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深澤良】偷情的藝術 (1)

穿過一扇棕色的木門,細碎的水花聲自浴室往外傳出。經由花灑傾出的熱水在皮膚上流動,從仰起的臉龐,沿濕透而緊貼的黑色髮梢滑落,流過凸起的喉結;結實的胸肌隨呼吸起伏,貼在腹肌上的肥皂泡一點一點被沖去,連同看不見卻確實依附住身體的灰塵與污垢。

白晢的臉龐因水溫而通紅,深津抹了把臉,略略拭去滿臉的水珠,卻又帶來更多未乾的水痕。

長呼了一口氣,深津的眼珠從正前方的牆壁磁磚上移開,穿過透明的浴簾,望向洗手盤的方向。浴室內蒸汽氤氳,鏡子全都照不出身影,只能朦朦朧地映出肉色,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影影綽綽。

眨了眨眼,抬手抹掉快流進眼裏的水,深津凝望著浴簾,想不起這道透明的笨重塑膠簾是誰買的,反正不是他,而他還記得在兩星期前、在他出差前,它還是米白色的,是像絹質的米白色浴簾,是他特地挑的,要它與浴室的燈光相襯。為什麼會被換掉呢?要被拆爛了嗎?被誰呢?

與他同住的只有澤北榮治,他的丈夫,領證六年的另一半,所以,問題來了,為何他的丈夫沒有像往常一樣,裝模作樣地淚眼汪汪哭著喊著跟他道歉,說他把浴簾不小心扯爛了?總是聲淚俱下的,把小小的錯講成彌天大罪,但尾巴非但沒夾著還搖得起勁,自信另一半無法拿他怎麼辦……然後他們就會一起去選購新的,半點疙瘩都不會埋下。

為什麼要悄悄換掉呢?

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才會連浴簾都扯爛呢?

深津本想碰碰這道陌生的浴簾,屈指彈下去必定會發出響亮的聲音,「砰!」的一聲,連水聲都覆蓋不住,但就在指尖幾近敲上時,深津卻又收回了力氣,只因一個猜想闖進了腦內,告訴他浴簾是怎樣被弄壞的。

掛在透明膠簾上的水珠,顆顆晶瑩剔透,扭曲地倒映出深津的表情,連抿成直線的嘴唇都能彎出一個歪歪斜斜的笑容。

為什麼要換成透明呢?

視線再次與浴缸另一端的鏡子對上,難免看到鏡旁的瓶瓶罐罐與兩人的牙刷和刮鬍刀。有哪裡不對,深津說不上來,視野中每一件物品都安分待在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總覺得有什麼越了界。

冷不防關掉水喉,要一切聲音都靜下來,於是他聽到了,一門之隔的浴室之外,曖昧的喘息與唇舌交纏的聲音,清晰得彷彿木門不存在,又或是,來現實一點推理,那兩人怕是緊貼在木門上,一方壓著一方親得難分難捨。

在明知浴室有人在的時候,偏要在最危險的地方偷情……也符合他對澤北榮治這個人的認知。

深津的手還搭在水龍頭上,還在猶豫要不要把水重新打開。他盯著門把,心想要是他現在開門咧,那抱成一團的人恐怕會用摔的,狠狠摔倒在他面前吧,然後有一人會看著他面露驚慌,而另一人會佯裝驚慌其實期待不已,期待捅破窗戶紙的深津會做出什麼來……想到這裡,深津忍不住抹了把臉,順便把忍不住勾起的嘴角撫平。

原來已經帶過回家了咧,原來是已經會帶回家的程度咧,深津在心裏感嘆,細細咀嚼此刻的心情,近乎是以新奇的感覺,細味這捉姦時刻。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浴室門沒有很厚,既然水聲能滲出來,那他們這邊的聲音要傳過去也不是什麼難事,澤北對此心知肚明。

那麼,他在期待什麼呢?

被他壓在門上親吻的人,正用手背緊捂住嘴唇,因酒精又因興奮而酡紅的臉龐連眼眶都連帶紅了,棕色眼珠往上望來,輕輕瞄了澤北一眼後又移開,落到地板上,被眼皮和睫毛斂去大半情緒。抓過髮膠的一頭捲髮亂了,垂了幾縷下來半遮住眼,加上走廊燈從澤北的背後照來,使得陰影籠罩住他,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光是不想和澤北對上眼的肢體語言,足夠讓他發現對方流露出的畏怯與後悔。

為什麼呢?明明有錯的人不是他呀。

雖然一開始自你回應我的引誘時,你我便必定同罪。

澤北低頭,湊近宮城的臉頰,在指尖摩挲下頜時從剃得短短的鬢邊吻至眼皮,蓄意令宮城不得不閉上眼來仰起臉,一副等待澤北的親吻的樣子,而噙著慣常笑容的澤北,用姆指搓揉對方總是抹著潤唇膏的嘴唇,再趁對方睜眼前親了上去,輕咬柔軟的唇瓣。

宮城大概是想逃的,但他身後就是浴室的門,當他往後靠時,只是把身體更加緊貼到木板上,挑戰鎖舌的牢固程度,又得疑心起自己在門扉上輾轉時、在手肘不小心撞上木門時,會否驚擾浴室裏的人,會否令深津一成察覺到異狀,會否讓一切不光彩的關係攤到明面上。

以偷歡而言,這吻過於綿長了,宮城拉了拉澤北的衣擺,示意對方該適可而止,但澤北反過來抓住宮城的手,單手把宮城雙手手腕都拉到頭頂上按在門扉,並把腰彎得更低,從嘴唇親到喉結,以不弄出吻痕的程度輕咬。

尖尖的犬齒一下一下釘咬皮膚,說痛不痛,更多是麻麻癢癢的感覺,不上不下,惹得人一陣心煩。手鑽進了衣衫內,宮城的呼吸頓時一窒,敏感的腰側被愛撫,而興致勃勃的澤北一副要在這裡把宮城搞射的樣子,令宮城忍不住咬緊嘴唇……他不太確定自己忍不忍得住聲音。

他們家的浴室門……再厚也不可能瞞得住吧?除非深津的聽力有問題。

又或是智力。

反正絕對沒可能。

這時,澤北舔吮起宮城的乳頭,讓宮城連呼吸都不禁憋住了,就怕隨呼吸溢出的低喘會透露歡愉。宮城握緊了拳頭又張開,試著動了動手腕,不太意外被澤北制得難以動彈,畢竟這職業籃球員的手掌,對比自己的簡直大了一倍有多,但手被制住了,就代表他沒法動嗎?

抬腳踢了澤北的小腿一下,宮城瞪著立即縮手的澤北,握起的拳頭在半空中揮了揮後,抱著手急急離開了浴室門,走遠了幾步後才回頭扯過澤北的衣領。氣呼呼的宮城張開嘴,本想吐出的罵人說話,在對上澤北那張寫滿無辜的臉時,頓時洩氣了。

不論是深津一成還是他,與這人扯上關係還真是不幸。

澤北眨了眨眼,突顯眼眶中因痛楚而泛起的淚花,用盡他天生的優勢來討便宜。宮城看著這人,「深津先生還在浴室裏不是嗎?」——問句從腦海流至口唇邊,又被他嚥掉了,就像不想講出對方伴侶的名字,心虛得連提都不敢提,於是只能低聲勸止:「……別在這裡。」

他回頭瞄了眼緊閉的浴室門,而笑逐顏開的澤北摟過他,親暱地執起宮城緊握成拳的手,連親了幾下手背,等宫城放鬆了力度後再把手指擠進指縫,要十指緊扣。

「原來良田在害怕呀……」澤北呢喃,笑瞇瞇的他在說話時沒有多少情緒,明明是如此叫宮城煎熬的狀況,但當事人之一的他,卻只是用陳述事實的口吻簡簡單單指出情況,於是宮城又再瞪了他一眼,眉毛緊蹙。

澤北與他對望了一眼,目光對上時兩人的腳步不禁同時停下,棕色的眼睛闖進淺色的眼眸。不曉得雙方在各自的眼裏看到什麼、或是什麼都沒看到,總之宮城合上了眼,迎上澤北難得不黐不纏的輕吻。

沒再多加挑逗,澤北摟住氣消了的宫城,半推半抱的,帶著人到走廊另一端的客廳,心裏盤算著要用什麼藉口來跟深津交待,才能在不侮辱到一成的智商的同時,讓他可以到良田的家過夜。

曾停下的水聲又響了,摟著宮城肩膀的澤北略略回頭瞄了浴室的門一眼,然後笑容不變地收回目光,抱緊了連耳根都紅透了還試圖板著臉的宮城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