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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盛宴】（名字打碼版）


　　紅髮女孩奔跑著。

　　近乎慌亂的吐息融在風吹動樹葉的摩娑聲中，一輪高懸的滿月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嬌小身軀穿梭於杳無人煙的森林間，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女孩順著雜草叢生的小徑一拐彎，而下一刻，巨大的野獸便踐踏樹木從後頭追了上來，利爪下被輾壓粉碎的斷木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倘若她被追上，便會落得和它們相同的下場。

　　光著的腳上滿是泥濘與傷痕，路上的碎石與枯枝劃破脆弱的血肉，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竭力的逃竄究竟有沒有意義，就算她真的活著離開了森林，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更沒有人等待、或是期待她的生還。她是為了什麼而苦苦掙扎呢。

　　女孩不知道這份迷惘會將她帶往何方，只是本能的、又像是在黑暗中尋求著什麼似的，披著一襲孤獨的月色奔跑。

　　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被絆倒的失重感讓女孩狠狠地摔倒在地。她吃力地撐起疲倦不堪的身子，回頭便看見那害自己跌跤的樹根，火辣的麻痛噬咬著自己扭傷的腳腕，冰涼的手掌輕輕撫上那發熱的微腫。

　　這下肯定是跑不動了。

　　她幽幽嘆息，垂下頭並闔上雙眼。

　　野獸的陰影將她覆蓋，血盆大口垂涎著朝女孩張開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將她撕咬——

　　「真是不聽話的小狗，還不坐下。」

　　帶著甜膩香水味的陌生氣息，與女人略帶嘶啞的嗓音，讓女孩略帶訝異地睜開了眼。黑袍的背影優雅而從容地佇在比她高大數倍的怪物面前，而那巨獸般的怪物則是乖巧的垂下自己的頭顱，竟然還對女人發出了一聲彷彿家寵般乖巧可愛的「汪」，黑黝黝的眼珠晶亮剔透。

　　「別在這胡亂撒野了，回到你哥身邊吧，你跑走可把他急壞了，差點把整座塔都掀了過來。」咧嘴一笑的女人對著怪物如此說道，而怪物像是聽懂了似的又汪一聲，甩著尾巴朝別的方向跑走了。

　　隨後，女人轉身，看著方才那險些葬身於怪物、神情卻依舊平靜無波的女孩，感到有趣似的揚起眉頭。

　　「換做平常，擅自闖入我的森林的愚昧之人，不會被我這麼簡單的放過……知道自己的幸運吧，小傢伙。」女人笑了幾聲，隨後伸手撈起女孩散亂的豔紅髮絲，「這頭宛如鮮血般顯眼的紅髮……看來，妳是那令人厭煩的祭司家族的孩子啊。」

　　「……是的。我喚作Andrea。」Andrea忍著疼痛，改用跪坐的姿勢並以指尖輕抵在地，朝女子彎腰拜服。「非常感謝您出手拯救了我的性命……Michaelia魔女大人。」

　　「妳知道我是誰，還用這樣尊敬的稱呼？」Michaelia一甩斗篷，抬起手，一個宛如黑洞般帶著閃電的漆黑魔力圓球便在她的掌心上出現。「妳難道不曉得，我最憎惡的就是你們所侍奉的神明了嗎？」

　　「我明白。」Andrea沒有抬頭，依舊維持著跪伏的姿勢，好像感覺不到對方話語裡夾帶的威脅。

　　Andrea未曾信奉所謂的神明。她打從出生起便與家族的所有人都不同，由於未曾受到神明的祝福，她天生就沒有光明魔力，從她身上感覺到不詳的大人並沒有選擇未她受洗，嚴格來說她甚至算不上是一名信徒。幸運的是，她擁有黑暗魔力的事情沒有馬上被發覺，儘管受盡嘲弄，沒有光明魔力、也無法傾聽神諭的女孩還是活過了十歲。可後來，不小心暴露出自己擁有黑暗魔力的她理所當然地被信仰深重的國家當成邪惡的女巫，將她綁在十字架上就要施以火刑。在被神所棄的那一刻開始，Andrea的命運早已被注定。

　　假惺惺的教徒們吐出虛偽的悲天憫人之語，可Andrea從不認為自己有何需要懺悔。所幸，在火焰即將點燃的前一刻，她學會了如何運用自己這份詛咒的力量，從束縛中掙脫出來。在一片混亂之中，火焰點燃了村莊的建築物，焦黑難聞的煙直衝天際，烏鴉的鳴啼在慘叫聲中更顯詭異。

　　她拋下背後宛如煉獄的景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後，她輾轉來到了這座隸屬於惡名昭彰的魔女的「暗夜森林」，雖然人們都說此地危險，但對於Andrea來說，依舊比人類的城鎮來得更加安全。

　　「喔，原來妳是『背叛者』啊。」Michaelia收起自己的魔法，又仔細端詳Andrea幾眼，「確實，妳身上的力量更接近黑暗。不錯，真是不錯，我太想親眼瞧瞧那個偽神發現妳的存在時，臉上的表情會有多難看。」

　　魔女高興的嗓音令Andrea不由得愣怔一瞬。

　　「跟著我來，我想距離妳親手燒了神殿的那天不會太遠的……」

　　心靈空洞的女孩彷彿受到蠱惑般，緩慢、又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她注視著Michaelia，開始明白為何自己無法傾聽神明聲音了——因為，那並不是她該侍奉追隨的對象。艷紅如Andrea般的眼眸倒映出Michaelia的身姿，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空虛都被填補起來，她在深淵之中遇見了值得自己奉獻一生的對象。

　　足踝的疼痛在那個人面前也變得微不足道。

　　她站起身，提起裙擺恭敬地朝Michaelia行了一禮，發下宛如詛咒般的誓言：「偉大的人啊，我願侍奉您，直至黑暗的最深處……」



　　直到與Zachary相見，Andrea才意識不是只有自己被眷顧的。

　　「Zachary、Andrea，做為未來的同事，你們就好好相處吧。」Michaelia揮舞法杖，在自己的身影消失前留下了最後的話語：「Andrea，有什麼不懂的就問Zachary，他會替你解答的。」

　　「是，Andrea銘記在心。」

　　兩個年紀跟個頭都差不多的孩子尊敬地敬禮，目送Michaelia離開。此時，Andrea才終於正視了身旁那比自己還要年長些許的少年……那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平凡的少年，宛如怪物猙獰利爪般的巨大右臂就算被他藏在身後，也還是露出了大半。

　　他們都不是被容忍的異端，世界並沒有留給像他們這樣的人一席之地，徘徊在孤獨的深淵中。或許就是這樣，他們才會不約而同的選擇跟隨那位大人吧。

　　既然光明會灼傷他們，那便蟄伏於純粹的黑暗吧。

　　「……我是Zachary。」給人寡言印象的紅黑髮少年率先釋出善意，朝Andrea伸出自己更像人類的左手。

　　「我是Andrea。」Andrea淡淡地握住Zachary的手。

　　「妳有沒有想問的？」

　　「沒有。」

　　Zachary疑惑地怔住了，那被他掩掩藏藏的右臂在他發愣出神時終於露出了全貌：那是大到能夠一把抓住人類腦袋的銳利五爪，怪異得令人生畏生厭。可Andrea卻像是完全不在乎，自顧自地走到擁有獅子頭顱的管家Sebastian旁邊，問那位大人稍晚會不會回到城堡和他們一起共進晚餐，如果會的話她也想為餐廳佈置盡一份心力。

　　不曉得Andrea到底是怎麼想的Zachary忍不住上前，抓住女孩的肩膀並追問道：「沒有問題？妳難道不好奇我的手臂……」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

　　話說到一半，少年又自己啞了火。奇怪，自己為什麼要衝動地追問對方？

　　——那些嘲弄辱罵的污言穢語，他還聽的不夠多嗎？

　　Andrea不太喜歡Zachary突如其來的碰觸，抬手將自己肩膀上Zachary的手乾脆地拍掉。她像是沒注意到、或者說是故意忽視了少年藍色的眼眸中一閃即逝的複雜光芒，只是冷淡又不在乎地開口：「不論你的手臂長什麼樣，都與我無關。」

　　「無關」一詞最是無情，可Zachary卻沒有被她帶刺的話語傷到，反而還感覺到了輕鬆。望著Andrea走遠的背影，Zachary輕輕撫過自己的右臂。

　　Andrea說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少年在那和自己早餐土司上頭的草莓果醬擁有相似顏色的雙眼中，看見了淡漠和疏離，但始終沒有任何的厭惡與排斥。這對Zachary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他想，雖然Michaelia已經用魔法把Andrea的扭傷治好了，但自己晚點或許該讓追著她跑、甚至還想吃了她的弟弟道個歉？



　　Michaelia沒有回來一起享用Andrea特製的晚餐，大部分都進到了Zachary和他「怪物手足」們的胃裡。不得不說，Andrea能淡然地和不久前才想把自己吞了的怪獸一起吃飯，實在是非常有膽量。

　　用餐的時間是沉默的，那或許與禮儀無關，單純是才見兩次見面的兩人還沒有可以做為閒談提出的共同話題。整個餐廳只有可愛的怪獸們一邊吃一邊玩的歡快吠聲，和壁爐爐火燃燒木頭產生的劈啪聲，但是兩人卻也意外的不顯尷尬，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慢條斯理的吃完了。

　　——好吧，或許Zachary吃飯算不上慢條斯理，可這怪不得他，要那雙巨大的手臂握住小小的刀子，對還不太能完美控制手臂的少年來說還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至於那些被不小心折斷或握壞的餐刀，Sebastian會負責處理的。

　　「對了，Andrea，我帶妳熟悉下環境吧。」Zachary放下手中餐具，對Andrea提議。既然Michaelia囑咐他多照顧女孩，那他就會努力做好——而且，他剛吃完飯的怪物手足們恰好需要散散步，如果放任他們坐著不動會很容易變胖的。

　　雖然他覺得那樣好像也挺可愛。

　　Andrea文雅的用手巾擦了擦嘴，然後點點頭應允下來：「可以。」

　　Michaelia的城堡高大宏偉，對於身形還沒長開的小孩們來說更是如此。怪獸們無拘無束地在走廊上奔跑，撞在牆上時還把掛著的畫給撞掉了，跟在他們後頭的Zachary任勞任怨地接住墜落的畫，再一一掛回去。雖然實心的木框還是相當沉，但對Zachary的右臂來說倒也不算什麼。幸虧魔女沒有在家裡用昂貴的易碎品裝飾，不然這群好動的怪獸們能當天就把目所能及的一切東西都碰碎。

　　「我想，你應該稍稍管理一下自己的下屬，Zachary。」看著活潑的怪物們四處搗蛋的Andrea微微瞇眼，「啪」的一聲拉開手中的摺扇並輕輕掩住自己的嘴，對Zachary如此告誡，「事關那個偉大的人，一切都必須完美，不能讓任何事情成為她的汙點……」

　　「他們不是我的下屬。」Zachary打斷了Andrea的話，「他們是我重要的怪物手足……他們確實有點調皮，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他們這麼可愛。」他垂眼看著正在親密磨蹭自己褲腿的白色小怪獸Damian，忍不住勾起嘴角，彎腰將他輕鬆抱起。Damian在怪物手足中是最小最黏人的一個，和一般的家犬也差不了多少，Zachary轉手就把Damian塞入Andrea懷裡，看見毫無防備的女孩露出驚訝的神情後，不禁笑出聲來。

　　Damian一點也不怕生，在Andrea懷裡開心的拱來拱去撒著嬌。沒怎麼和小動物相處的Andrea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連忙將小怪獸放下，但那柔軟的觸感確實不怎麼令人討厭。

　　「怎麼樣，可愛吧？」Zachary得意洋洋地咧嘴。

　　「……以後慢慢教他們秩序吧。」Andrea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吐露出苛薄的字詞，只是搧了搧手中的扇子，忽視還在謳歌怪獸們可愛之處的Zachary快步向前走去。

　　除了餐廳以外，他們一一逛過大廳、臥室、書房、怪獸們的訓練室和Michaelia的辦公室，雖然最後一間就連Zachary也進不去，沒有得到Michaelia許可就貿然闖入的話會被提前設置的魔法攻擊……當Andrea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清楚時，Zachary只是對她投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不要問。」

　　最後，Zachary帶著Andrea來到了高聳的大門前。

　　「……然後，這裡是儲藏室。」

　　儲藏室的大小僅次於Michaelia的房間，裡頭堆滿各式各樣的寶物與收藏，雖然魔女並沒有刻意禁止他進入，但對於幾乎整天都和怪獸泡在一起——名義上是在鍛鍊怪獸們做為強勁的軍團兵——的Zachary來說，他進儲藏室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儲藏室裡面有什麼？」

　　「大部分都是一些金銀財寶，還有Michaelia大人攻打別國的戰利品之類的。我是對那些沒什麼興趣，不過之前在裡面找到一個純金的盤子，Damian很喜歡咬著它玩。」

　　Damian應和般「汪」了聲。

　　聽著Zachary的介紹，Andrea本來也沒有多大的興趣，打算直接離開……然而，Zachary這時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摸著下巴補充：「啊——說起來，好像裡面還有一幅Michaelia大人的畫？聽說是幾年前別國的宮廷畫家畫的來著。妳想看看嗎？」

　　Andrea的腳步猛然頓住了。

　　最終還是沒能抵抗誘惑，Andrea跟著推開大門的Zachary一起踏進了儲藏室之中。

　　裡頭沒有窗也沒有任何照明器具，一片陰沉沉的漆黑，所以門口放了盞提燈。Zachary用打火機點亮了煤油燈，搖曳的光明讓他們不會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或許是因為堆滿雜物又疏於整理，儲藏室能走的道路對於體型較大的怪獸們來說太過擁擠，只能可憐巴巴地在外面等著，小巧的Damian倒是有跟在他們後頭。

　　「儲藏室很黑對吧。如果會怕的話，需不需要牽手啊，Andrea？」Zachary調侃地伸出了手。

　　「我不怕黑。Zachary，你也太小看人了。」Andrea輕哼，用扇子打掉少年的手。

　　Zachary吃痛地甩了甩自己發紅的左手，也不繼續開她玩笑了。他們小心穿過金銀與收納櫥櫃間的狹窄縫隙，越往深處，黑暗便越是沉積，成為難以化開的濃郁。最終，Zachary停在了儲藏室底端的牆邊，深紅色的布蓋在畫像上頭，只勾勒出外框的邊角，但也能輕易判斷出那幅畫相當巨大。

　　「就是這個了……」少年伸手將紅布扯下，露出後頭的畫。

　　令Michaelia滿意的肖像僅此一幅。為了不讓圖畫太快泛黃褪色，她才將這幅畫收進儲藏室。

　　Andrea用崇敬的目光凝視畫中之人，那驕傲得彷彿目空一切的姿態被栩栩如生的刻劃，燭光觸及不到的範圍，腥紅的眼眸隱匿在黑暗中，就好像在靜靜注視自己那般。醉心於畫作的她沒注意到Zachary忍俊不禁的表情。

　　「妳還真喜歡Michaelia大人啊。」Zachary笑著在畫旁倚牆而坐，就在他放下手中提燈的下一秒，Damian便汪汪叫著搶占了他大腿上的位置，小尾巴興奮地搖擺。

　　「……我已決定誓死追隨那個偉大的人，抱有崇敬之情是理所應當。」Andrea看著少年，走了這麼久她的腿確實也有點酸，便也有樣學樣地按著裙子，在Zachary身旁坐下，但坐姿可比Zachary優雅許多。「為什麼問這個？難道，你不喜歡那位？」

　　「怎麼可能？和妳一樣，我也是受她幫助的人。」Zachary擺擺手，雖然他對Michaelia的感情不像Andrea那麼狂熱，但要說尊敬，那也是絕對不少的。

　　「那麼，你是為何選擇待在那位身旁？」

　　突然被這麼一問，有些措手不及的Zachary啞了一瞬。原因嗎……少年仰頭望向天花板，頭頂抵著牆壁，彷彿陷入回憶般垂下眼簾。「看手臂就知道，我是個怪物了吧？只因為與人類眼中的『正常』相悖，他們便將惡意肆意傾倒在我和我的怪物手足們身上，我沒辦法忍受這些。我決定要製造出一個平等的世界，讓怪物也能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雖然我不曉得Michaelia大人想做什麼，可我們擁有共通點——」他摸了摸Damian的頭，輕笑一聲，「為了改變陳腐的世界，要殺死所有妨礙我們的人類。我們目的一致，更何況，她亦對我有照顧之恩。」

　　「不止有你，阻礙那位的一切，我亦會為她祛除。」Andrea沒有對Zachary的話語表示出任何看法，畢竟會選擇投身黑暗的人，對自己的信念多少都帶點自我中心的執拗，又豈會因旁人閒言而左右。她只是轉過身，認真注視著Zachary：「為了達成那位偉大的目標，請你更加努力吧。」

　　Zachary眨眨眼，隨後直爽的笑了：「喔！」

　　「為了那完美的那位大人，首先，得從你的儀態開始改變。」Andrea話鋒一轉，在Zachary愕然的注視下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你畢竟是那位的屬下，一舉一動都代表著那位，所以你不可做出任何令那位蒙羞的舉止，其次……」

　　Zachary痛苦地摀住了耳朵，他都不曉得Andrea竟然是會碎碎念的類型。



　　到處都在慶祝一年一度的萬聖節。

　　傳說，萬聖之日是黑暗中的怪物們魔力最強大的時刻，他們會從黑暗中現身並殘忍的殺害人類。當時的人們為了殺死怪物，便決定偽裝成怪物的樣子，在怪物放下戒心時成功將其一舉殺死。為了紀念他們的智慧與英勇，人們便會模仿故事中假扮怪物的行為。

　　一場化裝舞會在皇宮舉辦。人們帶著猙獰面具、穿著奇裝異服，以他們心目中醜陋的「怪物」之姿現身。

　　這場萬聖舞會最特殊的地方，是參與者會對其他人的裝扮進行評分投票，票數最高的那位便會成為舞會中的「怪物之王」，被國王受與榮譽徽章作為獎勵。

　　今年這項殊榮的得主，屬於一名擁有紅黑色長髮和怪物巨臂的青年，半白半黑的面具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龐，讓人無從辨明其身份。在萬眾矚目之下，國王來到了這位青年面前，並親自在他胸前別上一枚閃耀的徽章，並高聲宣布：「今日，你就是最令人畏懼的『怪物之王』！」

　　眾人鼓起了掌。

　　國王正想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卻沒想到青年竟然向自己搭話了：「你認為，萬聖節的故事怎麼樣？」

　　或許是青年那身怪物的裝扮令國王感覺到了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怪異，他少見的沒有斥責青年沒有對自己使用敬稱一事，只是快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那是個很棒的故事，彰顯了殺死怪物的人類有多麼英勇。」

　　聞言，青年咧嘴，笑了。

　　「……『人類的英勇』，你說？」

　　下一秒，怪物鋒利的尖爪刺穿了國王，將那顆還在跳動的鮮活心臟輕輕握住。青年望著國王那不敢置信的雙眼，似憎惡又似嘲弄地開口：「為什麼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萬聖節，不就是鬼怪出巡的日子嗎？不過，扮成怪物的人類竟然分不出誰是真正的怪物，這點確實諷刺的讓人想笑啊！」

　　在人們充滿恐懼的尖叫聲中，青年猖狂地大笑起來，將國王的心臟使勁拽出，飛濺而出的鮮血沾在臉上，溫熱的腥紅迅速地冷卻下來。

　　他冷眼望著那沒了氣息的血肉之軀，「膚淺的節日，還是徹底消失了比較好。」

　　想要逃離皇宮的貴族們驚慌失措地奔向大門，怎料數條散發著霧氣的漆黑鎖鏈緊緊將門束縛住。紅髮的美麗女子站在大門前，高舉手中的方鏡，散發著陰森氣息的黑霧圍繞在她身旁。吸入由黑暗魔力凝成的薄霧的人們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抵擋住他們逃跑的步伐，有人開始驚叫著「魔女」、「怪物」，而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予，只對著青年說：「Zachary，別磨磨蹭蹭的偷懶了。趕緊收拾。」

　　「我哪有在偷懶啊……」Zachary無言的嘆了口氣，隨後仰頭就是一陣大吼：「怪物士兵，全軍突襲！」

　　回應這股震動大地的響亮吼聲的，是一群從外頭破窗而入的怪獸們。身上早已血跡斑斑的他們，先前收到了殺死衛兵的命令，如今又將滿嘴的尖牙對準了新的犧牲者。怪物之王抬起手，向傲慢的人類宣判死刑——

　　「這，就是我們怪物從人類手中奪回平等的第一步！」



　　在水晶吊燈上蹦蹦跳跳的Damian，那粗魯的動作而讓本就搖搖欲墜的吊燈因為承受不住力量而墜落，發出響亮的碰撞破碎聲。

　　皇宮已化為腥紅的煉獄。可紅絲毫並不在意，坐在王位上的他只是望著Andrea，將自己突然想到的事情耿直地說了出來：「說起來，我好像沒有跟你跳過舞欸，Andrea。」

　　「那又如何？」

　　Andrea不想理他，畢竟Michaelia還有交給他們的任務尚未完成。轉身就要離開的她並沒有發現從王座跳下來的Zachary臉上勾起的嘴角，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緊接著是一股強勢將她拉扯入懷中的力道，和圈住她腰身的猙獰手臂。

　　近在咫尺的臉龐讓兩人的吐息交融成一片炙熱。

　　「美好的夜色，不跳舞太可惜了吧？」

　　「……你真是怠忽職守。」

　　儘管Andrea這麼說著，卻還是將手輕輕搭上Zachary的肩膀，纖長的睫毛輕輕煽動。

　　怪物們在黑暗中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