帶走。

  朴正洙當然是很無奈的──我不看著怎麼行?他總是這麼說,然後掙扎著想回去開會、或一起吵架。但金希澈不放手,他又不願意有什麼太大的動作,再加上他向來事多又忙,體力本來就常常處在透支狀態。一來二去之下,堂堂隊長大人,有時一邊無奈著一邊就睡著了。

  這時,金希澈會小心地把他移開,整理好,然後自己溜下樓看看崽子們的進度到哪裡了,帶著崽子們做出結論。把崽子們都趕回家趕回房休息之後,他再回房抱著朴正洙睡到天亮。



  有時妹妹們也開他的玩笑,說這哪是向來張揚跋扈、我行我素的金希澈會做的事呢?大多數的時候他幾句話開開玩笑就把話題帶過;只有一次,他自覺是喝多了,才沒管住嘴。

  等妳們碰到一個怕妳們擔心牽掛的,笑著對妳們說,沒關係,妳做妳想做的事吧,一邊還幫想這個想那個;結果根本不知道自己哭得一蹋糊塗的人,妳們就知道啦。

  利特哥這麼浪漫嗎?妹妹們摀著嘴,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尖叫聲;哥哥你怎麼從來沒說過!?



  唉,不就是喝多了?用燒酒瓶堵住嘴。其實他是很小氣的,金希澈一邊想,最好全世界只有他,知道朴正洙有多好。



  與妹妹們喝過一輪,又去找舊貨商喝了一輪。畢竟是受傷後難得的放風,他就在外頭待晚了一點。喝到一半,李東海打來找他,抱怨過一輪「哥不要出去就一直喝酒」,又問了這哥哥有沒有先跟比較大的那個忙內說要出來喝酒;慘了,金希澈突然想起來,自己還真的沒交代。

  「呀,東海啊,你去跟厲旭說……」
  「不要,厲旭到時候又不開心。」

  扮了個鬼臉,李東海把電話丟給朴正洙就跑了。這崽子……金希澈一邊想著等一下回去非得踢李東海的屁股不可,一邊只好跟朴正洙聊了起來。朴正洙好氣又好笑的,好了,我再跟厲旭說,你也留意不要在外頭待太晚;聽見朴正洙這麼說,金希澈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又喊住朴正洙。

  「怎麼了?」

  朴正洙的話聲有些模糊──應該是在拿什麼東西,用下巴夾著電話在說話吧,金希澈一邊想,這或許是個好機會,可以問那個、他想了很久的問題。

  「欸。」
  「嗯?」

  你那時為什麼會哭?是為了我嗎?一定是為了我吧。

  話都要到舌尖了,他頓了頓,還是覺得不要問。

  不用問。

  「到時候你來載我?」
  「想回來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壽根哥那邊對吧?」

  電話那頭的朴正洙說,聽起來一如以往。掛上電話後,金希澈看著街道上車水馬龍,然後縮了縮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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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這篇也寫完了。有人跟我一樣奇怪,全文最喜歡李東海背著朴正洙那裡嗎?(蓋住臉)

  彩蛋是對照組:P




【雖然是番外,但偶爾還是會有的‧彩蛋】



  「希澈哥不去現場之後,就專門管著特哥啦。」這樣的句子,金希澈聽李東海說溜嘴一次;那時,李赫宰馬上蓋住李東海的嘴,不由分說就把人拖離現場。

  那可是希澈哥啊──李赫宰當然是痛心疾首的,這樣的大白話怎麼能在那哥哥面前說呢!?可是這不是事實嗎?李東海則不覺得這有什麼,希澈哥本來就管著特哥嘛,這有什麼好不能講的?

  事實上,金希澈本人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李東海說的是實話,金希澈並不否認。但他也沒打算讓這些崽子們知道,他與朴正洙,可能要比單純的誰管誰要複雜一些。好比說……

  「呃……」

  深夜。腿上的舊傷硬是把他從夢境中拉出來。又來了?金希澈有些模模糊糊地想,還好今天他睡自己房間……雖然還沒完全清醒,但他已經太習慣要應付這樣的疼痛。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的,他知道,咬緊牙關,盡量不發出聲音就好。

  申醫師說這是他先前復健過度的後遺症,只能慢慢地養著,配合正確的復健行程,總有一天會好;但他仍對這樣的疼痛十分不耐──特別是跟朴正洙一起睡的時候。

  不管他把自己的動作控制得多小,朴正洙如果剛好睡在他旁邊,就一定會同步醒過來,整晚守著他不睡。你別在意,朴正洙總是這麼說,反正我失眠,而且我難得能照顧你。

  怎麼可能不在意?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十分陰鬱;是他要照顧朴正洙才對,他總是這麼想。

  但最後卻總在朴正洙的看顧下,痛得脫了力,然後慢慢睡沉。那一兩天,朴正洙常常是哪裡都不去的,只陪著他。

  但他最討厭那樣的自己。

  但真的……好痛啊。痛得,他都要流出眼淚了。

  「希澈?」

  他把頭埋進枕頭裡,把所有的聲音都嚥下肚。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知道自己聽見了朴正洙的聲音。

  不是幻覺,他曉得;因為那個人的手抹過他的頰邊,幫他把眼淚擦乾。然後,就是幫他冰敷、固定,讓他可以舒服一點。

  「……我沒吵醒崽子們吧?」

  「別擔心,他們都還在睡。」

  幫他擦去眼淚、汗水,然後幫他洗過臉,換過一條被子。他看得出朴正洙臉上有倦色,但卻一如往常沉穩。

  他知道,是他把朴正洙硬是拉在他身邊,讓這個人依賴著他。

  而在這樣的時候──也只有在朴正洙身邊,能讓他安心。



  一直要到天快亮了,金希澈才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等到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床邊已經換了金厲旭。

  「我讓特哥去休息了。」

  非常清楚這個哥哥問的會是什麼,金厲旭合起手上的書,很快地向這個哥哥說明。金希澈點點頭,捲了被子,迷迷糊糊又艱難地睡過去。

  金厲旭又看了這個哥哥一下子,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了,才又重新翻開書本,從剛剛被打斷的那一段重新開始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