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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火柴的男孩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做金獨子的男孩,父母家境不好也沒有親朋好友依靠;父親因工作上犯錯被開除後,更是只知道藉酒消愁,醉了就打罵妻兒出氣,家計全靠母親一邊做家事一邊做手工苦撐。

終於有一天,母親再也無法忍耐,金獨子不記得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一夕之間失去父母和廣義上的『家』。
金獨子以為不會有再比這更難過的事,殊不知在他被送到孤兒院後,才是真正悲劇的開始。

「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他為什麼還活著啊,還跟我們搶東西!他怎麼不去死!」

孤兒院裡的其他孩子有的已知事,有些還懵懵懂懂的,但關係到他們能分配到的食物份量、還有被領養的可能,切身利益相關的事讓他們同仇一愾排擠金獨子的存在。
起初只是不跟他說話、拒絕與他分享孤兒院的公共物品、故意說壞話妨礙他被領養;看金獨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孩子們的欺凌便逐漸變本加厲。孤兒院裡的院長和其他工作人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一起成為施虐者的一員。

「都是因為你!我們孤兒院最近的募捐都不順利!」
「孔弼斗先生本來說好要領養你,一聽到你是殺人犯的兒子轉身就走了!連說好要給的捐款都沒有下文!」
「只會吃和睡浪費社會資源!你都十五歲了應該有辦法養活自己吧!我們養不起你!」

身無分文、一身無數縫補的破舊棉衣,金獨子被趕出孤兒院大門的時候,心裡多少有點傷心,也有種解脫的感覺。

「還好我事先把這個藏起來了。」

來到和孤兒院有一段距離,一個偏僻已廢棄的公園裡,金獨子走向其中一處滿是雜草的荒廢花圃,拔除草皮徒手挖開泥土,從黃土中挖出一個發了霉的餅乾盒,裡面是半年前來孤兒院當義工、一位叫劉尚雅的姐姐送他的幾本書,不知怎的還混了一個用了一半的火柴盒。

「我該慶幸他們不是我一滿十五歲就把我趕出來嗎?這要是冬天我搞不好直接被凍死了。」

摸了摸標題寫著『在滅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種方法』的書本封皮,金獨子小心翼翼地把書放回去,餅乾盒重新闔上,帶著盒子走出公園,尋找能夠落腳的場所和能混口飯吃的工作。

一開始還有人看他衣服破爛起了惻隱之心,例如好心的麵包店老闆娘鄭熙媛小姐、附近便利商店打工的李吉永哥哥還有環保局義工申流承姐姐,他們給了他一些食物或介紹他一些簡單的工作。
但金獨子畢竟走得不夠遠,長期營養不良的他也負擔不了部分體力活,在孤兒院那些孩子刻意搗亂、和一些知道他背景的人耳目渲染下,漸漸地不再有人願意雇用他,甚至金獨子只是午後雷陣雨時在店家門前的屋簷避難,都會遭到老闆的驅趕和責罵。

「好餓、好冷啊……」

即使是夏天,失去陽光照射的夜晚氣溫也能低得刺骨寒,更何況下午全身被雨淋濕的衣服都還未乾。金獨子躲在偏僻無人注目的巷子裡,不得已之下將書和火柴從餅乾盒裡取出,選了一本比較沒那麼喜歡的書,將紙張撕碎了用火柴點燃,總算獲得一點點的溫暖。

「哈哈……我這樣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啊。不對我是男孩子,那就是『賣火柴的小男孩』囉?」

看著破碎的紙張上零星的紅色火花,快速又燦爛地燃燒殆盡,金獨子舉著火柴想,果然故事裡都是騙人的吧?不是說可以在火柴的幻影中看到火雞大餐、過世的親人和天堂嗎?還是說因為他不是單點火柴而是燒書,所以才沒能看見?
──可是不燒東西的話,火柴的火根本撐不了多久,那麼一點時間哪夠勾勒出那些幻想畫面,寫書的人到底有沒有常識?

不過紙張燒得也沒能比火柴久多少,很快巷子裡暗紅的火光便消失殆盡,恢復一片黑暗。

「……」

火柴頭劃過紙盒表面的聲音響起,這次金獨子沒有再撕碎書頁了。本來劉尚雅送他的書就沒有多少本,其他本也就算了,他最心愛的那本小說是絕對不能燒的。
但是,萬一先把其他書都燒完了,深夜裡金獨子冷到極點時,他能忍住不把最後一本書也點燃嗎?

「沒有火雞,好歹有蛋包飯也好啊。」

瞪著手裡唯一的火光和熱源,金獨子碎碎念道。就算父母已經不在多年,他還是時常想起連買一顆蛋都是奢侈的家庭裡,母親偶爾為他製作的蛋包飯。
不過是想像一下,空腹多日的胃裡就發出一連串聲響,金獨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彷彿還能聞到半熟蛋皮與鬆軟米飯交融而成的熱騰騰香氣。

──啊,該不會賣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幻覺就是指這個吧?
金獨子猛然回神,火柴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眼前當然也不存在任何食物。

「如果我再點一根火柴,難不成真的能看到逝去的親人?」

晃了晃手上的火柴盒,金獨子實在很不想嘗試。他唯一想見的那個人還沒有死,死的那個人他又不想見。
咻……哈啾!一陣夜風吹過,金獨子打了一個大噴嚏,不得不再度劃亮一根火柴。

「……欸?」

意外的是,金獨子看到的並非死去之人。
穿著黑色風衣,一頭黑色捲髮,如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英俊容貌在夜色下彷彿會發光,纖長的手指緊握著劍柄,男人獨自一人站在夜色之中。

劉衆赫。金獨子的腦海裡自動浮出這個名字,那是劉尚雅送的書裡,他最喜歡的那本小說『在滅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種方法』主角的名字。
若是劉衆赫並非虛構的人物,而是真實存在的話,一定就是金獨子現在看到的模樣吧。

「啊……」

一直到男人的身影倏忽消失,金獨子才意識到手上的火又熄滅了,他忽然就不敢再點火柴了。
先不說蛋包飯,後面出現的劉衆赫……真的只是他虛構的幻象嗎?那個人的存在感那麼強烈過於真實,虛妄的幻想主角美貌的十分之一都勾勒不出來吧。

但要是那真的是火柴所勾勒出的奇蹟呢?賣火柴的小女孩被奶奶接去了天堂,金獨子又希望劉衆赫能做什麼呢?

「我……」

『我是劉衆赫』,這句平常總用來激勵自己的話,金獨子忽然覺得連說出口都是褻瀆。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主角。
但至少,他可以選擇死在劉衆赫手裡。

嘩。細小的火光在黑暗之中點燃,明明微弱的光芒一手就能掩蓋,金獨子的世界卻一整個大變樣。

「金獨子!」

灑滿了星光的黑色夜空下,金色長捲髮的美麗天使撲向愣在原地的小少年,緊緊抱住了他。

「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以後你不會再感到飢餓和寒冷,會有很多很多吃不完的蛋包飯的!」
「……妳是,『惡魔般的火焰審判者』,烏列爾?」
「對、是我、是我……」
「妳要自顧自的抱多久?!」

半長不短的瀏海蓋住了兇惡銳利的眼神,穿著高中制服的白髮大男孩拉開激動不已的天使,一臉不耐煩地對金獨子說。

「喂、哪些傢伙欺負過你,你把他們指出來,我要把他們都殺了!」

對於白髮少年的提議,有著俐落短髮、看起來老實可靠的軍人男性遲疑地出聲制止。

「金南雲、殺人不太好……」
「那就揍個半死!」
「我也贊成揍個半死!」
「……記得留他們的命就好。」

不遠處一名背上揹著長劍,綁著馬尾的高中生女孩也舉起手附議白髮少年的意見,男性軍人只能無奈地以手掩面。

「妄想惡鬼金南雲、鋼鐵劍帝李賢誠、海上提督李智慧……還有……」

喃喃將眼前眾人的名號一一念出,金獨子轉過頭,望向剩下最後那不久前見過的高大身影。

「你真的是……」
「我是劉衆赫。」

俊美的男人微微彎下身,單手抱起瘦得可見皮包骨的小孩。

「我們來接你了。」

啊。不過就是這麼短短一句話,失去父母和家、還有被趕出孤兒院的時候,金獨子都沒有流過一滴的淚,就這麼不受控制奪眶而出。

──是幻想也無所謂,火柴的奇蹟也好。金獨子忽然明白自己就是為了這一刻才活到了現在。

相信他最喜歡的那本未完結小說一定能有個完美結局,現實的太陽升起時不會有冷死餓死的男孩出現在社會新聞。



燃盡的火柴被捏在金獨子手裡,他出生以來第一次,朝著他仰慕的主角、追逐的光芒露出了笑容。






『星流基金會,捐款幫助弱勢兒童、關懷全國育幼院、少年家園,杜絕霸凌與虐待,幫助孩子你我有責!捐款專線xxxx……』

隨著最後的字幕和語音結束,被抱在劉衆赫懷裡的金獨子忍不住雙頰染上紅暈,軟綿綿地推了推抱著自己的大手。

「拍、拍攝結束了,放我下來吧。」
「卡!收工!」

導演韓秀英像是被金獨子的話從夢中喚醒,連忙大喊著讓工作人員們收拾,自己則反覆檢查起剛才拍攝的畫面。
該死,影片播出去星流基金會一定會收錢收到手軟,這怎麼就是公益廣告呢?她是不是該跟星流基金會負責人狠撈一筆贊助……

「妳的眼睛裡只看得到錢嗎?太骯髒了,妳離遠一點不要汙染到我們寶貝獨子。」

客串演出的國民女神演員劉尚雅冷冷地瞪了韓秀英一眼,拿著一本書走向金獨子。

「戲裡的小男孩喜歡看書,金獨子也喜歡看書嗎?」
「喜歡!」
「那這本書你想看嗎?聽說這是『滅活法』的作者另一部作品,叫做『滅亡後的世界』。」
「我想看!」

被劉尚雅轉移了注意力,金獨子沒意識到劉衆赫並未放開手,就接過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要不要吃糖!這個糖很好吃的!」
「獨子你太瘦了,要多吃肉多喝牛奶!」
「這個餅乾也很好吃你嚐嚐看……」

剛才參與演出的其他演員也紛紛再度包圍住金獨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輕哄小朋友,各種糖果餅乾零食塞到衣服口袋裝不下滿出來;工作人員們也一邊搬著器材收拾,一邊以溫暖的眼神眺望著這副景象。

「嘖……想出這麼感人劇本的是我這個天才美少女耶。」

不甘一個人被冷落,韓秀英低聲嘟囔著,把底片扔給後製去修剪後便加入了圓圈。

「──劉衆赫你也抱太久了!該換個人抱才對吧!」

距離過保護的金獨子母親兼經紀人殺進拍攝現場,把這群搶兒子的混帳傢伙數落一頓還有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