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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談到愛情,我總會聯想到童年結束的那個暑假。
和趙和英並排坐在補習班的窗邊,一起等家長接送的時候,她突然說起之後會去女校念書。
我很難過,因為她是我當時最要好的朋友。

我問她為什麼男生和女生不能繼續一起讀書呢?
她想了一下告訴我,一定是因為擔心男生和女生彼此喜歡吧。
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問。
她說,大概在錯的時間互相喜歡,會讓人很傷心吧。
我還來不及理解那句話的涵義,爸爸就來接我了。

我很喜歡爸爸,雖然工作繁忙難以碰面,但是他在雜誌上寫的文章、告訴我的工作趣事,都比故事書更令人著迷。
那晚回家,我們發現媽媽和高叔叔互相喜歡的事情。
我終於懂了趙和英那句話。
讓人很傷心的事情,大概就叫做愛情。


02
我在正值敏感的年紀經歷了父母離異,被迫和親近的爸爸分離,投入對軟弱的孩子不友善的中學校園裡。
同學和老師嘲笑我像個娘娘腔。
為什麼他們要欺負我?為什麼沒有人救我?
我至今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倒是好好學會了逃避和反擊。
被打了就打回去,打不過就逃跑。
於是我從學校逃離,從家庭逃離,躲進小混混的群體裡。

老大看上我細膩到有些龜毛的個性,讓我正式加入幫派的大家庭。
「這一刻起就回不去了。你確定嗎?」老大知道我的本性耿直,這個環境其實不符合我的個性,但是當時我沒有絲毫猶豫,因為我根本無處可去。
媽媽和高叔叔發現我加入幫派之後深感失望。
我知道,我又何嘗不是?
我曾經以為自己也會變成像爸爸一樣的作家,或是老師,或是藝術家。
我討厭現在的自己,卻也不再奢望誰來拯救。

直到我遇見她,我的心底才開始升起不切實際的期盼──譬如愛情。


03
老大將這一帶的管理權下放給我以後,開始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
在旁人眼中,我無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但我有我的原則,是一種近似正義的道德潔癖,所以絕不幹殺人這種勾當。
在道上朋友的引薦下,我循著地址來到無名快餐店。

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嗎?
宛如廢墟的老舊建築隱身在荒煙漫草之間,構成我的第一印象。
一隻蟑螂沿著褲管攀上我的膝蓋時,我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就在這種巴不得沒人知道的尷尬瞬間,她出現了,若無其事地瞟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向老舊建築的入口前進。
等到我狼狽地抵達無名快餐店以後,才知道她是店裡的店員小姐。

她和這個龍蛇雜處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就像被一群野狼環伺的綿羊,就像過去的我一樣。
但是過去的我逃跑了,她卻選擇留下,勇敢面對每一位背景複雜的顧客,堅定而真誠地面對我。

我甚至沒辦法清楚說出墜入情網的瞬間。
我只是欣賞她認真的表情,不冷不熱的態度,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或許還有她輕柔低沉的聲音。
或許還有她望進我眼底的真誠眼神。
或許還有她及肩的柔軟長髮。
或許還有她中性而率性的打扮。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無法自拔地迷戀她。

儘管我們的交流只限於隔著櫃檯的一句你好、謝謝和不客氣。
我甚至還不曉得她的本名。


04
起初,我幻想著:只要我持續光顧,總有一天她也會注意到我吧。
我對她毫無道理的保護欲,也隨著逐漸膨脹的感情日益高漲。
我明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權利,卻無法克制地幫她趕跑威脅,儘管後來證明只是虛驚一場,下一次看到她被人搭訕的時候還是重蹈覆轍。

「心哥,你早點放棄比較好吧,你雖然說你喜歡她,但是人家根本不認識你啊。」夏娃的話點醒了我。
於是我鼓起勇氣邀請她吃飯。
然後,我知道了她的本名,知道她不是她,而是他。
還有他根本還沒成年,只是個孩子而已。

在他向我坦承實情以後,這份感情依舊熱烈無比。
即使拿下假髮後,他的模樣無異於隨處可見的高中男生,在我眼裡卻還是如此純潔美麗。
明知他還只是個孩子,我們的年紀差距如此懸殊,我還是對他瘋狂著迷。
等他成年以後,如果我還沒從中清醒,或許我還能向他表明心跡。
或許他會拒絕我,但是或許。

我不斷催眠自己。
卻沒有發現,這終歸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05
那天本來是個尚稱愉快的夜晚。
久違地和爸爸一起吃飯,雖然因為高叔叔的出現,氣氛一度有些緊張,卻被爸爸無厘頭的發言成功化解。
和爸爸、夏娃一同信步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卻目睹了韋洛哥抱住他的現場。
儘管光線昏暗,我還是注意到了他雖然不主動,倒也不排斥的神情。
是出於保護欲,還是醜陋的嫉妒?
當下我除了狠狠揍韋洛哥一頓以外沒有其他想法。

「請不要這樣!」
他緊緊攀住我的手臂,阻止我揍下去。
他的眼底滿溢著恐懼,掌心也傳來無助的顫抖。
那一瞬間,我就像被冷水潑醒一般,只覺得自己既愚蠢又可笑。

對啊,做什麼荒唐的白日夢呢?
我只能讓你害怕而已,甚至無法保護你。
野狼和綿羊之間,又該如何談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