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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觉刚醒,做了个非常反乌托邦式的梦,梦见从胶囊培育里出生起这个社会里的每个人就有固定的职业,在成年时分配结果就会被揭露。在十八岁那天每个人都会被中枢系统赠予一套西装,其颜色就是未来一生的职业象征,每个人只会有一种衣服(一种颜色)一直到死。我以为我会做管理者或者学者之类的职业,因为在我梦中的一生里我一直勤恳学习、努力、富有同理心一直到十八岁,分配的那天到来我以为我会得到黑色或者深蓝色的西装(感觉这些颜色比较正式),但是我却得到了很亮的粉红色,而且和我分到一组、得到同颜色西装的都是女生。一开始我想,难道我要做画家、化妆师或者模特吗?估计是化妆师吧,因为画家的西装感觉应该是灰色的。结果揭露职业的时间到了,粉色西装代表你要去当妓女!我感到又生气又苦恼,我才不想当妓女,我不想和男人做爱,不喜欢的女人也不行,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做爱,也没有才能,凭什么让我当妓女?我非常生气,又很害怕,因为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没办法逃离中枢系统的社会分配。于是在交接/换衣服的时候,我在locker room里面打晕了我隔壁的一个女生,换上了她的西装(鲜红色,和我的品红/亮粉色很接近),然后逃出去了这个走廊,走进了鲜红的西装人培训房间。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全部发生在一个巨大的建筑里,没有外景,没有自然光或者天空、草地,我们的出生是白色的,直到成年时才有颜色,这些颜色就是人类被分配的命运,小时候照顾我们的护士穿婴儿蓝色的西装。这个世界没有镜子。
我不知道鲜红色的西装代表什么,但是什么都比当妓女好,所以我离开我的亮粉色队列(她们去另一个房间培训了,内容是什么我不想知道)。我进了鲜红色的房间,墙壁全部像血,让我眼睛发痛。所有的房间都如此构成:正方体,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屏幕充当墙壁。房内只有我一个人,难道这是什么很稀有的职业吗,还是大家迟到了?或者说我被发现了吗?我浑身冒汗。我的面前有一张矮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电锯和一把机枪。我以为这是用来杀我的。屏幕亮起,电子声说:“欢迎见证你的命运之路!现在进行连环杀人犯的职业培训……”原来鲜红色西装代表连环杀人犯!他们的人生目的就是杀害无辜的人,然后被警察追杀,把面孔投影在大屏幕上,好让所有人仇恨。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负责被讨厌的符号。我浑身发抖,忍不住哭了。可是什么都比当妓女好,所以接下来的几年我花费在杀人和逃亡上。由于一切都发生在建筑内部,所以我的逃亡很像捉迷藏。穿着深绿色衣服的清理人员把我的受害人扫出视线外,去哪里我并不知道,反正一切总会归于纯白,就和我们出生时一样。一开始杀人时,我呕吐、哭泣,不停的道歉,后来我渐渐麻木了,然后开始仇恨这个系统。我决定把这栋建筑里所有的人都杀光,毁掉中枢系统,然后逃到外面的世界。
很久很久以后(又好像在一眨眼之间)我终于杀死了最后一个人,她穿着亮粉色的西装,一种直觉驱动我,让我发觉这是我许多年前和她交换现在我身上的杀人犯西装的女孩。我已经无力感到愧疚了。我早已把清洁人员全都杀光,也没有人来清理。于是我一直往上走,爬了许多层楼梯,因为我总感觉中枢系统就在最高层。途中路过了许多我所杀的尸体。到了最后,我和系统面对面,系统操纵者穿鲜红色西装。她看见我就大笑,不知道是觉得我滑稽还是她自己疯了,我觉得两者都有。她说,其实鲜红色的西装既是统治者也是杀人犯的颜色,一开始你被分配到亮粉色的妓女里,只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谁都可以成为鲜红,但那么多人里只有你有勇气率先谋害他人、反抗命运。我问,那么我现在应该杀了你成为下一代统治者吗?她说,没有用的,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没有镜子是有原因的,我现在让你看你自己的脸。我于是走近中枢神经(系统、世界树,无论什么词汇,反正它有镜子的外壳),第一次知道了我长什么样子。然后我猛然发现所有这栋建筑里的所有人都有我的脸,或者说全都是我,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清洁工还是护士还是我刚刚杀死的妓女。我感到很恐怖,于是尖叫着把另一个穿红西装的我杀了,跑下楼梯,一路上被我杀害的尸体全部浮现出来,穿着各种各样颜色的西装,有我的脸,朝我哈哈大笑。我到了最底层,也就是这个社会里的人出生的阶级,一万个胶囊里面仍然培育着无数婴儿,每一个婴儿都有我的脸。我跪在地上呕吐,终于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逃走。我用电锯割开了我的脸然后把皮肤撕了下来,很痛,很恶心,可是我终于能离开了。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纯白的病床上,一群穿白大褂的看上去又像科学家又像医生的人手中拿着写字板欣喜而惊奇地望着我。人类理智的结晶!其中一人大喊。AR2002号,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被证明有自由意志的人!人类终于不再被决定论威胁!
原来如此。我虚弱地说,那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妈妈。
你在说什么呢?你没有妈妈。科学家说,他们全部退开,一个护士推着手推车走过来,手推车上有一套亮粉色西装。为了保证未来的人类世代都有自由意志,你需要尽可能地生产,快去实现你妓女的事业吧!白洞,白色的明天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