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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枝(十一)



吳小侯爺在信督候二公子生辰宴上大鬧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傳開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計劃好、並且得到吳白起本人同意,但這種無疑是去戳人家傷疤的事情,徐晉難免還是感到過意不去,遂在離開信督侯府時,便把人給帶回了撫遠侯府痛飲一場。

「這可是西街上那間陸記酒庄上好的竹葉青,還有萬香樓新出的點心,都便宜你了。」許嘉揭開酒罈的布封,竹葉的清香瞬間飄散,清碧色的酒水倒入杯中,聞著酒香都是一大享受。

「今天多謝了。」徐晉執起酒杯,「這一杯我敬你。」接著也不給吳白起一點反應時間,仰頭便一飲而盡。

「統領!」徐晉這麼乾脆的乾杯讓吳白起一驚,邊上許嘉與葛川見狀都是哈哈大笑。

「哎,在侯爺這不用端著這些虛的,咱在北疆都是這樣,大夥兒圍著柴火,哪有這麼多禮的。」說到北疆,許嘉捏著酒杯陷入回憶,「還是那兒好,不像這裡……」

「許嘉。」徐晉蹙起眉頭,他們如今身在京城,可不像在北疆天高皇帝遠的,甚麼話都往外蹦。

許嘉認了錯,知道自己行為欠妥自罰了一杯,徐晉擺擺手沒再說什麼,他知道他們向來都是有分寸的,吳白起也拍著胸脯保證今晚在這一字一句都不會被洩漏出去,徐晉失笑,替自己的酒杯滿上,四個大男人在此刻也沒那麼多規矩,放開了就是喝,很快幾罈好酒已經見了底。

大多的酒還是進了吳白起與許嘉這倆好酒之徒的肚裡,許嘉傻笑著抱著他的劍,嘴裡還喃喃著什麼姑娘的,惹得吳白起與葛川捧腹大笑,徐晉端著酒杯無奈地搖搖頭,他喝酒上臉,此時整個臉蛋都因為酒水而被染得通紅,眼底卻依然清明幾許,就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然而幾分笑意卻讓他整個人更加鮮活。

韓燁走進侯府時便撞見了這一幕。

徐晉早吩咐了下人會有貴客上門,也不必傳通,直接領進府內便是,下人本想上前提醒,卻被韓燁阻止,一國儲君就這麼站在門口看一群男人發酒瘋也不覺得有失身分,還是葛川無意間偏頭一看,正好與韓燁對上了眼,這一下可是嚇得人差點兒就把酒杯給扔出去。

三人酒都醒了大半,在他們錯愕的眼神中,韓燁不緊不慢地走進廳內,坐到徐晉旁邊位置替自己斟酒,並且讓他們繼續玩別在意他,接著捏著酒杯往徐晉的杯碰去,仰頭便將酒水送入腹中。

「好酒!」見眾人還愣在原地,韓燁挑起眉頭:「怎麼?不歡迎孤?」

「咳……殿下莫要打趣他們了。」徐晉笑出了聲,卻又覺得不妥,一下便歛去了笑容,只剩下淺淺的笑意掛在嘴角,徐晉替韓燁倒酒:「既然殿下都說了,你們就別拘著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說酒場無尊卑,既然太子殿下與侯爺都發話了,加上酒精的催化,沒一會兒他們又鬧了起來,韓燁也就帶著笑意坐在邊上,藉著酒意看著徐晉的眼神毫不掩飾,深邃而含情,然而他們甚麼都沒說,甚至徐晉都沒分給韓燁一個眼神。

「殿下……」徐晉被看得頭皮發麻,才想找個話題轉移韓燁的注意力,桌邊吳白起卻忽然哭聲了起來。

「傅、傅姑娘……」

「喲,還擱這哭呢?你都敢把侯爺當成姑娘家調戲了,還不敢真的去追一個姑娘?」

「咳、咳……」徐晉被嗆了一口,韓燁見狀趕緊上手替徐晉拍背順氣。

被當成姑娘調戲算不上什麼大事,畢竟吳白起是因為中了醉生夢死才會那樣,但徐晉卻莫名的不想在此刻被提起。

「他調戲你們侯爺?」徐晉好不容易緩過來,卻聽見韓燁頗為好奇的問了一句,帶著醉意許嘉也沒多想,繪聲繪影地說著當日吳白起是多麼癡情、徐晉的臉是怎麼錯愕,吳白起又是怎麼樣被徐晉一招制服的。

若是此刻許嘉有將注意力放到自家侯爺身上哪怕分毫,就能察覺徐晉的目光逐漸鋒利,可惜他錯過了,但一旁的葛川可沒有。

「喝夠了,也玩夠了。」徐晉面無表情的說:「葛川,把他們帶回去。」

「是,侯爺。」



「讓殿下見笑了,他們平時胡鬧慣了,徐晉在此向殿下賠不是。」人散去後,廳內只剩徐晉與韓燁,買來的五罈酒都被喝得精光,最後一杯在徐晉手裡用來賠罪,韓燁饒有興致的看著徐晉,接著在徐晉不安的目光下,他緩緩傾過身,整張臉都湊到了徐晉耳邊。

「確實是見笑了……」韓燁輕聲道,「我們阿晉,哪能是姑娘家可以比的呢?」

「殿下!」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炸開,徐晉渾身冒了雞皮疙瘩,連忙站起身與韓燁拉開距離,韓燁見狀也起了身,只見徐晉微微側過頭沒有看著韓燁,臉頰染著紅也不知道是因為酒水還是羞的。

鬼使神差的,韓燁伸出了手,眼見就要碰上徐晉的臉,卻被徐晉出手擒住,另一手毫不猶豫地往韓燁的門面襲去,韓燁反應也快,擋下徐晉的手,施了巧力掙脫,依然不死心的想碰徐晉的臉,倆人一來一往走了好幾招,徐晉還惦記著這是儲君不敢使全力,韓燁便沒這個顧慮了,徐晉逐漸被逼到角落,束手束腳的完全無法阻擋韓燁。

當韓燁如願碰上徐晉的臉頰,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他的臉頰好軟。

然而也就這麼一瞬間,徐晉偏頭避開韓燁的手,雖然逃不了,但卻是在盡可能的閃躲,韓燁將落空的手收到面前,拇指輕輕地摩挲著食指與中指,目光鋒利看得徐晉心驚,他們靠得很近,在萬籟俱寂的廳堂徐晉甚至聽見了“咚咚──咚咚──”的聲音。

「阿晉。」韓燁低低地喊了徐晉一聲,徐晉竟是從韓燁地語調中聽出了無辜與討好,「你的心跳好快,耳朵也紅了。」

徐晉一愣,說實話,這麼一張容冠中原的臉在面前,誰能不為此動容?他徐晉不過也是個俗人罷了。

「殿下,請別再戲弄臣了。」徐晉幾乎沒有任何的掙扎與猶豫,對著韓燁道。

「什麼?」

「承天命於社稷黎民,天下之仁者,合天下之至親。晉幸得陛下與殿下賞識,在朝分擔國事實屬榮幸,還望殿下念在徐晉雖無功無過,卻盡心盡力的份上,莫再戲弄徐晉了。」

「你認為我是在戲弄你?」韓燁的眼神頓時有點兇惡,語氣也變得咬牙切齒。

氣氛剎時間變得僵硬,倆人都喝了酒,此刻更是誰都不讓誰,他們對視了半晌,韓燁才慢慢鬆開徐晉。

沉默在兩人之間凝固,最後還是徐晉先說話:「殿下,夜已深,需要臣替您準備臥房麼?」

「不必。」韓燁盯著徐晉,最後冷冷地說:「今日大家都乏了,橫豎這些人跑不了,明日我再來與徐大人商討。」

「臣,恭送殿下。」

韓燁冷眼看著徐晉鞠躬行禮,心裡那一點微光忽明忽滅。不能著急。韓燁想,徐晉就是這樣的人,心底明鏡似的,他知道什麼能要什麼不能,當碰見一個自己要不起的東西,徐晉甚至連猶豫的餘地都不會有。

慢慢來,溫水煮青蛙才是對待徐晉最好的方式。韓燁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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