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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安達將黑澤細小的神情和蠢蠢欲動的舉動全都看在眼哩,心有靈犀地回應著他的期待。 黑澤露出惋惜的神情。「真的沒有嗎?」 「沒有!」安達咧開得意的笑容,那些存著自己平時對黑澤偷偷練習用的速寫早就被自己收起來了,書櫃上是找不到它們的! 嘖!黑澤暗暗感到可惜的咋舌,他知道安達有時會以自己為模特兒進行速寫,但由於他的臉皮薄又對自己的作品沒自信,所以始終把本子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黑澤自認對這裡也算熟悉,卻總是沒能在整理房子時「不小心」看到速寫本子們,這讓他實在是非常惋惜。 但是,只要它們還在,自己總有一天能看見的!那些安達眼中的自己! 小悠和小步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彷彿對他們彼此的不言而喻感到十分新奇。 到底「沒有」什麼?他們也想聽! 而安達則是在為自己的機敏掌聲鼓勵後,放心的對著小悠和小布說了自己臨時想到的繪畫遊戲規則: 「聽好了,我們今天要畫的主題呢,不再是平常那些小花小狗小房子小車子了,而是要畫出這裡的所有人喔!」 兩個孩子被安達的話語吸引,不再糾結方才兩位叔叔的啞謎,轉而認真的為此苦惱著。小步皺著臉說:「可是我只會畫動物……我不會畫人啦!」 「我畫的人也很醜……」小悠看著空白的素描本子以及桌上的彩色鉛筆,低落的說道。 安達無奈地嘆了口氣,抱著膝蓋蹲在兩人面前,伸出手分別揉了揉兩人頭頂柔軟的頭髮。他知道對自己沒自信的感覺有多難受,會讓人失去一切行動的動力,不過如果有人能夠真心地替自己加油打氣、覺得自己就是最好的存在,那麼在空洞的心遲早也會種下自信的種子,久了也會有嫩芽破土而出。 「人也是動物啊!而且我也不是要你們憑空想像,我們現在來互相畫對方,從現在開始我們每個人都要坐在這裡——」安達坐到床上拍了拍床鋪,繼續說道:「當大家的模特兒,而每個人都只能畫十分鐘,鬧鐘響了就要換人上來當模特兒喔!」 「欸——」兩個小孩發出困擾的叫聲。 「好啦!你們這麼棒一定畫得出來的!」安達對他們露出溫柔又堅定的笑容,接著再次看像小悠說道:「這裡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你們畫不好的,所以想怎麼畫就怎麼畫吧!」 黑澤手裡抱著素描本子,望著安達真摯地鼓勵孩子的模樣,整顆心像是浸泡在溫暖的海洋中,他彷彿看見自己細心呵護、真心愛惜的美麗花朵,在自己小心翼翼、努力不屑的灌溉下,綻開花瓣,一點一點地盛開了。 他一直都知道這個人有多美麗,無論是那雙包容著笨拙自己的眼睛,又或是那顆真誠同理他人的心情,並且陪伴在他們身邊、用自己的方法鼓勵對方的那顆心。 無論對方是不是自己的直屬後輩,又或是剛學齡的稚兒。 黑澤始終相信,安達的心有著自己嚮往不已的溫暖以及堅強的力量。 於是,小小的套房中開始了小班制似的素描教室,只不過這裡沒有學生也沒有老師,只有兩個溫柔的大人以及體貼乖巧的孩子。第一個當模特兒的是提出建議的安達,當他坐在床邊,眼神掃過那些仰望自己的目光時,不禁回想起新商品企劃提案的難忘經驗。 當時也是這麼多人緊迫盯人似的看著自己,每一道視線都像刀劍般銳利,毫不留情的將他原本因為罪惡感而動搖的心劃得鮮血淋漓,幾乎要讓安達喘不過氣來。 過往的情緒隨著記憶湧上心頭,安達感到有些坐立難安,暴露在視線下的感覺赤裸得讓他宛如芒刺在背,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騷動著,不知道該怎麼擺姿勢才好。 而這些小舉動都看在黑澤眼裡,雖然不知道安達這時為什麼突然感到不安,但他捨不得見他這麼惶惶不安的樣子,於是拿起一枝筆和安達的素描本放到他手上,臉上露出溫柔又令人安心的微笑,再用溫熱有勁的手掌輕捏著他的肩膀,語調輕柔的說:「安達,你就在上面畫畫如何?」 安達拿著本子和筆,看著黑澤有些發愣,只見他暗暗地對他眨了眨眼,湊到他耳邊說著:「你畫圖時專注的樣子很好看。」 預料外的情話震動著安達的耳膜、騷動他的心臟,呢喃的熱氣覆蓋著耳朵,讓他忍不住脹紅了臉,睜大眼睛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黑澤,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孩子面前偷偷說肉麻話! 黑澤對他的羞窘感到愉快,準備退回位子上坐好時,馬上被兩個孩子嚴厲控訴,小悠不甘地指責著:「怎麼可以在我們面前和清叔叔說悄悄話!」 小步跟風喊著:「對嘛!對嘛!我也要聽!」 「這是大人的秘密,小孩子不能聽。」黑澤擺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說道,馬上引來孩子們更大的指控;而安達對他這般孩子氣的樣子感到哭笑不得,趕緊出面緩頰,讓大家都坐好動筆。 好不容易控制好狀態,安達這才調整好自己最輕鬆的姿態,拿著素描本翻開空白頁面,握著鉛筆思索著自己趁現在也畫些什麼好了。小悠認真且專注投入在描繪上,而小步則是抓著頭一臉困惑的難以下筆;唯有黑澤面帶微笑,拿著本子卻不動筆,就只是坐在下面看著他。 安達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著:看什麼?快畫啊? 黑澤這個時候不用魔法聽取心聲也能理解安達想表達什麼,他笑著搖了搖頭,好整以暇地繼續看著安達,一隻手卻悄悄的伸到背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安達你不用裡我,畫自己的就好——啊……這個樣子的安達也好可愛,機會難得讓我拍一張就好!就拍一張吧! 這下子就算安達失去魔法也知道黑澤在打什麼主意,他趁著孩子注意力還在畫紙上時,作出瞪眼的動作,一點也不凶狠的警告黑澤把手機收起來! 黑澤在這件事情上有著自己的堅持,他堅持己見,堅決在輕輕按下拍照按鍵後才肯罷休,慢條斯理地在素描本上畫著。 十分鐘後,安達終於重獲自由,他問著小孩畫得怎麼樣?但他們緊抱著自己的本子,堅持要看完黑澤的畫圖紙才肯公開自己的作品;而黑澤在看見孩子們強硬的堅持,以及安達蹲在面前滿心期待地說:「黑澤我也想先看你的。」他放下自己的尊嚴——畢竟祈求自己的安達太可愛了,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戀人——總算首先公開自己的作品。 「……黑澤?」安達看了圖,危險的瞇起眼看向一臉心虛的他。 「噗哈哈哈哈哈、黑澤叔叔這是什麼啊?」小步抱著本子捧腹大笑。 「為什麼黑澤叔叔畫的是水獺啊?是因為清叔叔像水獺嗎?好好笑喔!可是好可愛喔!」小悠看著圖畫同樣笑得樂不可支,看起來對黑澤的最後一點戒心在此時也消失了。 「因為……很可愛啊。」被這樣取笑可是人生少有的經驗,但黑澤已經是社會經驗豐富的大人了,他毫不退縮地看了看自己的水獺,再看著安達露出溫柔似水又帥氣過頭的笑容。「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動物呢。」 「嗯唔——所以黑澤叔叔你覺得清叔叔長得像水獺嗎?」小悠歪著腦袋試圖理解黑澤的話語,但在黑澤回答隻前,小步天外飛來一筆的插話問道:「黑澤叔叔喜歡水獺,所以代表你也很喜歡清叔叔嗎?」 如此精確又跳躍式的思考,著實讓兩個大人嚇了一大跳,心臟幾乎要在這一刻跳停,安達瞪大了眼張口結舌,手足無措的抓著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黑澤在震驚過後,大腦迅速地思索著,最終對著小步反問: 「小步和小悠喜歡清叔叔嗎?」 兩個小腦袋瓜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黑澤突然這樣子問,但他們依然誠實、順從自己內心地點頭。 「是因為清叔叔是一個很棒、很溫柔又很可愛的人對不對?」 安達聽見黑澤的問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他哭笑不得地想著,這個男人真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辦法稱讚他啊! 小悠和小步轉頭仔細端詳了他們清叔叔的臉龐,接著異口同聲地說:「對——!」小悠光是這聲認同還不過癮,加碼如數家珍地說了一大串理由:「清叔叔以前還有說故事給我聽、又會帶我去公園畫畫、還有會幫我推鞦韆……」 黑澤認真聽著小悠的敘述,腦海中再次因為她生動的描述而浮現了一張張幻想模擬圖。 真好吶!雖然是自己的姪女,但那樣子的安達一定是充滿父愛的光芒吧!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朝安達投去溫柔的目光,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所以啊,這麼好的清叔叔,你們都這麼喜歡他了,我又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兩個孩子接受了這個答案;這次黑澤為兩人博得了一次完美的勝利。 接下來,在隆隆的悶雷聲與嘩啦啦的落雨聲中,四人再次回到了心無旁鶩的素描交流中。安達從模特兒的位子上退下之後,輪到兩個孩子輪流上去接受大家的素描;小悠和小步畫得十分認真,兩個孩子十分投入在繪畫中,幾乎沒有再注意到令他們感到害怕的轟隆聲了,甚至還有模有樣地學著安達握筆以及測量比例的樣子。 黑澤在一旁觀察著他們叔姪三人的模樣,無數次感嘆著他們隱約相似的臉龐,忍不住又拿起手機拍攝一張。 終於,輪到黑澤坐在床邊當大家的模特兒了,當他坐定,調整好剛才預想的姿勢之後,眼神一對上底下三雙彷彿閃閃發光的雙眼,一時之間竟感到有些羞窘——早已習慣被注視的他,竟然還有被看到難為情的時候。 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眼神都太過於純粹了,安達、小悠和小步他們望著自己的眼神沒有多餘的雜想與期待,只有全然的等待。 這讓黑澤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瞼重新做好心理準備,一直以來的處事習慣使自己無時無刻都想呈現最好的模樣。 「黑澤叔叔好了沒?」小步盤著腿搖晃身子耐性全失地大叫。 「小步你不可以這樣!你剛才在上面扭來扭去我們都沒有催你了,媽媽說過,我們要有耐心。」小悠趕緊阻止弟弟沒禮貌的行為,擺出姊姊的威嚴教訓著,緊接著再轉向黑澤給他一個大拇指,大大的鼓勵著:「你怎麼樣都很帥的,嗯!」 先是被小悠的長姊氣勢震懾,接著又因她毫不吝嗇的讚美驚愕,黑澤對此內心充滿新奇和敬佩,他不由自主地咧出一抹笑容,看向安達;而安達昨晚就見識過小悠的能耐,他有些小小驕傲地抬了抬臉,對著黑澤說道:「我昨天就跟你說了吧?小悠很厲害的。」 黑澤對此笑了開懷,而且還是笑得合不攏嘴,只能勉強抬手扮掩著嘴,以最真誠的態度表示自己的讚許:「我還以為我看到姊姊小時候的樣子了……不對,小悠比我姊姊有架式多了。」 「黑澤叔叔也有姊姊嗎?」剛被教訓完的小步絲毫不受影響,標準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只不過這孩子的傷口癒合的速度就跟金魚的記憶一樣,只有三秒鐘。「那叔叔的姊姊和我的姊姊誰比較兇?應該是我的姊姊吧?」 「我、我哪有很兇啊!」小悠氣急敗壞地轉頭作勢要掄起小拳頭,安達趕緊出面制止即將失控的場面,黑澤也趕緊緩頰,絲毫忘了剛才那一瞬間的窘迫。 就像這場雷陣雨,來去匆匆。 黑澤坐回原本的位子上,腰背挺直、姿勢端正,嘴裡悄悄地吐出一口氣,此時這個只屬於他們的空間不知不覺地沉靜了下來,彷彿剛才的嬉鬧喧嚷都隨著窗外的烏雲和大雨一起停止了。 大雨洗淨了天空,一整窗的蔚藍見不到一絲純白,那顏色乾淨得彷彿不久前的雨勢都像是假象似的,連著灑落進來的陽光都比大雨前還要明媚幾分。 黑澤望著眼前的景象;一對和他毫無血緣關係、卻又令他忍不住喜愛的小姊弟,以及那位令自己深深著迷,無論是容貌、聲音、呼吸,甚至是體溫都記錄在靈魂深處的男人,他們現在都在做同一件事情,都在低著頭,專注地將自己的模樣紀錄在紙上。 而窗外灑進的陽光,將一切都鮮明、溫暖了起來。 要是平時的黑澤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保存這美麗的一刻,但此時的他卻不想這麼做,明明這時的畫面是如此的愜意又和諧,安達時而垂眸描繪、時而抬起細細觀察自己的眼睛是多麼深邃迷人,彎翹的眼睫毛像是也勾起了每一絲光線,嘴角淺淺的笑意也是這麼輕鬆自在——這一切都如此美好,好到他現在只想用自己的雙眼去記下這一刻。 很久以前,他看過一部電影,始終無法理解為何當中的攝影師最後不按下快門,將雪豹的模樣定格在底片中,直到如今,他總算明白了。 因為這份美好珍貴到就連眨眼都會不小心錯過、按下快門都會被破壞,所以只能夠用自己的雙眼刻印在腦海裡、深深地留存在心中。 就在黑澤沉浸在此刻時,安達總算滿意自己的速寫,一抬眼便對上了那雙凝視自己的雙眸,他看見當中飽滿的愛意和愉悅,而自己也概括接受了那些傳遞而來、無聲的告白;他彎起嘴角,回應了這份熱切的戀慕。 而就在這時,耐心耗盡的小步望向窗外,雙眼閃亮閃亮的盯著天空,不受控地跳了起來跑到窗邊指著天空大喊: 「雨停了!有彩虹耶!」 小悠聽見弟弟的叫喊,再也按耐不住玩心也跟著跑到窗邊看彩虹,兩個孩子就這樣樂此不疲地指著彩虹吱吱喳喳,彷彿就那七個色光就能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 安達起身從他們的頭頂上望出去,果然看見青空上的彩色光影,嘴裡不由自主的喟嘆:「哇啊……彩虹真的很漂亮呢!黑澤你看……」他轉頭望向靠在自己背後的黑澤,卻發現他還是老樣子,直盯著自己瞧。安達無可奈何地在底下用手捏了捏他的手心,問道:「吶、黑澤你有看到嗎?彩虹。」 黑澤直視著安達的眼睛,瞇著眼露出燦爛的笑容回答道:「當然有。」 「騙人,你根本沒看。」安達撇了撇嘴咕噥著。 「我不會對安達說謊的。」黑澤的口氣充滿真誠,那雙望著他的雙眼映滿了安達的身影。「彩虹就在你的眼睛裡,很美喔。」 彩虹在你的雙眸裡,比高掛在天空中還要美麗。 雖然聽不見黑澤的心聲,但安達卻仍舊感受到黑澤傳達給自己的那份甜蜜,他抿著嘴靦腆地笑了。 就在這時,小悠回頭看了看安達和黑澤的笑顏,又低頭悄悄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歪了歪腦袋,再一次趴回窗邊看彩虹。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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