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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要的不只是「公義」 更需要的是「良心」

高雄市中小企業協會名譽理事長 李重德 2011/8/3



「見義勇為」或許是我個人的一項弱點，因為我常常因為「見義勇為」而付出一些額外的代價。但是事實上我就是那一種不能只期待別人來「見義勇為」而自己卻不去做一些事的人，因此我決定把發生在我身邊的一些讓人心痛的故事講出來。因為我看到了越來越多有權有勢的人，高舉著「公義」的大旗，卻做出了沒有「良心」的事來。如果「公義」高張的代價就是讓我們失去「良心」，那我寧可不要「公義」！



「鄉長送給我的不是紅包，而是侮辱！我拒絕接受！」

過去幾年來高雄縣的某鄉因為有環保回餽金，因此每到過年時鄉長就會發給鄉內登記有案的殘障、老人與低收入戶每人壹仟元的「紅包」，L君是持有輕度肢障手冊的殘障人士，過去因為自覺尚能自食其力，所以從未領取任何政府的殘障補貼。

某一年L君突然心血來潮決定依照通知書前去該鄉的「老年活動中心」領取鄉長贈送的「紅包」，在排隊之後依序輪到讓L君辦理領「紅包」的手續，這時，負責發放「紅包」的社會課承辦人員突然大聲佻侃的說：「你是L君本人? C？早知道你是這麼年輕力壯，我就不要發通知給你！」L君此時感受到自己似乎就是天下最無恥的人，但是他不想與承辦人員爭執以免繼續被羞辱下去。

於是在承辦人員與他人的訕笑聲中，他領了鄉長的「紅包」匆匆離去，並且把鄉長的「紅包」多放進去一千元之後直接走進鄉公所，L君把這個「紅包」交給了值班台，告訴值班人員說「鄉長送給我的不是紅包，而是侮辱！我拒絕接受！」「我也回送鄉長一個紅包，請他替我多做一些善事！」

兩天之後，那一位羞辱L君的社會課承辦人員奉鄉長之命送還「紅包」給L君，並小心翼翼的向L君致歉，L君也接受了社會課承辦人員的致歉與送回來的「紅包」。



「銀行要求我孫子去辦理財產繼承與房屋過戶手續！」

2009年初，歲暮節前，我帶著協會幹部走訪幾個貧困家庭去送春節救濟金與救濟品。在左營區，我們一行三人按照高雄市殘盟理事長所推薦的個案來到當事人住家大樓的管理室。在等當事人下樓來的空檔，我們向管理員打聽情況，才知道當事人的那一間房屋本來就是一間凶宅。幾年前才有前主人在屋內自殺，而新主人才搬來一年多，也在屋子內自殺。死者唯一還在讀國中! 的小孩子親眼看到父親的死狀，「太慘了！」管理員講的很淒涼，我們三人聽的很心酸。

當事人的祖母一人下樓來接見我們，她告訴我們說前幾年這個孩子的母親也在鄉下自殺死亡，她的兒子為了要讓小孩子換個環境去好好讀書，因此從鄉下搬來高雄，並向銀行借錢買下這個房子，但是她兒子在城裡賺的錢不多，養不起房子和孩子，日子過不下去，自己就先走了。我們三人聽完這個讓人難過的故事，強忍著悲傷極力的安慰這位剛剛喪失愛子的母親。

於是，我們開始擔心她們祖孫要怎麼過日子。她說她要在這裡陪她的孫子到這個學期末，等辦好這個房屋的繼承過戶手續之後就帶孫子回鄉下去住。我驚訝的追問說「這是個有巨額抵押債務的房屋，資不抵債，為何妳的孫子不辦理放棄繼承或是限定繼承？妳為何還要讓妳的孫子來繼承債務呢？難道妳要妳的孫子從國中開始就揹起她父親揹不動的債務嗎？」這位鄉下姥姥聽了我的話之後立即慌了起來，說道「我才剛為孫子辦完? ]產繼承手續啊！」「銀行要求我孫子去辦理財產繼承與房屋過戶手續！」「他們常常來催，我們怕啊！…」

離開那裡時，我很想哭。台灣連續十幾年的經濟困頓逼死了一對年輕的夫妻，銀行經理為了確保可以繼續向債權人追債，還要追殺他的小孩。老天，祢為何不張開眼看一下這是個什麼世界！



「未繳管理費的人就不准使用電梯！」

13年前，我決定從爾虞我詐的商界退隱下來，我向開設建設公司的學長買下了他們所建好的一間可以眺望觀音山的T大樓的最高二層樓，作為我在復出之前的修持之所，我把我的新居稱為「隱樓」。

我選擇這裡作為新家有二個重要的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對於吃長齋的我來說，這裡的素食、空氣與靈覺正是我的一大福報，第二原因是這個建築物就是依照獎勵興建國民住宅辦法所建的大樓，因此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販夫走卒，足可以讓我的四個小孩學會如何去與凡夫俗子交往，如何去過一般社會中下階層的生活，這樣子他們長大之後才能做一個真正的正常人。

我的孩子們果然不負所望，他們都很快樂的成長，因為他們都沒有想當「人上人」的企圖心，所以他們從來不會有淪為「人中人」的痛苦。

去年大樓管委會改選，換了一批新委員，其中幾位是不住在這裡的房東以及並非分區所有權人的租住戶。這與與政府的法令規定不符，但是大樓管理公司與一般住戶卻不敢反抗，只能私下議論紛紛。這一些新委員的作風非常剽悍，他們恣意將大樓電梯進出的管制由原來固定的刷卡改成隨時可以更動指令的IC小開關，目的是讓那一些遲繳管理費的住戶不能乘坐電梯上下。

但是由於施工的不當，連我這樣的模範住戶也在無預警實施的第一天的一大早就受困在電梯之內，動彈不得，最後由他人從外面搭救出來。因此，我才得知這一項新措施的目的竟然是要羞辱那一些遲繳管理費的住戶。我隨即打電話告訴長期住在大樓外面的管委會主委，要求他當日立即解除這項不人道的措施，否則我威脅將直接報警處理。

當日下午我返家時，管理員告訴我說管委會的委員等我下樓去談話。我下樓後果然看到幾個不認識的先生正怒視著我。我質問他們這樣做的合法性與正當性，主委直接了當的就說「未繳管理費的人就不准使用電梯！」，我反問「不讓他們使用電梯，管委會如何有資格收他們的管理費？」雙方一言不合，拍桌互罵，不歡而散。

隔日我果然照我的揚言，以單一住戶的名義行文到高雄縣政府建管課要求處理，幾天之後，這項新措施被修正了，改為所有住戶都可以搭電梯。那一屆的大樓管委會終於提前改選，沒有一個舊委員獲得連任，而我還是堅持只做這個大樓的「模範住戶」。



「三年五班的廖XX同學請到教務處來領救濟物資」

廖小妹就讀北部的一所國中，她是單親家庭的小孩，母親兼了好幾個差事，但每個月也賺不了多少錢，因此廖小妹是一個可以減免學雜費的低收入戶學生。

廖小妹的女導師知道廖小妹的家庭情況，看到廖小妹不用功時，總是會把她叫去教師辦公室訓責一番，女導師最常講的一句話就是「妳的母親這麼辛苦的工作，妳卻…」。因此所有的老師都認得廖小妹，也知道廖小妹的家庭情況。廖小妹每一次被導師叫去訓責之後，回來時最怕看到全班同學投射過來想要刺探情況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沒穿衣服卻走在大家面前的人。

去年底有人送白米給學校，指定發放給貧困家庭的學生。廖小妹又被導師通知要在第二節下課後到教務處去領取救濟物資，這一次愛漂亮的廖小妹決定不去領取這一些白米，因為她不想帶著寫上“救濟物資，禁止轉售”的一大袋東西走路回家。

第三節下課時，學校的廣播響了，傳來了一個男老師不高興的聲音「三年五班的廖XX同學請到教務處來領救濟物資」，連續三次很清晰的廣播，逼迫著廖小妹全身顫抖的走向教務處去。

那一天廖小妹幾乎是蒙著臉抱著那一袋的救濟物資哭著走回家，她很希望那個時候會有一輛卡車突然的開過來把她軋到讓誰都認不出她來。

那一天之後，她開始痛恨她的母親，痛恨學校，痛恨所有的人。她發誓要讓大家都受到報應。(註：真人真事，但廖小妹為筆者任意借用的假姓名)



「我看你的小孩長的白白胖胖的不像是需要政府來協助的家庭」

L女士是一個離婚婦女，她的前夫做過很多工作，依時間排序，先是開餐廳與麵包店，然後是賣布料，再來是當泥水工，當建築業蕭條沒有工作做時他也做送桶裝瓦斯的工作…，最後，他被送進監獄，因為他打算開瓦斯讓他的三個小男孩與他一起離開人世。

已經與前夫離婚的L女士，在聽到孩子打電話來求救之後，帶著警察破門進去救出了她的三個孩子。L女士的前夫則被依違反公共危險罪以及殺人未遂等多項罪名被定罪，並在監獄強制勞動，學習謀生技能。

現在L女士帶著三個男孩與另一個離婚時協議由L女士撫養的女孩，全體住在前夫留給他們住的一間小套房裡。它是一間不到10坪(30平方公尺)大的房子，而且還是一間設定有高額抵押房屋貸款的老舊房子。L女士在離婚之後搬出去獨自生活，但她還是一直在替她的前夫繳納這一個房屋的貸款的本息，因為她怕她的孩子會沒有棲身之處。

有人告訴L女士說她可以去申請政府低收入戶的補助，她終於向社會課求援。社工人員依規定到現場去瞭解情況，問了一些情況之後，社工人員說話了「你們還有房子住，不錯嘛！」「妳還很年輕，可以去工作嘛！」「我看你的小孩長的白白胖胖的不像是需要政府來協助的家庭」…，L女士聽得心? A3涼了，卻還要向社工人員堆著笑臉來拜託。

於是社工人員要求L女士回去她的娘家去向父母親拿這幾年的銀行與郵局存摺影本，以及去請領父母親名下沒有不動產的證明…等等，以證明L女士的父母也沒能力照顧L女士以及他們的外孫。

L女士最後終於取得到低收入戶的資格，因為她的父母名下剛好沒有任何不動產，最近幾年的銀行與郵局存摺中幾乎沒有任何現金儲蓄，父母的生活費都是靠幾個孝順的兒女每月寄來的錢過活。之後，L女士的父母經常對人說「還好我們家窮到連一塊墓地都沒有，不然政府就是看著我們的孫子就要餓死了也不會來幫忙的! 」。



「我的房子是否要過戶給我的婆婆？」

內人是鄉內的知名人士，因為她長得漂亮又很喜歡幫助人，是鄉內婆婆媽媽黨的最愛。因此從菜市場裡的菜販，到觀音山風景區的攤販，真有許多鄉民是她的粉絲。

有一天，內人問我一個問題，她說鄉內有一個大陸新娘的先生因為猛爆性的肝癌去世了，這個大陸新娘想要請領政府的單親家庭補助金，但是社工人員說她繼承了先生的一間房子，所以不符合必須要名下沒有不動產的規定。這個大陸新娘的婆婆便要求這個媳婦把房子過戶到婆婆的名下，以便她可以申請單親家庭補助金來撫養二個小孩。「我的房子是否要過戶給我的婆婆？」這個大陸新娘來求助內人，希望內人給她一些建議。

我好奇的問內人「那妳是如何告訴她的？」

「我建議她放棄申請單親家庭補助金，因為政府的單親家庭補助金是不會給一輩子的，只要申請者的經濟情況改善了，政府就不會再給。但是房子過戶給婆婆之後可能就再要不回房子了。」內人給了這位大陸新娘這樣的建議。

我繼續問道「妳何以認為房子過戶給婆婆之後可能就要不回來了？」

內人說「我聽說婆婆擔心這個媳婦會賣掉房子之後再去改嫁，因此想讓這個媳婦一無所有，就會安份認命的做一個寡婦來養育她的二個孫子。」

我好奇的追問「那妳認為這個大陸新娘會不會賣掉房子之後再去改嫁？」

內人說「如果這個大陸新娘現在就有這樣的打算，她怎麼會問我要怎麼辦？」「但是現在她沒有這個念頭，並不代表以後她就不會有這樣的念頭，或許以後也會有壞人打她的主意也說不定啊！」

我疑惑的繼續追問「那麼如果這個大陸新娘變成除了二個孩子之外一無所有的人，她會不會去改嫁？」

內人說「那除非她的婆婆或家族願意這一輩子養她與她的二個孩子，否則她在台灣無親無故，又無一技之長，她不改嫁要等著去餓死嗎？」「改嫁也要趁早才有人要，所以婆婆要求過戶房子，我認為好像是要騙取媳婦的財產，然後逼她改嫁或是逼迫她做一輩子的奴才。」

我很驚訝內人見解的高明，立刻送給了她一些獎勵的話，然後我們兩人共同為這一件事情定下了一個調子─「不欺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