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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張起靈進那道門沒有多久,吳邪回了家一趟,他心中有太多困惑和痛苦無處可說,它形成一股龐大的壓力,讓他天天從惡夢裡驚醒。

這一次回去,倒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的親人說什麼,只是人無力到了一個地步,會像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回頭找爹娘;他獨立慣了,不常回家,這一次回去看到爸爸媽媽,還真的有種安心的感覺,彷彿回到以前那個生活平淡無奇的吳邪,那時候還沒有遇見誰、發現什麼,任何事都還沒有發生。

不經意的時候,某些相似的瞬間會讓他聯想起有關於鐵三角、關於他們很長很長的旅行、關於日常生活中他和胖子、和張起靈一些無關緊要的對話。每一次想起來,都帶著物是人非的情緒。

這段時間確實發生太多事,他心頭上那一沉重的點,隨時間越發清晰;他沒有辦法對他的父母說,他們太親了,怕是開不了口。

他找了他二叔下棋,那一局下了一半,勝負未明,他二叔說:「小邪,你有心事。」

本來他沒打算要說任何事,卻還是被二叔看了出來,他清楚他二叔,講些拙劣的藉口蒙不過他。

他放下棋子,斟酌著問:「二叔,那時候解連還的事,您跟我說您知道,這麼大個事兒,您那時怎麼就能夠接受呢?」

二叔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年輕的時候我常跟老三下棋,起初,我以為他是個莽衝直撞,單靠情緒做事的人,後來我發現,他的心思比誰都細,誰都看不出來。」二叔看著吳邪,眼神裡很是複雜,是心疼,又有些覺悟,「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三叔這一輩子,沒有好過的路了。」

吳邪不太清楚二叔與他說這些要做什麼,就著他的話問:「但我們還是能做些努力的不是嗎?」

「小邪,你知道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嗎?」

「大約是,什麼都沒有辦法做的時候。」

「很接近,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是你明明覺得這件事還是有轉機、有希望的,你想過各種不同的辦法,最後卻發現你自己是有極限的。」二叔把茶杯放回桌上說:「那時候人們會發現,自己與生俱來的一切、自己的成長際遇累積到了現在,成了命運,而命運就剛剛好在某些關鍵的時刻讓一個人遭遇他想都沒想過的遭遇、成為想都沒想過的人。」

二叔在說這段話時他很明白,就如同那時他在長白山,看著張起靈還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離塵世尚近,自己好像還有很多方法、說法可以讓張起靈跟著他回家,卻發現他每一個看似有機會的方法,都沒有用。

那時他發現,他們倆之間在此時此地所經歷的,是他們過去經歷所演變過來,他和張起靈的個性實力家族背景,造就了最後的局面。事情發生過後,他心裡有很多的如果;過去越有可能挽回的事情,越是差一點點,帶給人的痛苦就越大。

他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二叔要跟他說這些。

他想告訴他,很多事情不必攬在自己身上,沒有人承擔得起,即便是至親,也有你無法插手的事情。

那局棋終究沒有走完,二叔收到訊息,臨時需處理些要事,留他一個人收拾,他點了根菸吸了兩口沒再抽,靜靜看它燃燒,火苗出現的地方,煙絲從那裡拔高,將他的心事拉的好長好長。他在那局棋旁坐了一下午,直到陽光從門外走到他腳邊,他都沒有離開。

後來幾天晚上,吳邪一個人在房子睡不著的時候,都想起二叔在說那些話的眼神,儘管事隔多年,在他眼神裡仍殘存著無法對別人說的苦。

一個人,被刀子劃了,傷口好就想不起疼了;若生命中有了個缺,經過了多少時光,想起來都疼。

在自己的命前面,誰也無法幫誰。吳邪嘆了口氣想:話雖如此,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不管,終是不可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