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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薄霧般籠罩整個街道，濕黏的空氣攀附在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透露著不同的情緒，疲憊的、厭倦的、憤怒的、憂傷的，還有，著魔的。


一聲清脆的開鎖聲響起，略顯厚重的實木門被推開。克雷格一邊將濕漉漉的雨傘隨意扔到門邊，一邊抬腳踢開幾個被捆好的垃圾袋為自己騰一條狹窄的通道，朝著那張熟悉的床位走去。

雖然已經回到租屋處，克雷格的腦海中卻仍然盤旋著那宗遲遲無法破案的懸案：失蹤的兇手、詭異的犯罪現場，以及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屍體型態。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將真相扭曲得面目全非，頻繁更新的報導更是讓整個調查小組在上級的壓力下疲於奔命，要求他們儘快交出成果。然而，面對人手不足的窘境，每個人都背負著沉重的案件，調查進度始終無法推進。

「一群只會吸官員雞巴的老男人，倒是多調一些人手過來啊……」克雷格咕噥著，最終在疲憊和壓力之下漸漸沉入黑暗。


刺耳的金屬樂炸裂般響起，過大的音量將克雷格從睡夢中猛然扯回現實，他皺著眉伸手撈過手機，喇叭正不堪負荷地發出幾聲刺耳的破音，直到他不耐煩地接起來電看了一眼螢幕顯示的時間——凌晨三點。

「喂……？」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克雷格，你現在馬上過來。』


克雷格趕到警局時，警局內燈光昏黃，只有少數人還在加班。克雷格一進門，就看到副探長霍奇斯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手上拿著一張黃色便利貼。

「這東西剛剛有人直接放在我們的接待櫃檯。」霍奇斯將便利貼遞給他，「上面只有這個地址。」

克雷格皺起眉：「高地公寓，8901 楓冠路，Apt 602……」

這不就是他租屋處的樓上？

「我們查過了。」旁邊的同事雷蒙德開口，「住戶是個獨居男子，三個月前搬進去，背景乾淨，沒有前科。但奇怪的是，這個地址跟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沒有明確關聯。」

「可能是惡作劇？」克雷格低聲嘟囔，心裡卻泛起一股不安。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既然有人特地把這紙條送來，就值得查一查。」霍奇斯說，「你跟雷蒙德過去看看，支援單位會在樓下待命。」


克雷格和雷蒙德抵達公寓樓下後就看見幾名警員已經等在外頭了。他們搭著電梯上了六樓，並在 602 號門前停下。

克雷格身子微微向前，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屋內除了一片死寂沒有其他的聲響，他隨後才試探性地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警方。」雷蒙德開口，「我們有些問題想請教。」

仍然沉默。

兩人對視一眼，克雷格加重力道再次敲門。

依舊沒有動靜。

「可能沒人在家？」雷蒙德低聲道。

克雷格剛想回答，屋內卻傳來一絲異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移動了一下，兩人瞬間繃緊神經。

雷蒙德低聲對著對講機道：「這裡有異常情況，請求進一步支援。」

克雷格則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配槍，眼神鎖定門縫內的黑暗。


門在這時突然開了。

漆黑的房間像是一個張開的深淵，靜靜等待他們踏入。克雷格試探性地跨進一步，準備拿起手電筒照明。就在這時，金屬樂炸裂般響起——是他的手機。

『你好，克雷格•安德森。』

電話剛接起，對方的聲音便低低地傳來。沙啞而乾扁，像是被煙燻壞的老舌頭在吟誦著什麼，聲線詭異得像是年過六十的老人。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信任我，一張不知道從哪來的紙條，你就真的跑來了，這讓我很高興……但也讓我開始懷疑你的智商。』

「你是誰？」克雷格低聲詢問。

對方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反而語氣輕快了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啊……你這麼聽話，害我都有點捨不得了。如果你不是人就好了……如果是戴環者，那感覺也不錯……』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回味某種愉悅的想像，然後語氣更輕柔了些。

『我們可以一起去好多地方……你也能體驗我的快樂……我們說不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克雷格的耐心隨著對方每一句話迅速流失，他死死盯著眼前的黑暗，指尖下意識地收緊，骨節微微泛白。

『你知道嗎？』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低沉，帶著絲愉悅的顫音。

『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在想……這雙眼睛真好看啊……』

克雷格的指節「喀」地一聲繃緊，終於忍無可忍。

「先生，我忍你很久了。」他的聲音壓得低沉，卻透著難以忽視的怒意，「再說些不相關的話，我就以騷擾刑警的罪名逮捕你，請你自重。」

話音剛落，對方忽然輕輕地笑了。

『哈哈哈，你突然變得這麼有禮貌真奇怪，你之前在黑幫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克雷格頓了一下，語氣也比先前沉了不少。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不高興了？抱歉，我不是刻意提起你之前在黑幫待過的事，可是，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對方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刻意拉長語調，彷彿是想仔細品味這句話的餘韻。

『你之前做了那麼多的事……我是指……真的很多那種事，結果你最後居然是去當警探，好吧，話扯遠了，我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讓我近距離看看你的眼睛？』

克雷格的太陽穴一跳。

對方顯然清楚知道他的過去，甚至還專挑他最不願意提起的那段時光。在成功將他的耐心消耗殆盡之後，卻從過去的事轉變成了這個莫名其妙、詭異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請求。克雷格被激的火氣直衝腦門，他顧不得還在搜索房內的情況朝著電話那頭怒吼。

「我操你媽！你這個畜生現在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嗎？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抓出來讓你在牢裡玩個爽！」

克雷格掛斷電話過後，房間內的燈光忽然亮起，白熾燈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

裡面空無一人。

沒有傢俱，沒有雜物，甚至沒有任何居住的痕跡。這裡不像是一間公寓，更像是一個無聲的陷阱。

他們被耍了。

克雷格的臉色沉得可怕，這案子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如今又平白被耍一通，而且還是凌晨三點沒睡飽的情況下。他憋著一肚子火轉身走出房間，甩上門的力道大的門框都震了一下。


前來支援的警員見兩人朝電梯走來，疑惑地問：「怎麼樣了？」

「他媽的沒怎樣！」克雷格火氣正旺，直接吼回去，一群人面面相覷，在一旁的雷蒙德見狀嘆了口氣：「我們回局裡吧。」

這一夜，克雷格的怒氣始終沒消，連睡都沒睡好，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電話裡那句話——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