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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初の最後の初恋》

艾德蒙特看著艾斯特宅邸上方的數字,在想為什麼是一百。
在祭壇修復,死地消失後,突然有一天,伊得少見的召喚眷屬們到艾斯特家集合,似乎是有急事。
艾德蒙特剛起床就覺得有點奇怪。身體出奇的輕快很多,就好像有人在他睡覺時偷偷幫他調和過魔力一樣。然後管家敲開了他的房門,告知了他伊得要他們過去的事,於是他照著平常的步調整理好自己,先去了一趟辦公室,交代好今天的訓練項目及自己今天不會在辦公室的事情,他就前往了艾斯特的宅邸。
他不是最晚到的,但跟最後一名沒辦法比,太陽城路途遙遠,所以太陽城主還在路上,宅邸的管家請他進去,而他要了一個房間抽空辦公,管家很快地幫他準備好了房間,他進去時裡面已經備好了紅茶跟點心,過沒多久,就見到無所事事的伊得進來跟他聊天。
「呀,來很久了嗎?」
「沒多久而已。」
「抱歉,這麼突然地找你們過來。」
「你不是沒事會來找事的人。所以天空上的那個是什麼?」
「啊......那個啊。」伊得搔了搔臉頰。「可能要先從我做了一個夢說起......不過還是等大家都到了再說吧。」他岔開了話題。「艾德蒙特最近忙什麼?感覺我們很久沒見面了。」
「是嗎?」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從修復祭壇後,他就忙到了現在,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去處理了,祭壇後續的狀況追蹤、各地因為死地的死傷統計,騎士團也持續在協助各區域的復原,現在其實正是人手不足的狀況。「沒什麼,就是一些瑣碎的事而已。那你呢?」
「喔喔,我跟你說,我讓艾斯特帶我去看了未來的觀光區.....」
艾斯特照著伊得的建議,正著手打造以當地風情特色為主的觀光特區,除了苦命的墨菲繼續被當作過勞的苦力,伊得去看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他靜靜聽著,一邊處理手中的公文,偶爾給些回應。他感覺自己聽著,也像是去玩過了一樣。「之後開幕的時候可以請騎士團協助維持秩序,未來也會在那邊安排新的巡邏點。」
「不愧是艾德蒙特,馬上就想了這些啊......」伊得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著他。「艾德蒙特......以後也是會跟別人結婚的吧......」
他停下了處理公文的手。伊得笑了一下。「開玩笑的啦。」
伊得可能要離開了。艾德蒙特有預感。他不自覺的皺了眉頭,心中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順著自己的心,把話吐露:「很不公平。」
「什麼?」
「我說,這件事很不公平。」
伊得還是笑著的。「哪裡不公平了?」
艾德蒙特其實是知道的。他覺得大家可能其實都知道,伊得喜歡大家,喜歡全部的眷屬,公平地以自己的方式,給予他能、每個人想要的、內心中渴望得到的情緒。可是在所有人都想要回報等量的感情時,卻發現自己找不到那個回報的按鈕。他公平的跟大家保持了一樣的距離,因此對於他們個人來說,一點機會都沒有,真是太不公平了。
多麼殘忍啊,明明距離再近一些就好了,但伊得偏偏就畫了一條紅線在那。
「這件事不應該只由你一個人決定。」
伊得頓了一下,開始認真思考艾德蒙特說的話。「說的也是啊......那我去問問大家都是怎麼想的吧?」
「那艾德蒙特呢?」臨走前,伊得問道。艾德蒙特愣了一下,心臟猛然的狂跳起來。他心裡是有答案的,但他並不想說。他也不能說。伊得就站在門口,像是執意想得到他的答案。
「主人~城主他到了喔~」就在僵持之際,墨菲跑來傳話,這才結束了緊繃的氣氛。「嗯,走吧?」
艾德蒙特放下筆,跟著走了出去。
「大家都到了,那我也不廢話了。」伊得看著難得聚在一起的眷屬們,開始解釋:「我做了一個夢,跟休伊有關的。」
在他說話的同時,宅邸上方的數字變成了九十九。
他夢到了休伊,說是因為祭壇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的關係,基於分身的衝突問題,他要送伊得回到原本的世界了。他當然嚴正地跟休伊抗議把他召喚過來又用完就丟棄的事,但為了世界的平衡,這是最好的方法,否則這個世界將因為伊得的存在再次產生死地。「你們本來就是我為了保全這個世界的計畫,很抱歉。但我能給你一些時間,好好跟他們都道別吧。」
「所以──就是這樣啦。」
大家意外的都沉默地看著伊得。
最後,是玖夜開了口。「那你想怎麼做呢,小少爺?找我們過來就是為了講這些嗎?」狐妖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想看所有人哭哭啼啼的道別場面嗎?人類是不是都喜歡這種東西,需要我演給你看嗎?」他冷下臉。「我回去了,真無聊。」接著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那個......我想玖夜先生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希望伊得有什麼想法的話,能跟大家說出來,這樣特意叫大家過來,我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艾德蒙特看了有些不知所措的伊得一眼,又盯著天空上的數字。「所以,那個數字代表什麼?休伊給的時限嗎?」
「嗯,他說在我見到所有眷屬過後,會開始倒計時,如果不是跟大家一起的話,對有些人來說,應該不太公平。」
又是這個。「既然如此,你該好好規劃接下來該怎麼做。撇除休息時間,你想跟其他人......算了,該怎麼做,應該是你自己決定的事。」
艾德蒙特又回去忙他的事了。正如他所說,祭壇的事情結束對她來說只能算是個開始,各地人手的部屬情況,該走的公文流程,內部也需要招募新一批的隊員,光是這些就處理不完了,還有各種雜事塞滿了他的腦袋,所以等到伊得來找他的時候,已經是四天一小時後了。
「有空嗎?」
艾德蒙特放下公文。「沒空。」
「我帶了巧克力,是請八雲做的特製版本。」
「......我請人泡茶過來。」
在兩人桌上都有熱紅茶後,伊得率先開口:「八雲說,以後艾德蒙特有需要的話,可以去找他要甜點。」
「謝謝,但我還是會付錢,這是他應得的。」
「奧利文也說,如果有需要人手,可以找教堂的人幫忙。」
「有需要的話我也會考慮的。」
「還有還有,崑西說......」伊得開始講起這幾天跟誰、都發生了什麼事,艾德蒙特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聽著。
四天兩小時。
「話說回來,艾德蒙特,那天被打斷了,我還沒聽到你的回答呢。」
艾德蒙特喝了一口微溫的紅茶。「我也不知道。」
「所以,艾德蒙特以後會跟其他貴族結婚嗎?」話鋒一轉,伊得又延續了更之前的話題。這次他回答:「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家裡會幫我安排合適的對象。」
「不會覺得難過嗎?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
「不會。」
「艾德蒙特不嚮往自由的戀愛嗎?」
「貴族在得到比普通人更多的同時,那就必須犧牲一些東西,把自身都當作可以利用的籌碼,只要能讓更多的人幸福,為什麼不這麼選擇?」
「那麼,你的幸福呢?讓更多人得到幸福,但幸福的人卻沒有你,這不是很奇怪嗎?」
「……已經有過了,所以沒關係。」
「欸?」
艾德蒙特輕輕地撫摸著手上的寶石。「對我來說,曾經擁有過,那就是一個幸福。」
喜歡過。仍然愛著。想要成為戀人。但你不會愛我,你有天會離開的,不如打從開始的那刻就扼殺自己心的火苗,捨棄時才能冷漠的快速割捨,那樣的話可以讓痛楚少一些。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他不得不承認,在某些忙碌間的空隙,總是會被這些念頭所困擾,這就是他成天忙碌奔波的原因,他只是一個副團長而已,根本沒有這麼多事情要忙,那些都是他主動承攬的任務。但在那天見到伊得後,他想了很多。
他還不想扼殺自己的心,成為手刃自己的劊子手,所以他把這個決定權,交給了那個他託付心的人。
「那麼,我可以給你帶來幸福的魔法。」伊得抬起蒙特的手,在藍色的寶石上一吻。「你還會討厭魔法嗎?」
艾德蒙特想起了跟伊得初遇的事,相信了那種荒誕的謊言,正因如此,他們才會相識。「我討厭的不是魔法,而是無法控制魔法這件事。」
「那太好了。」伊得笑著說。「畢竟我除了魔法以外,已經一無所有。」
但在艾德蒙特看來,伊得是帶著很多顆心離去的。
四天三小時。他們回到了艾斯特的宅邸。大大的數字一懸掛在上空,毫無意外的,大家彷彿都默數了時間,再次集合在一起。可爾的眼睛有點紅腫,八雲也是。而艾德蒙特在想,為什麼是一百呢?
數字的變換只在一瞬間而已,在跳到零的同時,天空中的數字開始發光,一道耀眼的光柱從數字射出,照耀在伊得身上,只是一瞬間,伊得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就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
「哇~伊得主人~~明明不想哭的......」艾斯特不捨的看向天空,眼角不自覺開始掉淚,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氛。
結束了嗎?艾德蒙特看著天空,看了看周圍的人,大家好像都在難過的樣子,但為什麼沒有什麼感覺?
「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離開了。」他跟大家道別後,又回到了之前的忙碌的樣子。他沒有特別關注誰的事情,對他來說沒消息大抵就是好消息,至少現在王國內一片祥和。時間過得很快,冬天又到了春天,某天,他看到辦公室的桌上放了一袋手工包裝的巧克力,旁邊附上了一張卡片。
【做了艾德蒙特先生喜歡的口味,希望你會喜歡】
大概是八雲吧,他也想不到別人會做這種事了。他緩緩地拆開緞帶,拉開包裝紙,細碎的摩擦聲在安靜的辦公室內迴盪。他脫下手套,拿了一塊巧克力。的確是自己喜歡的口味。他明確記得,八雲跟他的口味跟他很不同,為了配合自己可是辛苦他了吧。
說起來,伊得說過,要是想吃甜點可以去找八雲,應該也是跟八雲說過了吧?但自己忙得忘記去找對方,還讓他送了巧克力過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應該找個時間去拜訪一趟......
微熱的淚水從他的臉頰滑過,直至滑落到下巴,他才回過神來。他摸了摸臉,發現一片濕潤,那不是他的錯覺,眼淚還在流,但他卻笑了。太好了,他的心還未死去。
這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