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チョッチョイ子守唄。






在門口朝雙親揮了揮手,正準備面臨他人生中第一次獨自出門的真嗣手裡緊握著母親交給他的背包揹帶,有些緊張地看著外面的大門,忽然覺得那扇門看起來好像比平時要來更高更大了,連外邊的馬路看起來也變得更遠了的樣子。

本來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的真嗣突然就又有那麼點不太想出門了,圍籬邊上的麻雀吱吱喳喳地就像在催促著他快點出門一樣,他不安地又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笑容朝他說著加油的母親,微微點了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

沒問題的、已經答應了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且他已經五歲了,也好好地把路都記起來了──肯定沒問題的!

「那我出門了──」

彷彿能鼓舞自己一樣地說完了以後,真嗣隨後就噠噠噠地走出了家門。一門心思都已經奔了出去的他一點都沒留意到身後父親一臉擔心地想跟出來,但才踏了一步就被溫柔微笑著的母親給拉住後領一把拉進了門裡的小事。

「哎、不知道會不會順利呢……」

把還在悲痛地說著不行不行真嗣還那麼小這樣太危險了我要跟去讓我去的丈夫乾脆俐落地塞進了家門裡,輕靠在門框上目送著那個逐漸跑遠了的小小身影,在進屋以前,那麼一句輕歎還是忍不住出了口。





揹在身側的背包隨著細碎的腳步而晃動著,熱辣又刺眼的陽光讓真嗣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頭上的帽子,下意識地往馬路上還稍微有一點陰影遮蔽的邊緣靠去。輕快的步伐飛快地越過一個又一個的水溝蓋,他悄悄地在心中默數著經過了幾個,想著要在數到第十個的時候往看得見紅色圓形標誌的路走。

「咦…、真──」

一股腦地想著待會該怎麼走的真嗣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巷子裡微微探出的人影,等到他聽見聲音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跟從巷子裡走出的那個人華麗地撞在了一起。

「好痛……!」

衝擊的力道大得讓他措手不及,整個人直接就一屁股往後跌到了地上,反射性地皺起了一張小臉。要說有多疼,其實也還好,就是柏油路被太陽曬得像鐵板一樣,讓他往後撐住身體的雙手被燙得受不了。

「對不起──真嗣君沒事吧?受傷了嗎?」

才剛拍了拍雙手,把沾在掌心上碎屑弄掉,真嗣就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眨了眨眼,仰起頭來望向微微彎下身來,正擔心地盯著他瞧的渚薰。

「薰君!」

「為什麼薰君會在這裡呢?」

看見渚薰後一下子就高興得忘記了跌倒的不快,真嗣開心地握住渚薰朝他伸出來的手站了起來。

「我要去買東西,真嗣君呢?」

在真嗣起身後先是把放在口袋裡的手帕遞給了他擦手,接著又幫他把歪掉的帽子仔細地重新扶正了後,渚薰才好奇地問,除了想不到該怎麼反駁明日香,又急又氣的時候,他很少看見真嗣這樣急急忙忙的樣子。

「咦?我也是。」

訝異地出了聲後,真嗣這時候才注意到了平時出門總是穿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跟吊帶短褲的渚薰,現在身上穿著的是普通的家居服跟牛仔褲,而且跟他一樣,身上也揹著一個小小的背包。

「要一起去嗎?」

「嗯!」

幾乎是在渚薰出口的瞬間就用力地點了點頭,真嗣本來就對一個人出門有些不安,有渚薰的陪伴會讓他感覺好很多,而且兩個人一起也比較開心,特別是又是跟渚薰在一起的話就更高興了。

「那、真嗣君記得要去的店怎麼走嗎?」

「那個……出了門後一直走,然後往看得見紅色圓形標誌的那條路轉過去再繼續走,經過花店以後往有綠色尖尖欄杆的房屋那邊走,然後再一直走一直走就會到了。」

真嗣抽象的路線描述讓渚薰歪了歪頭想了三秒,隨後便朝真嗣說了句等一下,將側背包挪到了前面來,把手伸進去摸索了好一會拿出了一張疊起來的紙。

「好厲害,薰君你還畫了地圖。」

看著渚薰攤開了那張用不同顏色的蠟筆畫著房屋跟路線的地圖,真嗣的雙眼瞬間就亮了起來。被那樣直白的稱讚了,渚薰微微紅了臉,有些靦腆地朝真嗣回以一笑,接著就把地圖轉向了真嗣。

「那個呢、我家在這裡--」

伸出手指著那被用紅色蠟筆與三角形跟長方形所畫出來的房屋,渚薰才剛說完,真嗣就跟著開了口。

「那我家就在這裡,在薰君家的隔壁。」

「嗯嗯,我要去買蘋果,水果店在這裡……然後,真嗣君的──」

看著渚薰的食指沿著那甚至認真地畫出了十字路口與指示箭頭的道路移向了被用綠色蠟筆畫出並寫著目標的另一個建築,真嗣忽然就打斷了話才說到一半的渚薰。

「薰君也要去水果店嗎?」

「唔?……真嗣君也是?」

真嗣的回應讓渚薰愣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剛才他只問真嗣君記不記得怎麼走,沒有問是要去哪裡,所以真嗣也就真的照他的問題回答。弄了半天,原來他們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一樣。

「對呀,我都走會經過花店的那條路,因為我只記得那條路怎麼走。」

老實地交代了出口,真嗣看著渚薰把地圖收回了背包,又低頭想了片刻,然後才抬起頭來朝他笑著說,「那我就跟著真嗣君走吧。」

直覺就點了點頭說好,被渚薰牽起手來的真嗣一直要到很久很久以後,久到他們已經大到會一起翻開相簿,談論起往事的時候,才會知道渚薰其實不太記得路,所以才會需要帶上地圖。

但這時候的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牽著渚薰的手慢慢地走著,想著有渚薰來陪他真好──薰君真可靠。






「哎呀、你們倆要去哪裡啊?」

在經過花店的時候被邊叼著菸,邊整理著擺放在外頭的盆栽的店老闆打了招呼,雖然有被叮嚀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但對他們來說花店老闆不是陌生人,所以兩個人互看了一眼後就乖巧地出聲回應。

「下午好──我們要去水果店。」

「誒,不是去約會嗎?你們感情這麼好呢。」

「嗯,今天不是。」

「今天要先去幫忙買東西。」

聽見兩個人那樣一前一後,煞有其事的認真回答,花店老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捻熄了手上的菸,他向兩人說了句等一下,接著就走進了店裡。隔著乾淨透亮的玻璃,兩個人好奇地看著店老闆在花團環繞下思索了片刻,挑了兩支花,略為修剪後就又走了出來。

「這個是送你們的,要好好加油哦。」

「好──」

接過了散發著淡淡香氣,乳白色的花瓣中央泛著萌綠嫩黃的花朵,真嗣小心地將花梗放進了背包裡,讓小巧的花朵能從空隙中探出頭來,而不至於被壓壞了。

「薰君?」

才剛放好,眼前就又出現了一朵花,撲鼻的淡雅花香讓真嗣疑惑地抬頭看向將花朝他遞來的渚薰。

「送給你。」

「嗯?為什麼?」微微歪了歪頭,真嗣不懂為什麼,他已經有了一朵了呀,薰君不用給他也沒關係的,他們一人一朵不是剛剛好嗎?

「花不是就要送給喜歡的人嗎?」

在聽見那樣理所當然的回應後眨了眨眼,真嗣望著微微紅著臉朝他笑著的渚薰,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輕輕地應了一聲,他牽緊了渚薰的手,欣然地接過了那朵花。

「啊、但是我的我想要拿回家給媽媽……薰君,我可以下次再送給你嗎?」

「嗯,沒關係哦,就下次吧。」回握住真嗣的手,渚薰體貼的回應換來了真嗣另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將渚薰往自己的方向稍微拉了一拉,真嗣在渚薰有些疑惑地靠了過來的時候,悄悄地湊到了渚薰的耳旁,以由於害羞而略微含糊,聽起來更顯得軟糯的聲音悄聲地說著,「謝謝你,我也最喜歡薰君了。」






「──啊啊、薰君又再說那件事!你怎麼就把這件事記得這麼牢……」

被渚薰維妙維肖地模仿著以童稚的口吻說出幼時的坦率告白,真嗣飛紅了臉,有些不滿地橫了一眼邊說邊一個勁地朝他笑著的渚薰,低聲地咕噥了一句以後就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可惡、他到底還要被渚薰拿這句話來調侃多久──

「那當然了,因為是真嗣君對我的初次告白呀。」

沒有因為真嗣的抗議而改口,渚薰笑吟吟地回答著,他可是一點也沒有要就此收手不再提起這件事的意思,畢竟這可是珍貴的初次告白,雖然無論是他還是真嗣,在長大後就自然地把這件事遺忘在腦海深處,直到不久前才被他們想了起來。

「那又不算……」

被渚薰那樣溫柔又令人安心地摸了摸頭髮,任由渚薰的手指在他的髮間穿梭,感受著渚薰的撫觸,真嗣掙扎了好一會才從枕頭中抬起了半張臉來,音量微弱地反駁著。

儘管那時候除了雙親以外,他最喜歡的人確實就是渚薰了,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哪裡知道告白什麼的……渚薰竟然為了這種事情,露出那麼高興的表情……

「對我來說就算是了。」

凝視著儘管難掩窘迫,眼神往旁游移了片刻後,最終卻還是望向了他的那張緋紅臉龐,渚薰輕輕地笑了笑。他的手指緩緩地滑過了真嗣染上赧色的眉眼,擦過那柔軟的唇瓣,在真嗣尚且猶豫著是不是要主動往前湊近的時候,先一步低下了頭來。

「我啊,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也一直都最喜歡真嗣君了哦。」

輕聲地在真嗣的耳旁呢喃著,渚薰還沒來得及繼續用這句話來折騰真嗣,就立刻被真嗣給迅速地用吻堵住了,但他只是看了看那雙略帶譴責的藍眼睛,接著就乾脆地闔起眼來束手就擒了。

就算不把幼時的天真話語算在內,對渚薰來說,先告白的人依然也還是真嗣。畢竟真嗣幾乎不曾,或者該說也掩藏不了對他的好感,看在他的眼裡,僅僅只是一個回首微笑,真嗣也像是全身都在向他吶喊著我喜歡你。


從幼時開始,就一直都是如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