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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幻先生要去告白了。

你說我怎麼知道?我可是靈之類相談所唯一的祕書,深受靈幻先生信賴的貼心助理——好吧。事實上,稍微認識靈幻先生的人都察覺到了。

不只我,還有芹澤先生。我們倆是第一目擊者,在影山君提前下班趕去補習時,總能看見靈幻先生拉下百葉窗的一角。百葉窗是遮陽用的,久而久之,那同一片葉就被靈幻先生扯壞了,陽光從破口裡落一束進來。

我把這件事告訴朋友。明明是他自己弄的啊!居然苛扣員工獎金來填補維修費。朋友抬頭看我一眼,繪圖的手停下來,從鼻腔輕輕地笑。我的視線落在她筆尖,那正好勾勒完一個人的側臉,是男性,微張著嘴親吻另一個男人。

她是漫畫家,說出來的話也富有過分的浪漫性。

她說,目送一個人那麼久,怎麼忍住不追上去?



多虧靈幻先生過人的按摩手法,百葉窗的修整資金很快湊齊,換了一扇新的。他也改掉亂扯葉片的壞習慣,只在影山君下班後盯著門口發呆一會兒。

我把熱茶放到辦公桌,總是想起朋友的話,終於沒忍住問,「您不追他嗎?」

「......啊?」

心不在焉的所長反射弧很長,好半晌才把五個字釐清,神情木木地望過來。我的話多少有些沒頭沒尾,他肯定聽不懂。正想收回那句話裝沒事,靈幻先生手裡的筆卻啪——一下子滾落地面。

他從脖子紅到額頭,「追、追他?」

「嗯......?」



靈幻先生徹底誤會了我的意思,然而那反應十分新鮮,基於某種惡趣味的心理,我沒能及時地向他解釋,導致事態往不可收拾的地方偏去。

日復一日,好像星火濺在草地,悄悄燒起來。

影山君不在的時候,他經常會惡補數理化等影山君不擅長的科目,再裝作學識淵博的模樣教他。章魚燒登場頻率明顯上漲,相談所的冰箱裡也常備牛奶。影山君一來,他就給所有人發小點心。

他開始在乎形象,吃完點心總算記得擦嘴。時不時地整理襯衫領帶,甚至噴了淡淡的香水。有一次戴了平光眼鏡,被影山君詢問是不是近視了,他沒臉皮說出那是裝飾用,硬生生點了頭,隔天被影山君勸著去眼科做檢查,雙眼視力1.2,在新時代人類間屬於特別的好。

那麼反常,大家都看出來了。連常客阿姨都問靈幻先生是不是有對象啦?變得好有活力。

他手一抖,在客人身上倒了一大把鹽,急忙轉移話題說這次的惡靈特別頑強,要花更多時間處理。按摩時長也從40分鐘加到了一小時。



即便如此,另一位當事人影山茂夫對此無知無覺。雖然他本來就遲鈍得誇張,到這份上我們也不免替靈幻先生默哀。

我試著幫老闆探口風,問他覺得靈幻先生怎麼樣?

影山君淺淺地笑,說師父就是師父啊。

嘖。我又問:除了師父以外的感想呢?

師父以外?他不明所以地盯著我。

「師父是個好人。」

「......」



在罪惡感的折磨下,我將這張好人卡轉交給了靈幻先生。我搞砸了他的戀情,但至少我還有機會阻止他做無用的告白,導致師徒關係破裂。

「綜上所述,也許別輕舉妄動比較好。」

我約他在咖啡廳裡,剛說完,靈幻先生就嗆著咖啡了,咳老半天,耳尖都是紅的。

「你、你在說什麼?」

「您不是喜歡影山君嗎?」

他繼續大聲咳嗽,我說:「不喜歡嗎?」

他又立馬噎住了。

「小留啊。」他說:「我認識龍套已經很多年了。」

靈幻先生揉了揉眉間,看上去十分苦惱。我猜他正在思考如何搪塞過去,告訴我一切所見皆為虛。

「他是個真誠的傢伙。」

「嗯。」

「我也......在他身上學到很多。」

「嗯。」

「坦誠地把心意傳達出去......我是這麼想的。」

男人藏在手掌後面的臉,輕輕皺著眉,眼睫簌簌顫抖。這麼說來,以前的靈幻先生分明是更加難以捉摸的人。鮮少顯露私人情緒,如冷水般淺淡隨意的人。

我們不會有機會看穿的。

在荒火發生之前,一定忍受了很長時間的乾旱與燥熱。現在第一簇火燃起來,我忽然希望那永遠都不要熄滅,因為他現在比什麼時候都像個人。

「謝謝你。」靈幻先生說:「但是想擁有的就必須自己去爭取,不是嗎?」

他在桌上壓了咖啡錢,雙手插兜裡走了。我看著他往對街走,在花店買了一隻玫瑰,頭也不回。

他要去告白了。

我開始向宇宙的每一顆星球祈禱他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