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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任務日常 1】

* Eric Quinque 視角

　　決定了，今天六點半關門。

　　當艾瑞克頂著黑眼圈，在九點半被最後一個鬧鐘叫醒的時候，他是這麼想的。昨天晚上他慣常的失眠，即使沒有任何外力因子的催化，他仍然在早上快五點的時候才入睡。通常晚睡的時候他都寧願去開店，但是昨天他的身體率先沉重起來，好吧，他還想得起當時自己的內心有多麼無奈，結果精神居然一直清醒著直到天亮。

　　難不成是老化現象嗎。艾瑞克在鏡子前捏著自己的臉，但他在五分鐘後就放棄了糾結這個念頭，他的早餐時間快要消失了。

－

　　五點半的時候，Hanging Clock裡其中一個鐘響了起來，做工精緻的雀飛了半圈後衝回鐘裡。艾瑞克打了一個呵欠，他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經完成，即使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是克拉克要來的日子，要推薦的書也已經被他擺在櫃檯下的箱子裡——老位子，雖然會不會用到就要看克拉克今天的狀態就是了。

　　綜上所述，他覺得很無聊。客人們還沒有要結帳，今天的他也沒有拉著人攀談的心情，手裡的招財貓已經被他擺弄了一個小時，陶瓷上勾勒的微笑看起來都有點勉強。再一小時就收店……不，該看克拉克的時間，他一定會在今天來訪，那個男人總是這樣的。

　　「沒辦法，就讓明天的我感謝一下今天的我吧。」

　　一邊說著不明所以的話，艾瑞克從椅子上起身，從櫃檯旁邊掏出好幾本書，決定提早開始上架和整理，最靠近店門的書櫃應該要換一批新的書了，原本是預計明天開始整理，但反正他已經看了不少客人在書櫃前看清是什麼書後便快速走離，那麼將行程提早也是沒有什麼大礙的吧。

　　他將書疊在手與下巴之間，而當他剛移動到書櫃前時，店門掐準時機打開了。

　　「克拉克！」

　　艾瑞克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想像中高興，他的手上還抱著書，於是只好奮力揮動書下的手當作招呼，平常他打招呼的方式更自由更奔放的，他想著。

　　「昆克先生。」

　　他的熟客點了點頭，將脖子上的圍巾拿下後摺在手上。艾瑞克的腦海裡閃過「叭叭！」的答案錯誤聲，他們已經認識兩年了，在艾瑞克的認知裡他們也算相處良好，但是克拉克對稱呼的固執總超出他的想像。

　　「馬加利斯先生。」艾瑞克將手上的書堆到書櫃旁的空位，他露出困擾的表情，但學著對方的稱呼方式帶點揶揄的味道：「我上上上次說的是認真的，可以直接稱呼我艾瑞克，沒問題的——或是艾瑞克先生，也比昆克先生好。」

　　而克拉克也如同上上上次的反應一樣，用表情表達出了他的困擾，甚至還有點無辜，拜託啊。艾瑞克想著，但今天的反應好像有點慢？希望是他的錯覺。

　　「好吧，那，也許下次吧。」

　　艾瑞克和克拉克往店內走，客人只剩下鐸西夫妻、蜜莉特和瑪麗小姐而已，他們仍然站在書架前，偶爾討論哪些風格使他們傾心，也互相推薦些私心書單。艾瑞克偷偷希望旁邊擺著的魔力驚喜箱可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還是回頭對著克拉克問道：

　　「今天有想找什麼書嗎？還是想看看新東西？」

　　「嗯……」

　　對方瞇著眼看了一下琳瑯滿目的書櫃，掃視的時間大約只有五秒。夠短了，即使他的語氣裡帶點惋惜，但看來還是有其他的東西壓過了他閒逛的興趣。又是趕著把工作做完再趕過來嗎？艾瑞克已經不止一次懷疑著，讓原則壓過自己的興趣感覺有點本末倒置。

　　「克拉克看起來很累啊，今天外勤嗎？」

　　他讓對方停在櫃檯前，而克拉克似乎也很習慣這樣的互動，他拿起櫃台上的一本書，那是艾瑞克用來打發時間的特殊用語辭典。

　　「看那個難道不會站著睡著嗎？」艾瑞克小聲地咕噥著，他鑽進櫃台的時候也不忘和對方閒聊：「要是今天很忙的話，明天再來也是可以的吧？或是打電話給我也可以啊，我也不是每天都六點關門，這樣你就不用那麼趕了。」

　　「沒關係的。」克拉克的聲音從櫃檯的桌子上方傳下來，距離沒有很遠但是些許的阻隔讓聲音稍微有點模糊。

　　「我不想耽誤昆克先生的下班時間。」

　　拜託。艾瑞克抬起頭的時候撞到了旁邊的箱子，漁夫帽從他的頭上滾落，原本塞著的頭髮掉了出來，拍打上他的手。他的書店除了十點到六點的時間外都是自由營業的，他高興的話，像昨天開到半夜十二點的情形也並不少見。當然對方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艾瑞克心知肚明，只是悄悄嘆了一口氣。克拉克在外面會吃虧的。

　　「馬加利斯先生。」艾瑞克邊說邊從櫃檯後起身：「我的店最晚可以開到凌晨，您真的不用這麼客氣。」

　　不等克拉克接話，艾瑞克扔下一句「稍等我一下」便逕自消失在後面的房間，如果對方這麼客氣的話，他就更不客氣一點吧。他打開冰箱發現早上的冷麵，便拿出來另外裝盒。如果是冷食的話，在晚風中帶回去也不會有冷掉的問題。五分鐘後，他提著一個紙袋出現在櫃台旁，另一隻手拿著方才在櫃檯下翻出的書。

　　「今天的推薦是這本書。」

　　艾瑞克像往常一樣開始介紹，那是一本關於地上界的某個名叫「大不列顛暨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人類學相關的書籍，雖然開頭有一些較難懂的專有名詞，但是內容還蠻易讀的——如果受得了作者幽默感的話。

　　「克拉克沒看過這類的書對吧？有興趣嗎？」

　　「有，偶爾看看不同種類的書也很有趣。」

　　「是嘛。」艾瑞克開始準備包裝，克拉克方才用來打發時間的書已經被重新安放在櫃台上，於是紅髮男子順便問了要不要一起帶，反正他的庫存裡還有五本。

　　「不，這本就好，謝謝您。」

　　「瞭解，一次一本對吧？」

　　即使他早已知曉對方會如何回覆，他也總是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問，期待有天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他會想衝去煮紅豆飯，他確信）。艾瑞克將包好的書和裝了食物的紙袋一起遞給對方。然後再眼明手快地阻止克拉克想要繼續付錢的動作，熟練地很。

　　「就當是熟客的禮物吧，你今天這麼累還要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艾瑞克說：「而且我怕你在等晚餐的時候等到睡著。」

　　「不會睡著的。」

　　克拉克說，但最終還是收下了，那讓艾瑞克湧起一點成就感，他笑了起來，覺得精神比半小時前好上許多。克拉克拿完東西後就打算離開，艾瑞克看著對方走進燈火通明的街道。

　　「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啊。」

　　道別的時候總讓他想起家鄉。

　　「願風伴隨於你左右。」

－

　　艾瑞克在六點零五的時候走回店內，站在原本打算要工作的書櫃前沉思了半分鐘，最後還是決定將工作留給明天的自己。

　　「瑪麗小姐，已經準備好要結帳了嗎？」

　　紅髮的男子走回櫃台，然後想起他的帽子還在櫃檯下，但並不急著再次戴上，他接過客人們的書，手腳俐落地進行結帳。鐸西夫婦今天似乎打算先打道回府，和艾瑞克打過招呼就先行離去。

　　六點三十五分。Hanging Clock的鐘聲消失五分鐘後，店內的燈光在路燈的照耀下黯淡了下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