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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不知是セラフ睡得太多終於讓大腦稍作休息,抑或アキラ推測出的方法奏效,又一次清醒的セラフ醒來時只剩下睡太多而沉重的身體,但無論是發燒還是困擾他好一陣子的刺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和搭檔借用浴室洗澡,換上昨天多買的新衣服後,セラフ一邊吹乾頭髮一邊看著老媽操勞換床單。

  畢竟退燒肯定會流一堆汗,更別說セラフ昨天從計程車上被扛回房間之後,沒辦法單獨把人丟進浴室裡的アキラ也只能替他擦澡解決洗澡問題,要不是現在大半夜用洗衣機容易吵到街訪鄰居,他肯定全部塞進洗衣機裡解決。

  肚子好餓。前一晚在鞦韆吃的飯糰早就消化完畢,四人從下午討論一路到晚餐時間,結果又被他睡過去,一直到接近凌晨才清醒。把自己整理乾淨的セラフ攤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放在櫃子的魚缸,隨著魚尾擺動而挪動視線。

  「糖醋……」
  「給我住手。」想對別人的魚做什麼,アキラ媽媽把充滿電的手機塞回主人手裡,順手測了額頭的溫度:「終於退燒了啊。」
  「因為擴大伺服器的規模了。」「線上遊戲嗎你。」セラフ的奇妙比喻被アキラ精準吐槽回去,他拿著遙控器調整空調的溫度,然後在大病初癒的前患者往外送購物車加上炸雞時沒收手機並刪除明細。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種時候還在撒嬌,也沒年長多少的兄長無視么弟抗議的表情,扣除生病期間絕度不能碰的炸雞之外,其他能通過的就不更動的按下付款鈕。
  「我不是陪著你把不想說的都避開了?」此一時彼一時,用資訊轟炸讓人腦袋轉不過來,只能順著自己安排好的思路走這種方法,作為間諜可是玩得比暗殺者上手。
  雲雀被他繞進晚餐話題,奏斗則是身陷團欺陷阱,跳過起因和總總謎題,アキラ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解決現況」上面,還狠狠的把先前受到的欺負還了回去。

  如果所謂的搭檔就是要幫忙收尾,那麼他肯定能獲得最佳搭檔頭銜的獎項。

  アキラ不覺得縱容是件壞事,尤其對象是セラフ時,他的底線總會延到地平線外。這位搭檔總是目標明確,難以見到他迷惘的時候,就算一時間沒有分清目標,他也會逼自己挪動身體找尋方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解決疑難雜症們。
  作為時常被逼著走的アキラ對此特別有經驗能夠分享,這個人自己走就算了,還時常拉著他的手要他跟著跑起來,追上虛幻的手扶梯挪動的速度,不許他落下前進的步伐。
  所以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都不在最佳狀態的セラフ難得一見,アキラ忽然成為拉著人往前走的領隊。和他會直言直語的要求前行不同,アキラ選擇包容搭檔想要保密的態度,並給予解決方案的底線,才推著セラフ往前一步。

  你最好細細品品其中的用心,然後對我溫柔點,アキラ媽媽操勞的確認:「你啊……真的確定一周後會解決?」
  セラフ坦誠的點點頭,過於實誠的反應倒讓人生不起氣來。
  「哈?完全搞不懂,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分攤部分作業後的伺服器有點難以運轉,看起來Ares那邊終於有所動靜,儘管只有四分之一的作業量還是讓アキラ扶著額頭面露苦惱:「雖然我明白Ares跟你貼在一起就是想把你拖住,無力化他腦中情報裡最有可能產生威脅的對象,也順帶把弱化的你當人質的挾持在身旁,但接下來不能這樣做了吧。」

  這是過早相遇的兩人才擁有的認知,冷漠的Ares不如外貌的可愛容易親近,反倒把冷漠及排斥寫在骨頭裡,用所有肌肉表達抗拒。與其說是人類更像是聽從指令的機械,所有的選擇與行動都是為了完成任務。
  沒有其他記憶摻入,只由本人所捏造的過去自然不會親切待人,下意識選擇不去傷害夥伴後能夠表現Ares有危險性的只剩自己,這個時候該如何解讀過去的行為就變得簡單易懂。

  『我們有姿體接觸的話,體感是完全相通的。』

  將負面的身體狀態傳染過去,在時機合適的時候許下諾言降低危險性,接著趁眾人放下警戒時狠狠捅自己一刀,不,是一叉。
  可愛貓掌的銀叉從此染上鮮血,看來奏斗得換一批餐具來迴避噩夢重演。

  兩人的視線於空氣交會,不經意的,アキラ在其中讀到了被承接住的驚喜。
  末子赤色的雙瞳與過去並不完全一致,深藍的漸層從上渲染,彷彿黃昏與夜晚的交際,也像清晨照亮夜空的緋紅色彩。成員們都知道只要看著這雙眼睛,就能輕鬆讀懂主人的情緒,尤其對方將信任傾注在他們身上後更是如此。
  
  「……這不是很懂我嗎,凪ちゃん。」セラフ從沙發上爬起,拉著獨自腦力激盪的摯友坐在自己旁邊:「那個時候沒有揭穿到這個部分真的幫大忙了。」
  「我又不是讀不懂空氣的人。」回瞪一眼,アキラ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被過去的自己威脅很丟臉,所以才不想說的啦。セラフ眨眨眼的傳遞了那個空間對自己真的重要到能夠與自己在天平兩端持平的訊息,找回以往說話的節奏:「畢竟是你教會我的,現在的Ares會有什麼表現也只有你最明白了。」

  所以小小的違和感沒有問題,這點痛苦一點也不會影響,他們成功地把過去不想被深入探討的內容隱藏起來,那是惡人間的默契,也是需要保留在過去的秘密。
  幸好是記憶。如果來的是真的過去,不管祖父悖論會不會讓他從此消失,他都會把人困在小巷裡直到他們其中一人死亡。
  セラフ太理解了,理解過去的自己會怎麼做,所以在咖啡廳時才如此痛苦,拚著命也要讓Ares變得無害。他也明白只要一點時間,Ares就能夠明白這裡是不可以破壞的場所,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希望,是過去無法觸及的幻想。

  「啊啊,明明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把過去宣洩出口是極為困難的事,儘管還有一部分沒有交代,但對本人來說已是全部都說清楚的程度了。但他太害怕了,恐懼他們被自己傷害,不願他們會忽視自身安全的釋出好意,抗拒想要保護他們的刀刃轉而刺向重要的友人。
  自己能不能被接受也好,自己的安危或身體狀況也好,那些都比不上他在乎的三人。
  「結果把它搞得更複雜了,哈哈。」

  結果太在意反而什麼也沒做好,セラフ伸出手和搭檔碰拳:「多虧有你幫忙,謝了。」
  「別在意。」平常都是被幫忙的那個,アキラ等著他繼續說。
  「關於接下來怎麼做的話題,我也有點想法。」把手機從對方手中拿回來,セラフ打開之後飛快的在手機裡找尋目標:「但在這之前,我們先吃晚飯吧。」

   畢竟要先吃飽飯才會有精神繼續行動。外送準時按響門鈴,送上遲來的熱食。




(15)


  一周的時間說長也不短,事件發生的第三天,終於開始正常營業的Zeffiro多了一位短期的打工人員,穿上襯衫和圍裙的Ares看起來就像是個冷漠的學生,而不是隱藏在暗處的殺手。下午Room4s的兩人抵達咖啡廳時,看到的就是正面配帶著「未成年禁止攝影」,背面則是「嚴禁攝影」牌子的Ares面無表情地端著飲料送到客人桌上的畫面。

  セラフ直接從開門就笑到站不穩,扶著アキラ的肩膀差點喘不過氣的走到牌子製作者前面。
  「我們可是想了一個晚上!」雲運自豪地指向牌子,上頭的字跡肆意過頭,某些漢字的筆劃甚至還多了幾筆,但本人完全沒察覺還誇個不停:「這樣不管是誰都不會拍Ares,就不會有靈異照片的問題了。」
  不,功勞明顯是直接在店門口設置防拍照標示,看到相機就擋下的奏斗的功勞。兩人沒有揭破誤會的打算,畢竟其中一人正發出高頻的抗議聲。

  「你們現在是和Ares混熟了嗎?」アキラ不敢置信,他光接近過去的セラフ就耗費超級多時間,才一個晚上他攻克多年的難題就被搞定,這不就顯得他社交能力太糟了嗎?
  「當然,Ares就和我的好朋友セラフ一樣好相處。」奏斗自豪的挺胸,但想要搭上少年肩膀的手直接揮空,Ares靈活的閃過奏斗的手繼續送飲料去。
  「哦?」一樣啊,アキラ本來還有點輸了的心情直接被安撫。
  「哦。」一樣嗎,セラフ看了眼實質與過去相處融洽的雲雀,決定隱瞞這小小的差別。
  再次被欺負的奏斗也不氣餒,空氣中尷尬的手直接變成足以煩躁他人雙眼的舞蹈,最後還華麗的打了好幾個響指做結尾。

  只要尷尬的人不是我,我就是最終的贏家──簡直用動作在吶喊上述準則的奏斗華麗反擊:「難道不是セラ太害羞嗎?用記憶來操控Ares這個行為我可是看透了哈!」
  「是你用私慾捏造虛假的回憶吧。」アキラ拍拍賴在他肩膀上的セラフ,讓他把東西們先找個地方放。

  不經意間,相同的兩人目光悄悄對視,在沒人發現的瞬間達成協議,用極短的時間交流了記憶。セラフ把搭檔一個上午失心瘋買給Ares的東西們搬上三樓,也是被老闆封起讓少年暫居的位置,就看到他趁著送飲料到二樓的機會跟了上來,目光停佇在雜物中無法移開的盒子上。

  那是小提琴。兩個深色琴盒被藏在衣物內完好的遮蔽了梅雨,雖然無所不入的溼氣總是添增保養的難度,但防潮盒與開著的空調還是讓其中的小提琴依然維持良好的音色與品質。
  
  「你買了新的琴。」少年先開口,把放下托盤走向前,拿起他曾拉過的琴。不管哪把琴都是二手的,嶄新的琴沒有辦法拉出足夠歲月的共鳴,熟悉的松香落在弓弦上,他仍記得四條弦在指尖割出的傷痕與薄繭,這把琴陪伴著他度過許多夜晚至清晨。
  「嗯。」他看了很久最後買下的琴,雖然並沒有特別高級,但是他喜歡的聲音。セラフ將琴夾在臉與肩膀間,脫下妨礙動作的外套,上午花了點時間調整琴的狀態後,不管是哪把琴都能直接拉出美妙的共鳴。

  簡單拉幾下確認音準後,接下來要拉什麼好呢?畢竟樓下還有其他顧客,他們最初的選曲十分輕易的決定下來。

  不被雨聲干擾,咖啡豆被機器磨碎的機械聲遠去,顧客間的談話及奏斗與アキラ爭論的聲音也變得薄弱,在弓和弦碰觸的瞬間鳥鳴自此響起,有著漂亮青羽的小鳥在兩人之間飛來躍去,小提琴正唱著愉快的歌曲,沒有商量也沒有話語,緩緩流動的溪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翠綠的風不知何時吹起,春季的景色映在兩人眼中,但卻有所落差。
  差別在他人耳裡並不是那麼明顯,但對於本人來說卻難以忽視。Ares有點不悅的看向セラフ,他是由記憶構成的幻影,正因為他會被記憶干擾,所以過往那個時期沒有學習成的技巧,或者是記不清的音符位置,都會因記憶的回流而輕易掌握。排除物理上的差距,造就セラフ眼中更加鮮明景象的原因,也只有個人情感的不同。

  鳥兒振翅飛遠,引導他們進入第二樂章的草原,樹蔭在弦與弦之間快速拉動中被風吹響,他們明明站在同一片草原,看著一樣的青空與牧犬,與羊群一同慢步,セラフ輕鬆地拿著牧羊鈴引領著牠們享受春日陽光,任誰來看都能感受到他享受其中。
  漸漸的,Ares停下他手裡的弓,合奏的曲目自第三樂章開始獨奏到收尾,セラフ有點困惑的看過去,就發現少年用著無法服氣的眼神瞪著他。

  「韋瓦第的春天有很難嗎?」不是練雙音練到直接印在腦子裡,不可能會有樂譜記不熟的曲子嗎,在他記憶裡當時自己早就會拉了,セラフ不覺得這首曲子會比殺人還要難。
  「不一樣。」Ares他看著琴,哪裡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自己:「這個差別是他們造成的嗎?」

  「啊……嗯。」セラフ點點頭,和從一樓一路衝上來的奏斗打招呼:「嗨。」
  「你們剛剛是在合奏嗎?」是在合奏吧!奏斗雙眼閃閃發光的,身後拖著想喊停讓他們獨處最後失敗的アキラ。「超級好聽的!」
  「去樓下?」只放雲雀一個人在樓下忙,其他人都跑來樓上總覺得不太好,セラフ剛提議完Ares就提著琴穿過擠上來的人咚咚咚的往下跑。

  「就說了讓他們兩個待著,不要來打擾了。」アキラ拍了一下奏斗的背,隊長連忙解釋:「但是只有兩個人也不太好吧,セラ被欺負怎麼辦?」
  「哈?你這個藉口也太爛了吧?」老媽頭痛扶額,一旁的當事人加入緩頰。
  「我們有談了一下,沒事的。」他提著小提琴,身材長得太大沒辦法像Ares一樣從旁邊鑽過去:「走吧?」

  「セラ……」就在アキラ先往下走了之後,奏斗小聲地喊住セラフ。
  「你真的沒問題嗎?」奏斗擔心的上下掃視:「我是很認真的問,你要好好回答我。」
  「我很健康喔?沒有發燒,也沒有因為Ares動起來所以頭很痛,完全沒問題。」要從三樓跳下去也可以,可是小提琴會壞掉所以還是不要比較好。

  窗外的雨沒有停過,但今天他可是有好好撐著傘,一點也沒有淋濕。
  看著還想繼續詢問的奏斗,セラフ低聲吐槽:「保護過頭了啦。」

  為了不讓他繼續維持在這個心情,セラフ拋下其他人拉著奏斗坐到二樓還空著的位置,小聲的安撫摯友的擔憂。





(16)


  ──「我」並不是真實的過去,而是從記憶中顯現被稱作心魔的實體化。
  Ares深知這點,從最一開始小巷裡與本體見到面時,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一道虛影,他的出現有很多原因,就像早已知道的情報們流入腦中,本體應該也知道才對,但他似乎遺忘的有些徹底。

  明明只要殺光就好了,為什麼不能這樣做還用各種方式阻攔他,把他當藉口來破壞一切就不會這麼煩惱了。心魔拿著提琴走到雲雀面前,才想起自己現在還是店員,他的工作是要替忙碌的雲雀送飲料。
  「啊!Ares!」雲雀正好把外帶的飲料交到客人手中,就看到少年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看:「剛剛的很好聽耶!」
  「忘記工作,抱歉。」托盤就這樣被遺忘在三樓,少年打算把琴放下,就被雲雀連忙阻攔。
  「拉的很好聽啊,你可以多拉點。」雲雀把櫃台內可以挪動的工具們移開,好讓Ares可以待在櫃台內拉琴,自己也可以同時間製作飲料:「剛剛是四季的《春》對嗎?怎麼沒有繼續拉下去?」
  「……很大聲嗎?」也沒另外使用擴音設備,是這棟建築的隔音太差嗎?
 「是我的耳朵特別好喔。」畢竟是搞音樂的,雲雀得意的指向自己的耳朵:「最開始還是合奏,但到最後卻只剩下一把琴,是什麼原因停下來了嗎?」

  「因為我拉不出來。」少年坦承的告訴原因:「他的春天更真實。」
  「是這樣啊。」雖然不是很理解小提琴的部分,但音樂之間有著共同的理解方式,雲雀點點頭,提議道:「剛剛隔的有點遠聽得不是很清楚,你要拉給我聽聽嗎?」
  「嗯。」畢竟顧客的目光也被他手裡的琴吸引過來,Ares也不排斥被別人看著拉琴,當アキラ走下來時,小提琴也拉出夏的第一樂章。

  如果春天是祥和的景色,韋瓦第的夏季莫過於暴風雨的侵襲最為出名。Ares並非拒絕雲雀的提議,只是比起祥和的春季,他對於夏季的不安穩更為擅長。
  有如天災般地登場,沒有人類該有的情感,行走之處便會收割鮮血與生命,這是他無法逃避的命運與罪責,用任何藉口都無法推託的惡行,也是他獲得代號的緣由。

  無情的帶來災厄,刀刃沒有私人的感情,琴弦與弓的拉扯彷若他刺出的每一道傷痕,將他人關入生死的困境。他自出生就是雨,刺眼的鮮紅是他雙眸唯一的色彩,他看不見希望,也沒有地方逃開這場把他的人生絞成一團亂的暴風雨。

  雷聲不曾停下,窗外的悶響為Ares的演奏添加伴奏。站在櫃台前的アキラ只覺得少年將小提琴拉得爐火純青,但雲雀聽到一半就有點苦惱地皺起眉頭。
一直到夏結束,Ares沒有繼續拉下去,因為位於二樓的兩人姍姍來遲的終於走到一樓,而セラフ也提起琴的在櫃檯前的空間往後面的樂章繼續演奏。

  秋天的季節已經到來,讓人擔心後怕的夏天結束了,來享受豐收的季節吧。セラフ輕握著弓讓音符更為輕快地跳躍,紅藍漸層的雙眸帶著笑容與少年對望。

  這個地方不都讓人心曠神怡嗎──安全又溫暖,從最開始就是這麼一個場所。把自己淋濕了就來用溫熱水去除寒氣,受傷流血了就被真誠的關懷包紮,肚子餓了就用美味的食物填飽,碰上困難不管是誰都會搭上手幫忙,這裡簡直是用溫柔溺死人的被窩,躺進去就不可能再爬起,每晚都作著過於滿足的美夢。

  執著在過去是不會前進的,想要改變的話必須動起來才可以。
  セラフ在腦海裡又一次的重複這個句子,在感受到痛苦之前動起來,讓那些懊悔追不上自己的奮力奔跑。

  雲雀來回看了兩人的互動,在場的人們都享受樂器演奏的曼妙音色,包含奏斗和アキラ也是如此,但他卻從中聽出更多內容。

  而Ares接下來行為驗證了他內心所想。
  少年不再站在一旁,他不願沉默的插入第三樂章,如獵犬般追著他掩蓋的謊言不肯鬆嘴。豐饒也不過是虛假的海市蜃樓,象徵天災的他戳破セラフ營造出的幸福,因為建立在隱瞞的友情不可能長久,在不同的價值觀衝突時被擺到檯面上審視的只會是道德。
  回想起來吧。少年用樂音拉響冬天的信號,回想起只屬於「我」的冬日。

  他們不知道的,自過去累積起的苦痛,被刻印在身體裡的過去從不是三言兩與能概括的,證明不就是「我」現在還頭疼不已嗎?
  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セラフ有點不服氣地瞪向Ares,尤其他把獨奏搶走更是如此,正當他想在後面搶回局面時,就先看到雲雀滿臉懷疑地盯著自己看。

  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麼。セラフ用眼神暗示Ares,他無表情地看了回來,示意他方才拜託雲雀聽聽我們之間的差別。
  但我回答過你了,熾天使眨眨眼,可戰神並不買帳。

  我不明白,就算你把整個腦子裡的記憶都給我看也不明白。Ares拉著應該要表現出溫暖的第二樂章,在寒冷冬日窩在暖爐旁的段落卻被他拉出冰冷的雪花。
  音樂能夠忠實呈現演奏人的內心想法──韋瓦第的四季是由快與慢之間組合的協奏曲,本來就不是一把小提琴就能完整演奏的作品。但這並不妨礙音樂本身的優秀,任誰都能從音符中感受到季節的變化──セラフ拉出的音色都充滿情感,好像他正陪著你走過四季的變遷,但過去的セラフ就只能拉出痛苦或無感情的音色。

  沒有溫度的暖爐,正如他的內心世界冰冷又虛無,看出去的世界也灰白單調,除了鮮血沒有更多的色彩。

  彷如永遠都獨立於四季之外。

  少年沒有放下琴,可拉出的聲音乾枯的映出虛無的內心,全被未來的他出色的演奏掩蓋過去。
  現在擁有幸福也好,達成期望的未來也罷,但「我」只是一抹過去的回憶,他能做到的反抗也僅有時時提醒未來不要遺忘他的存在,不要沉迷在安樂中……因為我們不可能從地獄離開。

  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他討厭這樣,哭泣是嬰兒的權利,他已經長得太大,大到不能因為無知而否定過錯。

  一串快速音符後長音結尾,客人們起立鼓掌,將近半小時的臨時演奏會在セラフ及雲雀用力抱住Ares時結束。
  



(17)


  被兩個人包夾起來擁抱很奇怪,少年哽咽的把臉埋在長大而寬闊的胸膛,他曾觸碰過被他殺死的屍體,他們只會逐漸變的冰冷,而不是現在這樣持續傳來溫度。

  吵雜的人聲在雲雀貼心的摀住耳朵時消失,似乎有誰幫忙拿走他們手中的琴,セラフ才把少年環抱住,雲雀則是安慰的輕拍背部。
  「沒事的,只是太激動而已。」成年的他安撫夥伴們,少年時糾結的心情不斷從接觸的肢體之間傳來,搞得他眼角也有些癢。

  他可不能哭,セラフ跟雲雀把Ares夾在中間,所以他也能看到雲雀著急的臉,也能看到趕緊和一旁的客人解釋的奏斗,還有拿著琴不知所措的凪ちゃん。如果他哭了這邊會變得更亂,畢竟平時他可是看不出任何負面情感的陽角。

  一時激動的眼淚很快就停下,但對Ares來說這次哭泣簡直委屈到不行,他有太多難以言說的痛楚,就別說停止了,反而因為擁抱哭的沒完沒了。
  在大庭廣眾下哭也不是辦法,セラフ都有種自己用小提琴欺負人的錯覺,「雲雀,能拜託你嗎?」
  「沒問題!」小心地把少年從他懷裡抱起,雲雀趕緊把人抱著往樓上跑,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另外三人處理。

  見兩人飛快的離開視線內,奏斗和アキラ也靠過來關心:「他怎麼突然就哭了?」
  而且雲雀還一臉知情的模樣,他只不過走個樓梯怎麼就像錯過一整季的八點檔。アキラ眼鏡後的目光死死盯著セラフ試圖從中獲得一些解釋,奏斗則是從方才二樓的對話裡發現一些線索,直指核心:「你和我說會用音樂溝通,所以你把他惹哭了嗎?」

  「啊、嗯……我去找他們。」セラフ抓了小提琴就跑,就被眼明手快的奏斗攔下來。
  「三番兩次的,這裡是營業場所啊,セラ。」再這樣下去咖啡廳還要營業嗎,奏斗的笑臉儘管爽朗,但也嚇的セラフ寒毛直立。
  「既然我的店員抽不開身,你們也該做點事來彌補,對嗎?」

  Room4s的兩人迫於壓力下瘋狂點頭,アキラ擔任臨時收銀員兼送餐點,セラフ則是拿起小提琴繼續表演,做為唯二會調製飲料的奏斗站在飲料台前,用眼神脅迫兩人在雲雀和Ares回來前連上廁所都不能離開。

  樓上的兩人自然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遠離了本體之後的Ares還是停不下淚水,最開始只是因為拉不好覺得不甘心,後面一堆情緒湧上變的委屈,現在無法結束的原因早和小提琴沒有太大關聯。
  雲雀把Ares放到椅子上,自己半跪在椅子前與他直視。

  「別揉眼睛。」他溫柔的拉開並握住Ares的手,「沒事的,這並不是你的錯。」
  「本來每個人的音樂都不同,セラお本來就是那種擅長表達情感的,這是他擅長的。」金色的雙瞳直直地望向少年的心中,緩滿卻也堅定地把他觀察到的內容告訴Ares:「真的很厲害,我也有好幾次被他燃起情緒,被他的音樂和話語感動。」
  「但這不是你的不足,Ares,雖然你是他過去的記憶,但不代表現在的你就要和他一樣擅長。」

  時間總是能帶來改變,剛離巢的飛鳥與多次往返的候鳥就算是同一個巢孵出的幼鳥,在飛行的技巧上還是有著無法橫跨的經驗累積。
  「雖然你們都說是同一個,但我覺得你們是不同的人。」因為Ares這麼可愛,又乖巧到不行,還會因為自己的不足而不甘心,雲雀看到後面都想為他應援加油了:「你的暴風雨很厲害喔!好像真的被捲到與裡面咕嚕嚕的轉著,只是啊,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只有這一段特別痛苦。」

  作為一個怪盜,接觸的事情和殺手本來就不同,雲雀自然有意識到同伴們會把他優先排除在血腥畫面外,與人命相關、和敵人對抗這種事情還沒碰到,就被奏斗先丟到後方保護,アキラ也會避開太黑暗的話題不去過多描述,セラフ更是過火的把所有危險擋在三人之外。

  這是他們初次碰觸夥伴隱瞞許久的秘密,學習去理解並接受那些無法修改的歷史們,雲雀知道這對セラフ來說已經是極限,但看著Ares哭泣的時候,他也意識到他們掛心的么子依然沒有把所有的秘密交代清楚。
  
  「因為……我沒有。」Ares小聲的回答雲雀的提問,因為哭得太慘導致他說話都有著厚厚的鼻音:「我沒有那些回憶,也感受不到那些美麗的東西。」
  「我、他……看起來真的很快樂。」他試著牽扯嘴角,理智上他明白自己能夠模仿那從容的笑臉,但也只是模仿罷了。

  「因為他在前進,不想要只過這樣的生活……想要更自由的活著。」少年說起話來斷斷續續並參雜入淚水,他緊緊的握著雲雀的手不敢放開:「就好像忘記自己以前做錯了什麼,一直跑、一直跑。」
  「讓你覺得被拋下了嗎?」
  「……嗯。」

  「我認為他沒有拋下你,也沒有忘記過去喔。」雲雀露出大大的笑容,試著用開朗的情緒感染眼前迷途的小鳥。
  「你知道跟著你來的屍體嗎?它也會被記憶影響,所以它變成貞子、貓咪還有飯糰,但你從最開始到現在都還是Ares。」現在那個東西又變成什麼樣子了,真想讓奏斗也去嘗試一下啊。
  略過小巷內變身經驗過於豐富的屍體,從最開始Ares就是由セラフ一個人就能回憶出的身影,不管中途看到多少人,或是現在為了分擔セラフ的負擔加入了另外三個人的想像,Ares還是和出現的時候一樣沒有太多的變化。

  「而且啊,如果跑得太快,叫他等一下不就好了嗎?」他晃晃相握的手,從溫柔的語氣突然壓低聲音:「如果他不等就跟我說,我去教訓他。」
  語氣的變化直接逗樂了Ares,至少他不再哭泣,甚至有心情點頭回應:「嗯,交給你了,哥哥。」

  哥哥──是哥哥耶!雲雀開心的又抱了一下Ares,確定他情緒恢復平穩之後才又牽著他往下走,剛回到一樓就看到被壓榨的セラフ正在製作餐點,アキラ站在收銀台前忙得不可開交,飲料吧的奏斗更是把自己當兩個人用的在吧檯中快速移動製作飲品。

  「啊,慘了慘了。」雲雀趕緊加入店員團隊,Ares也幫忙收拾環境,消耗突如其來的大批訂單,一直到關店才有空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