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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影片
*安價
*チェリまほ/黑安

　　兩人穩定交往以後，每個週五輪流到對方家中過夜，並一起度過週末，已經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習慣。
　　這週輪到在黑澤家中過夜，洗完澡的安達自然而然地走到客廳，準備告訴對方浴室已經使用完畢，可以換人洗澡了。然而與往常不同，向來對安達的氣息相當敏感的黑澤並未察覺戀人已經來到自己的身後，只是專心致志地盯著放在自己膝上的筆電，低著頭不知在看些什麼。

　　儘管黑澤做事一向認真專注，然而投入到連戀人出現都沒有發覺，這樣的狀況還是相當少見的。倒不如說，安達更常是那個因為沉迷於手頭事務，而不自覺忽略身旁人事物的人。

　　想到自己有時太過沉浸在小說、漫畫或者遊戲的世界裡，耐不住寂寞的黑澤便會默默靠在他的身側，用頭磨蹭著他的肩膀，好像撒嬌、求取關注的狗狗一樣。

　　明明身材高大，但做起這樣的事卻一點兒也不費力，甚至相當自然，就好像對安達撒嬌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一樣。

　　腦海中浮現戀人向自己撒嬌的畫面，安達有些忍俊不禁。與此同時，他的心中忽地生出了捉弄對方的念頭。於是他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走到沙發後頭，俯下身將手環在黑澤胸前，並將下巴擱在對方厚實的肩膀上。

　　「你在看什麼？」

　　惡作劇似地靠在黑澤的耳邊說話，安達呼出的氣息拂過黑澤的脖頸，終於將專注的人拉回現實之中。

　　「嗚哇──！」

　　毫無防備的黑澤被嚇得發出一聲怪叫，陡然拔高的聲音完全失去了平時的沉著穩重。有那麼一瞬間，安達甚至沒能反應過來，原來那聲破音的尖叫出自黑澤嘴裡。

　　不只是尖叫聲，黑澤往沙發另一側退開的動作同樣大得讓人吃驚，本來打算捉弄人的安達也跟著嚇了一大跳。

　　安達連忙往後站直身子，看著面前瞪大雙眼、一臉驚慌失措的人，一股罪惡感頓時油然而生。只見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雙手拽著掛在肩上的浴巾不住揉捏，就像一個做錯事正等待著責罰的孩子一樣。

　　而另一邊，受到驚嚇的黑澤則抱著自己的筆電縮在沙發角落。他尚未掌握眼下的狀況，只能同樣不知所措地看向剛洗完澡、臉蛋還有些泛紅的戀人。

　　兩人彼此對視，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怎、怎麼了嗎？安達？」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黑澤。

　　只見他閃爍著眼神，面上堆起一個不大自然的笑，語氣中不知為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他偷偷瞥了一眼懷中的筆記型電腦，或許他更想確認的是──男友是否看到自己的筆電螢幕了。然而安達並未發現黑澤的怪異之處，只是有些抱歉地低下頭，為自己方才的冒失致上歉意。

　　「沒事……只是、我只是想鬧鬧你，沒想到把你嚇成這樣，抱歉……」

　　自己果然不適合做這樣的事。安達咬著唇，很是挫敗地想著。

　　至於黑澤，在聽到安達那句「只是想鬧鬧你」時，腦中立刻浮現出安達方才一連串的舉動。然後他終於意識到戀人的舉動是想和自己打鬧，隨之侵襲而來的是無止境的扼腕與悔恨。

　　轉眼間，黑澤便將筆電的事拋諸腦後。他一邊在內心痛斥自己因為粗心而錯失了與安達卿卿我我的機會，一邊迅速地起身。他隨意將電腦擱置在桌上，匆匆忙忙地走到安達面前。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避免戀人的思考又往負面的方向駛去。

　　儘管黑澤已經陪著安達練習過許多次，或者以言語的方式引導，或者藉由實際的事件讓安達看到自己正向的一面，然而人的思維模式終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安達花了三十年的時間養成這樣的思考方式，當然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半載間說改變就改變。

　　但黑澤是個性格執著而且不大懂得放棄的人。他並不是想改變安達的個性，而是希望戀人能夠看到更多自己的美好之處，那些安達自己沒有發現，卻確確實實存在於他的眼中、甚至其他人眼中的美好。

　　所以，他會盡可能地扭轉安達對自己的負面思考，那怕是生活中再細微的事情也一樣。

　　「安達，我也經常這麼做不是嗎？從後面抱住你、偷親你……什麼的。」

　　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黑澤將雙手覆蓋在安達捏著浴巾的手上面，就這麼領著對方的手，將柔軟的布面按上眼前那張略顯紅潤的面龐，輕輕拭去頰上晶瑩的水珠。

　　「所以不要道歉，我們是戀人啊，你對我做這些事，我很開心，也很喜歡。」

　　說著，黑澤的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明亮燦爛的笑容感染了安達，原先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安達微微勾起唇角，靦腆地給出回應。

　　「我也喜歡，黑澤對我做這樣的事。」

　　或許是因為害羞，安達的聲音顯得微弱而虛浮，然而黑澤還是無比精準地抓住了這句話。儘管他其實將那句表露愛意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故意佯裝無知，希冀從男友身上多撈一些甜頭。

　　「什麼？安達？你剛剛說什麼？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嘛──」

　　他就是這麼一個容易得寸進尺的人，而安達就是那個容許他這麼得寸進尺，甚至推波助瀾的人。

　　明顯又開始得意忘形的黑澤纏著安達不住地要求，承受不住逗弄的安達下意識地別開視線，試圖逃離男友炙熱的目光。

　　撇開的視線恰巧落在了桌上的筆電螢幕上。

　　螢幕上是安達不大熟悉的操作介面，然而根據畫面上的配置，他還是很輕易地就推敲出那是一個剪輯影片的軟體。

　　黑澤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就算具備一點剪輯影片的能力也並不奇怪，因此安達對此並不感到特別驚訝。然而，在看到螢幕的瞬間，安達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並且再一次陷入沉默。

　　原因無他，只因為剪輯軟體正中央的畫面，此刻正定格在一個人的面部特寫上。

　　而那個人──正是陷入沉默的安達本人。

　　畫面上的安達笑得很燦爛，微彎的眼眸裡閃著光芒，似乎正打算對執掌鏡頭的人說些什麼。

　　安達愣愣地注視著自己的笑臉，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而黑澤則是終於注意到氣氛不大對勁，轉過身順著安達視線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多麼愚蠢而又致命的錯誤。

　　「哇啊──」

　　發出今天的第二聲怪叫，黑澤手忙腳亂地衝向自己的電腦，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筆電闔上。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他的所作所為早已全數暴露在安達眼中。儘管如此，面對一臉震驚的安達，黑澤還是嘗試著想要向戀人解釋些什麼。

　　「安達、那個、你聽我說，這個是……就是那個、我……」

　　想要解釋些什麼的黑澤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解釋清楚。他當然可以直接告訴安達剪輯這個影片的用意何在，然而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必須保密的驚喜。儘管在安達看到螢幕的瞬間，這個秘密早已不再是秘密，但是他仍試圖在最後做出一點垂死的掙扎。

　　然而很遺憾的，即便黑澤絞盡腦汁，拼命地命令自己的大腦努力運轉，卻依然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說明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看著欲言又止，並且陷入苦惱的黑澤，安達不禁感到好笑，同時又忍不住覺得欲蓋彌彰的戀人有些可愛。

　　他深知黑澤的脾性，也已經很習慣男友對自己的「癡漢」行徑，例如三不五時就拿著鏡頭對準自己，又或者是在午後小憩醒來以後，趴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

　　偶爾黑澤會不滿足於只是在一旁觀看，於是安達醒來以後就會發現身邊的人正越過手機專注地欣賞著自己的睡臉。

　　如果只是拍照倒也罷了，但是黑澤偶爾還會錄影，這一點實在讓安達非常不能理解。睡覺不是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同一個樣子嗎？錄影的意義究竟是……？

　　「很療癒不是嗎……安達光是在身邊平穩地呼吸就讓人謝天謝地。」

　　完全聽不懂。

　　某次質問戀人時，安達得到這樣的回覆。明明是偷拍他人的人，被質問的黑澤卻委屈得彷彿一隻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大狗，讓安達只能好氣又笑地反過來安撫對方。

　　安達其實並不反感戀人對於記錄、留念的執著，只是他畢竟不是慣於為自己留影的人，因此剛開始面對鏡頭，難免會感到幾分害羞與彆扭。

　　然而不知道該說是適應能力太好，還是對戀人實在太過寵膩，安達最終也從一開始的閃避遮擋，轉變成對鏡頭的無視。雖然偶爾還是會聽到一句無奈的「又來了」，但是他似乎已經徹底放棄阻止男友的拍攝了。反正不管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黑澤似乎都能從中獲得快樂──十足十的樂在其中、自得其樂。既然如此，倒不如就放手讓戀人追尋自己的歡樂。

　　安達知道，黑澤不是行事出格的人，那些影像畫面，除了被拍攝者視如珍寶地收藏起來之外，應該也沒有其他用處了。

　　因此，雖然剪輯影片上的畫面有那麼一瞬間讓安達感到驚訝，他依然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大概是什麼收藏或觀賞用的影片吧。安達無意深入追究男友的私人興趣，就算是情侶，最好也還是為彼此預留一些隱私會比較好吧。

　　這麼想著，安達走向黑澤，看著跪坐在電腦旁，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自己的戀人，他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漾起一個柔軟的微笑。彎下腰拍了拍對方的手臂，安達沒多說什麼便站直了身子，一言不發地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等到黑澤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安達是這麼認為的。

　　他的本意是安撫，同時也是想留點私人空間給對方，然而黑澤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

　　「哇啊！」

　　才剛邁出前腳，安達便感覺到腰間傳來一股強勁的力量，用不著回頭，他也知道此刻緊緊摟住自己的人是誰。

　　「黑、黑澤？」

　　將手按上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安達有些不明所以地側過頭，想要確認身後人的狀況。然而後方的人不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死命地抱著他，甚至還變本加厲地將整張臉埋在他的肩膀上。

　　「安達……對不起，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是想拿你的影片做什麼奇怪的事，對不起，不要生氣好不好？」

　　黑澤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興許是以為自己真的把人激怒了，故而語聲中滿是愧悔與哀求。

　　「黑澤……」安達想要轉過身看看語氣中滿是失落的黑澤，然而對方卻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反而再次收緊了環在他腰上的手，接著像是懺悔似的開始進行自白。

　　「再過不久就是一週年的紀念日了……」

　　「欸？」

　　黑澤小聲地說著。安達當然知道對方在說什麼，自家戀人對於各種紀念日、特殊節慶有多麼地執著，他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不懂眼下的談話脈絡中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一週年」這個關鍵字。

　　「本來想在那天的最後放這個影片給你看的……在一週年紀念日的當天播放我們在一起的紀錄片，回顧這一年的相處點滴，我想會是很棒的結尾的……」

　　原來影片的目的是這個，安達恍然大悟地想著。

　　後頭的黑澤還在失落，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使得本應保密的驚喜敗露，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堪比搞砸重要合約的嚴重失誤。

　　另一邊，安達實在不忍看到男友情緒低落的模樣，於是輕拍黑澤的手，示意對方放開自己。待黑澤怯懦地鬆開手以後，安達轉過身去，看到了一個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戀人。

　　看著黑澤失魂落魄的模樣，安達心裡反倒覺得有些抱歉，於是抬起手摸了摸面前聳拉著的腦袋。

　　「我才該說抱歉……你明明想保密的，是我太冒失了。」

　　安達輕聲說道，接著，在對方逐漸明亮起來的目光下，他輕輕捧住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面龐，動作溫柔細膩，彷若捧在手裡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我很期待完成後的影片喔！」

　　安達彎起的眉眼溫暖而柔和，幾乎要讓黑澤看傻了眼。

　　「不管你做什麼……不對，只要和你在一起……」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未來就已經足夠令人期待了。

　　安達瞇著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雙手，然而黑澤沒打算給他往後退開的機會，雙手一張便將面前的人抱了個滿懷。

　　安達還沒來得及為這個緊密得讓人窒息的擁抱感到害羞，就聽到情緒激動的戀人喜出望外而又慌亂的附和與承諾。

　　「我也是！只要和安達在一起就好了！啊、還有影片、請你──請你拭目以待！」

　　被戀人的語無倫次給逗得笑了出來，同時胸口被幸福感脹得快要喘不過氣的安達緊緊回抱住對方，給出一個帥氣俐落的回應。

　　「喔、我等著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