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 1.末春 在擺滿訓練器材的石砌地下室,男人做完第一百個引體向上後放開桿子,昏暗狹窄的空間裡只有蠟燭搖曳著燈光,男人脖子上的銀項鍊也閃著黃光,而另一條鑲著黑色寶石的項鍊卻像是黑洞般將光線全數吸入。男人光裸的上身十分結實,後背上佈滿大大小小的疤痕,汗水沿著肌肉線條下滑,他將微長的黑髮綁成一撮小馬尾後,伸手拿了米色毛巾擦拭水珠,又抓起白色短袖套上身,纖薄布料襯出了他胸前的肌肉曲線。男人拿起燭臺、打開木門,清涼帶著濕氣的風吹了過來,外頭雨聲清晰,還伴隨雷聲,男人抬頭發現通往一樓的階梯口有個小小的、畏畏縮縮的人影,他下意識地摸了褲子口袋裡的匕首。 「東海哥。」 微弱的呼喊聲傳來,東海加快上樓梯的速度,剛踏上最後一階,幾個孩子就圍了上來,說是打雷太恐怖睡不著,東海笑著陪他們回到臥室,一個一個安撫後將唯一的燭臺留給孩子們,道了晚安便離開。他沿著走廊繞到後門,將門鎖解開,又轉身走回廊道,加高的窗戶外雨水爭先恐後拍打玻璃,東海頓了頓腳步,看著閃電照亮後院,後院圍牆外有幾個人影,不知道是流浪漢或是些什麼人,而不遠處的樹上有幾隻躲雨的烏鴉。東海又邁開腳步,回到了前廳,並將通往孩子臥室的木門鎖上,走向禮拜堂另一端二樓的休息室,途中停下對著木製十字架簡單禱告了會。 休息室內擺設簡單,一張木桌,一張床還有一個矮櫃,就著從窗戶透進房間的月光,東海將捲起的三張地圖攤開,用書本個別壓著兩端。地圖上用三種顏色分割地區,紅色的尚賽、灰色的烏納及黃色的維茲達,那是這個城市裡三大幫派的名字,原本是尚賽管轄領域最大,次來是烏納,但隨著近幾年鬥爭不斷,維茲達也漸漸有了名聲,最後成了三角鼎立的狀態。這座教堂原本是在尚賽的地盤裡,但最近成了三個勢力的交界處,前門出去是尚賽,右側是烏納,左側是維茲達,這代表他必須重新跟那群傢伙從新建立關係。外頭雷聲大作,閃電照亮東海的側臉,清秀的面孔擺起嚴肅表情,好看的劍眉皺了起來,嘆口氣,東海轉頭看向窗外,春末夏初,氣溫逐漸穩定,但卻大雨不停。 叩叩叩叩。 從窗戶外傳來短促的四次敲擊聲,東海眨眨眼,發現窗沿攀著一條黑蛇,正吐著蛇信,一人一蛇對視了幾秒,黑蛇又用尾巴拍打了四次窗戶,東海繞過木桌走到窗邊,雙手環在胸前盯著黑蛇看,那蛇立起身體與他對視,尾巴又敲了四次,東海打開窗戶,伸出右手抓著黑蛇頭部下方像是脖子的地方,左手抓住蛇身中央,黑蛇也只是吐著蛇信,沒有掙扎。東海仔細打量,才看見黑蛇背上長著一雙像是蝙蝠的翅膀,突然手上一鬆,黑蛇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紅白色直條紋襯衫、戴著金框眼鏡的男人,對方黑色短髮還滴著水,東海愣了愣。 「看夠了嗎?」 手掌感受到喉結上下滾動,東海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抓著男人的脖子,左手則放在人的腰上,觸電般彈開,東海往後退了幾步。 「你沒看到我送來的信嗎?」 信?東海往旁邊桌上看去,果然有一封有著藍色蠟封的信躺在桌緣,男人也看見了完全沒開封的信件,嘆了口氣,微張的嘴裡還能看見尖銳虎牙。 「李牧師,我是新的接頭人,今天先來打招呼。」 李東海是這個城市裡唯一的牧師,也是少數還活著的軍火商人,他的貨品源頭甚至是教廷的敵人──吸血鬼。東海揉了揉太陽穴,換了接頭人代表價錢跟附加條件也會更動,因為教堂的特殊中立性質再加上幫派地盤變更,最近三個幫派都派過人來跟他聯繫,若此時沒有牽好線就會出大事。男人從懷裡拿出一張契約書遞給東海,上面寫著武器的新價錢及抽成比例,意外的變動不大,但附加條件卻讓人特別在意,上面寫著要每天提供新鮮血液,而且附註要李東海本人的血液。 「我要怎麼提供給你?」 「不必擔心,我會每天來索取,不會抽得太過分,至少不會讓你貧血。」 東海看了看條約,認為沒什麼問題就簽了名字,男人接過契約書後又給了東海一樣東西──深藍色外殼的智慧型手機,外殼正中央刻著一顆銀色鑽石的圖案,東海挑了眉毛但沒有立刻接過,男人看他沒有動作,就將手機放到木桌上,像是打定主意要給他。 「用這個聯絡我,用我的魔力做的,不會被竊聽。」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嗯?」 「為什麼換人了?」 男人笑了笑,說:「原本那傢伙太沒用了,在這裡待了一年還是沒拿到我們要的東西。」 「東西?」 「別裝傻,李牧師你明明知道的。」 男人打開窗戶,雨水噴了進來,滴在木質地板上又被吸收,翻過窗緣,男人張開身後的翅膀,告訴東海他的名字叫做李赫宰,有生意上門隨時聯絡他。東海關上窗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胸前那顆黑色寶石,那是他父親的遺物,父親總是告訴他那顆寶石擁有魔力,如果每天對著寶石禱告,總有一天天使會降臨。諷刺的是,在東海二十歲那年,卻召喚來了有著蝙蝠翅膀的吸血鬼,而這些年都靠著跟吸血鬼交易賺來生存所需的金錢。在這座城市,能吃的食物十分昂貴,何況他還有十來個孤兒要養,更不能斷了金援。 東海回到桌邊再次研究起地圖,並從抽屜拿出了三張分別來自三個幫派的書信,信件內容都寫著需要跟他做交易,且不管是哪個幫派的軍火需求都增大不少,東海又嘆了口氣,抬頭看向窗外的傾盆大雨。 「看來要變天了。」 2.初夏 雷雨散去後就充滿屬於夏季的熱氣,還有讓衣料跟著汗水一起貼在皮膚上的黏膩感,地下室雖然沒有毒辣的熱氣,卻也因空氣不流通而悶熱不堪。 東海穿著西裝式牧師服,筆直地站在石桌旁,汗水從額前滑下,在眉骨處轉了個彎,他耐心等著對方清點物品,但光是那把槍就看了二十來分,實在太耗時間,但他也只能無聊地看著在桌子中央搖曳的蠟燭,發現從他們進來開始已經燒掉了一半,不知道對方是過於謹慎或是期待他會說些什麼。東海在心裡計算著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最多只能再讓他們待上十分鐘。 「貨品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話題就此結束,東海頭痛地只希望能快點收貨交錢,幸好對方終於把貨品全數收下,並把裝著錢的箱子交給他,東海清點著數量時對方領頭先開了口。 「這比上次的品質還好。」 「不這樣怎麼能繼續做生意呢?」 確認金額沒問題後,東海帶著他們離開教堂,並拉上鐵門,再返回禮拜堂將通往石室的密道關上,合起來的牆面上有一個小小的藍色魚形符號,東海伸展了身體,轉身走向擺滿健身器材的地下室,每天都要鍛鍊是他的個人堅持。待他清洗完身體也確認過孩子們都睡著後才回到休息室,裡面有個不請自來的男人正躺在那張說不上舒服的木板床上,看到他推門進來立刻坐了起來,東海走過去坐在床緣,赫宰先舔了舔他的脖子,才張口咬下,感受到疼痛的東海只是皺了下眉頭。 「你的血真好喝,如果能賣錢肯定能大賺一筆。」赫宰邊舔著傷口讓它癒合,邊稱讚著。 「明天是尚賽吧?我一起去如何?」 「為什麼?」 「他們要是搞太久會影響到我的吃飯時間,就像今天。」 經過幾星期的相處,李東海發現這個吸血鬼非常貪吃,偶爾會在吸完血後又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脖子,而且吃飯時間也非常準時,平常都會在晚上十一點到房間外敲窗,據他所說吸血鬼要被邀請才能進到屋內,不過如果門窗沒關就會自動被視為邀請,今天李東海的確沒關上窗戶,但單純是因為室內不通風會讓他的鼻炎更加糟糕,沒人想在濕黏又悶熱的夜晚還呼吸不到空氣。東海轉身越過赫宰躺上床,他覺得自己該補充睡眠了,但赫宰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擅自坐上了他的書桌還憑空變出了用玻璃杯裝著的布丁,又在上面淋了血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吸血鬼都很閒嗎?」 「第一百年忙碌,後來的一百年清除敵人,接下來的一百年就能過得比較輕鬆了。」 赫宰在布丁上的中央擺了個草莓,不屬於夏季的水果。 「草莓?」 「魔法什麼都能辦到。」 東海張了張嘴,卻把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他翻成側身,用手撐著頭,看著吸血鬼津津有味地品嘗飯後甜點。 「有沒有人說過你吃東西很可愛,像是倉鼠。」 赫宰被這番話嗆得差點把布丁咳出來,他尷尬地咳了幾聲,又把金框眼鏡扶正,但沒有回應,最後東海在赫宰準備離開時告訴他交易前會打電話通知。 但李赫宰沒有想過,李東海所謂的電話通知是交易前十分鐘才要他立刻過去,等他匆匆趕到時,東海正笑盈盈地站在密室前,赫宰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眼睛是十字架的魚,便隨口吐槽了句真復古,東海先帶他進去密室,才又去門口迎接今天的客人。 尚賽的人顯然對於那個多出來的傢伙感到不滿,就算東海介紹了他是這次的供應商也沒有半個人對赫宰放下戒心,甚至檢查武器時也不時用眼神打量,但赫宰只是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新型號的槍枝,李東海第一次發現李赫宰話也滿多的。不知是因為赫宰的銷售話術,還是尚賽的物品檢查流程原本就不會拖太久,今天一小時內就結束了交易,東海準備帶人出去時卻被赫宰拉住,赫宰拍了兩下手掌,角落的黑暗處站出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赫宰指揮著他們送客。 「客人都被你嚇到了。」 「他們是該被嚇到,幫派少爺的隨從居然沒有發現角落有人……別管那個,東海,我肚子餓了。」 赫宰伸手放在東海的後頸上並把人壓低,但牧師服的羅馬領卻妨礙了他進食,在赫宰嘟嚷著這該死的狗項圈時,東海用點力氣把人扛到肩上,赫宰掙扎了下,東海卻只是拍了拍屁股要他安靜,像在責備不安分的小孩,赫宰感受到東海些微的怒氣便安靜讓人扛著,不過肚子卻發出響亮的叫聲,這讓東海上樓的腳步頓了下。被帶到禮拜堂並被丟在椅子上的赫宰眼巴巴的看著東海紮著馬尾,又被告誡在運動完後才能吸血,赫宰也只能點頭答應。 「你就到處晃晃吧,但不准去嚇孩子們。」 在等待用餐的時間裡赫宰先去了後院,看見圍牆邊及走道旁都種滿橘色玫瑰,而且靠近走道的部分都被好好修剪過,又發現從圍牆旁邊一直到走道旁的草皮內都被埋下地雷,戒備森嚴到不像是教堂。又在四周晃了晃,赫宰停在了一塊既沒有玫瑰,也沒有地雷,甚至沒有草皮的土地上,鬆軟的觸感顯示出時常被人挖開又埋上,他嗅了嗅四周的空氣後抬頭,目光掃過樹上黝黑的鳥類後移到天空,掛在天上的月亮還差一個角才成圓。 「中立的教會……嗎?」 發呆著,過了陣子赫宰才發現東海正在二樓望著自己,內心抱怨著都餓飽了卻還是拍動翅膀,並禮貌性地將沾有泥土的皮鞋留在小窗臺上。意外的,東海破例讓他多吸一口鮮血,這讓赫宰非常高興,甚至哼了一小段旋律。東海低眸看著趴在自己身上、咬著自己脖子的赫宰,跪著的姿勢讓那人的腰線及臀部形狀變得明顯,但摸起來卻比想像中結實,東海伸手惡意地捏了下那人的側腰,手感沒什麼贅肉,也只換來模模糊糊的抱怨聲,顯然是吃飯更重要。吸血鬼的體溫比人類更低些,貼在胸口有種清涼的觸感,在這種天氣十分解熱,東海不介意用多一點血來換取片刻的舒適。這次用餐完赫宰沒有立刻從東海身上離開,而是用他深棕色的眼眸上下打量著,東海看他思考的認真模樣卻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抓著對方的手往自己的胸肌上放。 「好摸嗎?」 赫宰立刻收回手,叨念著太硬了怎麼可能好摸。但在赫宰伸手要去摸那條黑色項鍊時,東海立刻拉住他的手,臉色也變得嚴肅。 「別碰。」 「東海,知道為什麼你能夠召喚來吸血鬼嗎?」 看著東海露出困惑的神情,赫宰瞇起眼睛,沒打算告訴他答案,倒是玩起了他胸前刻著「東海」兩個字的鐵牌,鐵牌後還刻著一串數字:200511061015,這是僱傭兵的身分識別牌,見牌如見人,僱傭兵只會將戰死的同伴的鐵牌帶回,身軀任其腐爛成灰,有家眷的就轉交,沒有的就回收重鑄。被無視讓東海很不滿,沒來得及發怒,就看見赫宰對著書櫃勾了勾手,一本有著深褐色書皮、封面畫著十字架的書飛到他手上,他拍了拍書上灰塵,那些飄揚在空氣中的東西讓東海打了個噴嚏,赫宰翻了翻幾頁聖經,又突然開口。 「你曾見過神蹟嗎?」 「沒有。」 「那麼,曾經是殺人無數的僱傭兵,現在又交易著軍火卻開著孤兒院的牧師大人,為何每天都還對著十字架禱告呢?」 東海看著赫宰深棕色眼裡流竄著像是金絲線的東西,他曾看過一次那種絲線,在殺死某個吸血鬼的戀人後,對方眼裡就浮現出了那些線條,但比赫宰眼裡的看起來更加混亂。李東海沉默了一陣子後又笑了起來,笑得像隻剛把馬克杯撥下桌子的貓咪。 「那我們赫宰又是為了什麼生氣呢?」 3.仲夏 石室內一片漆黑,被削去蕊心的蠟燭端正地立在燭臺中央。東海用力將手中的球體往牆壁上摔,他深吸了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些,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卻只讓他更煩躁,他從旁邊的木櫃翻出備用蠟燭,又從口袋裡翻出火柴,拔起燭臺上的蠟燭換上新的,東海輕輕一划讓火柴燃起火焰,點亮燭光後,他轉身環視了圈,五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倒在地上,兩個死於大動脈被割裂,一個脖子折到了反向,一個脖子中央插著短刀,最後那個腦袋已經分家,正寂寞地躺在角落。東海檢視了下自己,除了防彈牧師服在胸口處凹陷外,就只有手心的刀傷,就目前身體狀況來看那把刀的刀鋒並沒有塗毒。 「又要去挖洞了嗎?好麻煩啊。」 沒想到維茲達派來的人想毀約,甚至帶著迷你手槍談判,但李東海在看到對方亮出手槍的瞬間就把蠟燭滅掉,然後把那些人都滅了口。東海久違地發了火,但轉念一想,或許是當牧師安逸太久,在這種牆外殺得你死我活的世界,怎麼可能只待在教堂裡就能安穩地當個牧師,他坐在石桌上看著一室狼藉,思考了會後拿起放在褲子口袋裡那臺深藍色外殼的智慧型手機,撥通後響了四聲就被接起。 「呀!李東海!我讓你有生意隨時聯絡我,不是讓你每天打十五通電話!」 「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啊。」 聽到回答,李赫宰的抱怨聲由大轉小,最後只剩嘟嘟嚷嚷的埋怨,這讓東海笑出聲。 「赫啊,你們缺儲備糧食嗎?雖然大概不會很好吃。」聲音溫潤又帶著鼻音,像是在撒嬌。 話音剛落,李赫宰就從石室角落的陰影內走出,先看了看周圍後將目光鎖定在東海身上,依然穿著那套筆挺的牧師服,甚至上頭沾染不少血跡,赫宰看了眼連那件古板的衣飾都遮不住的精實身材,舔了下嘴唇,禁慾的牧師……李東海本身就是個矛盾集合體,剛把人頭扭下,轉身卻用溫柔至極的聲音打電話給自己;明明擁有老虎般的利爪,卻又像隻時常翻出肚子的花貓;身為神職人員卻跟惡魔過分親近,白天像是救世天使養育孤兒,夜晚卻跟這座城市的惡魔們狼狽為奸。這不禁讓李赫宰想如果再繼續剝開李東海的話,會再發現什麼有趣的事物。 赫宰走過去舔了一口東海脖子上的血液,隨後整張臉皺在一起,顯然那些人的鮮血不符合他的胃口,他揮了揮手讓隨從把屍體搬走,又召喚出了一大隻黑油油的魔物清理地板的血漬。東海好奇地問了句那是什麼,赫宰瞥了眼說那魔物叫作格列佛水蛭,過於直白的命名又讓東海笑了一陣子,等他笑夠了,赫宰才抓起東海受傷的右手,放到鼻尖嗅了嗅,確認是東海本人的血後才放心輕舔,而傷口也慢慢癒合,東海看著那粉色的舌頭,開始覺得如果養一隻吸血鬼生活或許會方便不少。突然,赫宰又湊得更靠近些,張嘴呼出的氣拍在耳骨附近。 「東嘿,有個小鬼從剛才開始就在門外偷窺……」 「我知道。」 「要我處理嗎?還是你打算把他解決了埋在後院那塊地?」 「……不,我會找個更好的方法。」 東海向門口望去,果然從門縫看見了一隻有著藍色瞳孔的眼睛,他邁開腳步伸手推開了門。小男孩看著平時笑得溫和又脾氣好的牧師,此時全身上下幾乎都沾著腥紅液體,臉上的表情也是沒見過的冰冷,男孩嚇得癱坐在地上,又從沒被擋住的縫隙看到門後使喚著從沒看過的生物、長著蝙蝠翅膀的男人。 「惡、惡魔……」 東海蹲下身,臉上還是那個溫和的微笑,就像他平常的樣子。 「為什麼跑出來了,我不是說十點以後要乖乖上床睡覺嗎?」 「因、因為……」 「壞小孩就得懲罰呢。」 東海把男孩攔腰抱起,離開前告訴李赫宰處理完了就去房間等他。 唧──唧──唧── 窗外蟬聲大作,熱風不斷從窗外灌入,赫宰無聊地看著木桌上書本書頁被風吹得唰唰唰翻著,根據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赫宰明白東海偶爾同意被多吸幾口血只是為了讓自己待久一點,吸血鬼冰涼的體溫正好能夠消暑。他用魔法換了套衣服,一件新的襯衫,正面只有最下方兩顆釦子,腹部兩側的裁剪形成了弧形開口,正好能把手伸進去。赫宰滿意地拍了拍衣服,抬頭正好跟開門進來的李東海對上視線,但那人卻上下打量了會,又盯著自己的胸口看了一陣子後,把門關上,赫宰扯了下嘴角,勾勾手用魔法將門打開,並把東海從門外拉了進來,然後翻身將人壓在身下。 「那我就開動了。」 見對方無所謂的模樣,東海索幸將手伸進衣服側邊開口,抱住赫宰精瘦的腰,並讚嘆冰涼的皮膚。赫宰這次吸完血沒有立刻離開,準確來說,他待在教堂的時間愈來愈久了,他們有時會像朋友那樣聊些日常,雖然赫宰在聽東海說話時總是發出「嗯」、「喔」、「這樣啊」之類的敷衍回應,但偶爾也會帶給東海不錯的資訊,像是哪個黑幫內鬥,又或是哪個黑幫爭奪地盤失敗,消息靈通得不像話。但東海很少聽赫宰提起關於自己的事情,話題總圍繞著教堂外幫派鬥爭的事情打轉。 「你不覺得這座教堂很像伊甸園嗎?」 東海愣了下,抬眸正好對上赫宰的眼睛,微微閃著金色光芒的眼眸像極了那輪圓月,東海伸手用拇指指腹摸了摸赫宰的眼眶,那些光芒像是有生命般將他的意識緩緩拉遠,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海被赫宰的笑聲拉回現實。 「我們牧師大人對魔法的抵抗力真弱。」 李赫宰沒告訴李東海,伯爵爵位以上的吸血鬼才擁有完整的金色眼眸,低等的吸血鬼只能把魔力集中在眼裡產生金色絲線,而那些東西除了反映出情緒外,也是誘惑獵物的最佳武器,這種魔法能消除戒心、降低注意力,甚至能夠引起性慾。赫宰滿意地看著東海有些慌亂的表情,還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腹部上的堅硬柱體,赫宰將手附上去,並觀察著變得僵硬的東海,壞心眼地問是不是很久沒有手淫了,東海眨眨眼沒說話,但耳骨卻開始泛紅,他伸手抓住赫宰的衣領並拉低了那人的身體,猶豫了下還是吻了上去。 但就算是為了多吸點空氣而放棄親吻,還是直到高潮,東海始終沒有把抓著赫宰領子的手放開,以至於等赫宰自行掙脫時領子都變得皺巴巴的。隨著赫宰撐起身子,眼裡光芒也漸漸淡去,最後剩下如夜空的深棕,東海覺得有些可惜。 「你剛才說什麼伊甸園?」 赫宰意外地看著東海,本來以為他不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圍牆外就算槍聲連天,也絕不影響這座教堂。孩子們白天時還是可以在後院沒有地雷的草皮上奔跑,而溫柔的牧師就站在那些玫瑰花叢旁澆水,偶爾阻止孩子們的小打小鬧,飯菜雖然不多,但新鮮且足夠讓孩子們溫飽。比起牆外的世界,這裡不是很像伊甸園嗎?」 東海看對方似乎打算繼續說下去,便不打算回答,只是微笑著。 「而你就是那顆禁忌的果實。看上去溫潤無害,觸碰到卻會被逐出。今晚那小鬼明天會被某位夫人領走對吧?」 赫宰用手指捲著東海的頭髮玩,本來以為會得到否認,但那人卻不置可否地笑了。 「你真了解,但究竟都躲在哪裡觀察呢?」 「你說呢?」 沒有人接續話題,但在一陣沉默後,東海撥開了赫宰變得微長、擋住眼睛的劉海。 「赫宰,有人跟你說過你很像寶石嗎?尤其是黑色鑽石。」 「既然鑽石與我相配,你何不考慮將項鍊讓給我呢?」 「不是現在。」 赫宰心想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有意義的對白,便打算告辭,但想了想後還是開口提醒東海。 「我最近會比較忙,會讓下屬來跟你交易。倒是你,小心點。」 李赫宰這一忙就是好幾天,而李東海打來的電話從每天十幾通變成了準時叫他吃飯的鬧鐘。但這天卻特別安靜,接近午夜了一通電話都沒有,赫宰放下手中的圓珠筆,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桌面,就在他打算破例打電話過去時,鈴聲跟窗外的烏鴉叫聲同時傳起來,那是他留在教堂觀察東海的使魔,赫宰低聲罵了句該死後立刻出門。 不過等他到達時,迎接他的只有一幢教堂形狀的火柱。 4.末夏 李東海在找回意識後,首先發現的是:黑鑽石項鍊不見了,而過於潔白的天花板,還有柔軟似雲的床墊都提醒著他這裡不是他熟悉的地方,接著他發現坐在床邊木椅上睡著的李赫宰,那人在東海試圖撥掉落在他眼下的睫毛時醒了過來,警惕的眼神在看到醒來的東海後柔和下來。 「醒了?」 東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困惑地皺起眉。 「不記得了?你喉嚨被插了把刀,要完全恢復還得花一段時間。」 就著李赫宰拿來的鏡子,東海看見了喉嚨上有一條明顯的疤痕,赫宰看他依然困惑,開口解釋他並沒有被變成吸血鬼,只是被秘藥救活罷了,東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太多東西想問但又開不了口讓他十分鬱悶,赫宰讓僕人端來了簡單的食物,告訴李東海先吃飽再說。飯後,赫宰拿了紙筆遞給東海,卻沒想過第一個被寫下的問題是「為什麼不把我變成吸血鬼?」赫宰愣了會後笑了起來。 「你願意?」 沒什麼好顧慮的,活著更重要。 「那我考慮一下。」 赫宰的官方笑容讓東海翻了個白眼。在隨後幾個來回問答後,東海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無非是隔壁城市的教會覺得他的交易是塊大餅,所以聯合希望降低軍火售價的維茲達打算將他趕出城市,但他們低估了李東海一個人的戰鬥力,發現佔不上風,乾脆魚死網破把人給殺了,又順便燒掉教堂,再放出「李東海牧師違反教義,與惡魔私通」的風聲,藉此合理化他們的行為,但顯然他們只把原本的三角勢力平衡打破,讓城市變得更混亂。 「想報仇?」 東海猶豫了會,在白紙上寫下:我想去會會那個教會。 「那至少先把身體養好,反正他們大概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處理那個爛攤子。」 等到東海終於能夠開口講話已到了夏末,雨季剛過,雖然大致炎熱,但偶有幾天氣溫會變得較涼爽。東海將運動的習慣改到了早上,中午就讀點赫宰讓下屬帶來的城市日報,晚上除了研究情勢變化外就是等著餵人吃飯,赫宰剛開始還會抱怨很久沒吃到美食了,最近只是滿足又意猶未盡地多舔幾下被咬的脖子。又過了一陣子,東海跟李赫宰要了些裝備還有一隻使魔便打算去潛入,赫宰可惜地看著對方將頭髮剪短,又穿上那套防彈牧師服,發呆著,東海對著他勾了勾手指。 「幹嘛?」 「不給我一個Lucky kiss嗎?」 李赫宰看著等他動作的東海,輕笑: 「等你回來。」 新進教會因為軍火交易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保全系統上,所以潛入行動還算順利,但蹲在儲藏室箱子死角的東海還是開始思考這究竟是不是陷阱,不僅途中沒有被阻攔,甚至有些神職人員還會微笑向他打招呼,他就這樣和平地闖入了牧師們與維茲達開會的密室,在場所有人都對他這個不速之客感到震驚,東海摸了摸脖子,心想他是死過一回了沒錯。藉著使魔的魔法擋下了所有飛來的子彈,東海又變出了一對蝙蝠翅膀,但因為還是人類身軀,所以聖水對他並不管用,就在眾人驚訝之餘,他踩上石桌、走向坐在主位的牧師,並使勁把人摔下坐位,自己坐了上去。 「我的項鍊呢?」 沒有人回答,東海朝椅子後方開了一槍,解決掉原本準備偷襲的傢伙後又再問了一次,依然沒有人回答他,東海環視了圈,指使使魔將最靠近門邊、準備要逃跑的維茲達成員拖行到他面前,接著對著對方的喉嚨開了一槍,屍體很快就被使魔吞噬完畢,嘗到鮮血的使魔又造喚出了九隻手掌大小的蚊子,那些蚊子分別停在那些人的後頸上,口器就對著大動脈。其中有個尖叫著逃跑的牧師立刻被吸成了人乾,而剩下的九人見狀都挺直腰桿,不敢輕舉妄動,東海見他們這個樣子,滿意地露出微笑。 「我再問一次,項鍊呢?」 最後,李東海從會堂後方牆壁的正中央找到了被埋在十字架內的項鍊,蚊子們吸飽喝足後也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東海讓使魔將空間隔開,並放火將密室燒得一乾二淨。在回去李赫宰的宅邸前,東海繞道去了趟原本的教堂,草皮與木製裝潢都被燒得精光,而那些埋著的地雷將土地炸得坑坑巴巴,周圍散落不少嚴重腐爛的殘肢,也不知道是那天維茲達的人誤觸,還是火災之後流浪漢們走進教堂時踩到的。 東海在禮拜堂講臺上找到了自己的僱傭兵鐵牌,又繞道去孩子們的房間,以燃燒程度來說,或許這個地方才是起火點,東海試圖將幾個孩子的屍體移動去後院埋葬,但無奈焦黑得像是木炭的軀體一碰就如灰飛散。東海思考了下,將鐵牌留在房間正中央,離開前站在房門口又環視了圈,並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利用使魔將自己傳送回赫宰的領地,東海意外地看見李赫宰就在門口等他,東海三步併兩步跑上前,將項鍊舉到對方眼前晃了晃,就像在邀功。赫宰笑著接過項鍊,又掛回東海身上,並在東海疑惑的眼神中親吻了眼角,赫宰看著漆黑又水潤的眼眸,像是在夜晚海面撒下了星辰。 「我得到更漂亮的黑鑽石了,東海。」 當天晚上,赫宰在進食時給了東海他欠著的「Lucky kiss」,也就是所謂「初擁」,將東海變成吸血鬼。剛經歷轉換的劇痛,東海想抗議卻因虛脫只能瞪著眼睛,赫宰彎腰又親了親他的額頭,煞有其事地宣布李東海的生理時間永遠停止在這個夏末。 隔日,親王在赫宰出門時親自來了一趟,說是要看李赫宰這三百年來首次給予初擁的究竟是什麼人物,東海看了眼那位與赫宰有點相似的男人後微微彎腰鞠躬,雖然被對方身邊的從者喝斥無禮,但親王本人似乎不太在意,只讓東海抬頭,東海這才看清楚那雙同樣燦金的眼眸。 「不錯啊,才剛分化卻不怕我。」 就在東海尷尬地不知道怎麼接話時,房間門口被用力打開,赫宰匆匆忙忙走了進來,邊走邊抱怨著親王地突來拜訪,不過這次那位從者只是站得更遠一些。赫宰抓著親王抱怨著領地的食物不好吃,也抱怨著最近給他的工作都太無趣了,親王瞥了耍賴的赫宰,只對他說了句你活該,又看了看憋笑著的東海,勾了勾手,東海胸前項鍊上的墜子被剝離,落到了男人手上,他對東海淺淺一笑,嘴邊的梨渦令人印象深刻,接著親王又拿出一顆藍色寶石並將那東西嵌進項鍊。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東海,歡迎你加入我們。」 親王走後,李東海勾著李赫宰的脖子問他身為公爵為什麼偏偏跑來領地的邊界賣軍火,又問那顆黑色鑽石究竟是什麼來頭,但赫宰忽略第一個問題,只回答了第二個。那顆黑色鑽石名為The Black Orlov,是某一代親王用魔力創造出來的信物,後來在那位親王被討伐時流入黑市,因為被魔力影響而自殺的人不在少數,人類便將它分成了三塊,其中兩塊現在成了博物館裡的展示物,而東海脖子上的就是最後一塊,其他兩塊已經由下屬們掉包完畢,再加上這塊就能重新鑄成新的鑽石,裡面的魔力可以提供領土的防禦結界運作。說著說著,李赫宰又把臉湊近東海的脖子,東海剛想說些什麼阻止卻聽見了來自赫宰肚子的叫聲。 「我說,你們吸血鬼互相吸血就好了啊,幹嘛非要找上人類。」 「東嘿,是『我們』了。再說同類的血非常難吃……不過,你似乎是個意外。」 「所以,你到底為了什麼特地跑去把下屬的領地搶走?這個領地不是更舒適嗎?」 見東海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赫宰只好用吻堵住那滔滔不絕的嘴唇。親夠了,東海率先推開赫宰,決定先不追問,並從床邊的櫃子裡翻出了一朵用黑色絨布編織成的玫瑰,說是禮物,並將花朵別在赫宰的胸前。 「跟你很配。」 「黑玫瑰啊……你真有閒情逸致。別說你不知道黑玫瑰代表什麼。」 你是惡魔,且為我所有。 東海笑著又拉住赫宰吻了上去,手伸進衣服摸撫著光滑的皮膚,溫度卻不如以前那般涼爽,而在換氣的空檔,東海又開口。 「我當然知道,但你最好是銘記在心,我這個當過牧師的人很保守,字典裡面只有『喪偶』兩個字。」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5SAf6byuabp09fv0Ig3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