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他記得自己叫穹。


不知道有沒有姓，但至少名字是沒有錯的。根據負責當日巡邏的丹恆與三月說，他的「出生點」是奇物區某個角落，看品名標籤，那裡原本放了枚星核。


之所以說是原本，是因為星核不見了。


這麼說也不準確，精準一些的說法是，星核不知怎麼的跑到他身體裡去了。


「有趣，」少女模樣的人偶傳話道：「像你這樣的實驗素材倒是罕見。我看你也沒地方去，留在這裡讓我研究怎麼樣？至於薪資待遇，去找艾絲妲談吧，我沒閒工夫管這些。」


穹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因為不答應他就得去當流浪漢了。


自從被偉大的黑塔女士收留後，穹就成為了黑塔學院的學生，過上了每日學習魔法，偶爾去實驗室報到的校園生活。


這天，是學生們期待已久的日子——使魔召喚課。


以滿足其需求為條件，魔法師便可藉由契約驅使使魔。


穹很有氣勢地挽起袖子，準備好召喚他的第一個使魔。


丹恆的水龍太帥了，他也想要酷炫的巨龍！銀枝的天馬也不錯，能跑能飛，超級拉風。或者，史瓦羅那樣的？會發射激光的巨像真是男人的夢想啊！


說起來昨晚做了個夢，有個叫莎塔娜的垃圾桶，說會派遣垃圾桶王國的強大勇士來協助他的征途，這說不定是預知夢呢？


穹想像指揮平原上一望無際的垃圾桶軍隊的場景。


此時，魔法陣竄出炫目的光柱。有魔法生物響應了穹的召喚。


好期待啊，會是什麼呢……


從光芒中走出了一個人形生物。


不是垃圾桶啊。


人型，以他的審美來講，是好看的。外表上沒有特別的特徵，穹一時難以解析種族。


「您好，我的主人，」他優雅地鞠躬，標準的姿勢中帶有一絲玩世不恭的韻味，「魅魔砂金，供您差遣。」


魅魔！？


穹一聽，耳根都紅成了番茄湯的顏色，甚至考慮要不要取消契約，把砂金遣返回去。


使魔未必只會要求魔力，根據其特性，適於生存的環境或稀奇古怪的愛好也可能是契約的內容之一。


而魅魔，基於此種族的特性，他們的要求並不難猜。


反正召喚出砂金的隔天，學園裡的人或多或少地用微妙的眼神偷看走在路上的穹跟他新養的小白臉。


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全部都在問：真的做了嗎？


穹不好意思說，但砂金一臉滿足的樣子彷彿在回答：是的，他們做了。


要不是砂金用沙啞的嗓音跟他說自己在老家被壞蛋追殺，現在回去肯定會死得淒慘，他怎麼會同情心氾濫，收他做使魔，還答應那些過分的條件！


不管怎麼說，砂金每晚要的次數也太多了吧，一般魅魔會有這麼旺盛的需求嗎？


「不是我自誇，」吃飽喝足的砂金心情頗佳，穹想要什麼秘密，他都樂意往外扔，「我的位階在整個魔界也是很罕見的。」


「你是個領主？」穹不禁起了起鬨的心思，「來個變身看看實力。」


結果，穹隔天請了病假，理由是萬惡的魅魔本能。


教師們識趣地沒有過問，收下砂金代為轉交的假單，咳嗽幾聲，簡單說了幾句凡事都該適可而止，就讓這件事輕飄飄地過去了。


只有穹跟砂金知道，他們經歷了多麼瘋狂而不可想像的一夜。


並且，穹還下了個禁令——不准砂金任意變身。


「你這變態，就不怕我報復你？」


穹踢開被子，足尖輕戳砂金的小腿。


「那我可真是太怕啦，」砂金把調皮的左腳推回去，蓋好被褥，以防著涼，「但你這個樣子，要怎麼報復我呢？」


穹神秘地笑了。


那謎題般的笑容比夜裡的篝火更顯眼，吸引了砂金的注意。


「跟我在一起吧，砂金。」


他吟詠魔法的咒文，邪惡且雋永，叫人此生難忘。


砂金瞪大眼瞳，好似不敢置信。


「不要分開，一直在一起。」


話音落地的那一刻，穹感到自己被某種不可違抗的力道禁錮，怎麼樣都無法逃脫。


基於種族間的絕對差異，哪怕是不擅正面對抗的魅魔也能輕鬆折斷人類的頸項，其難度不比宰殺牲畜高多少。


「溫室裡的小魔法師，你見過魔界戰爭嗎？」


砂金如往常般笑得美艷動人，只是這笑與過去相比，多了幾分脅迫之意，像冬夜裡的黑薔薇，冷然而尖銳。


「玩過拼圖吧？慶祝勝利或失敗的時候，我們經常玩這個遊戲，」冰冷的手化身毒蛇，飽含惡意地攀爬穹的面頰，「假如要你花上數個禮拜，從無數四分五裂的碎片裡翻找出正確的部分，在腐敗或燒焦的惡臭裡用它們勉強拼接出一具、兩具、十幾具、上百上千具……你還敢說這樣的話嗎？」


死神親吻人類的眼，好像這樣就能把他變成一具沉默的枯骨，阻止他施展魔咒。


在凋零與腐敗變得鑽心刺骨之前，掐滅嬌嫩的花蕾也不失為一種仁慈。


「我們中有很多人都落得同一個下場，你也想變成啞巴嗎，我的主人？」


穹不為所動，只管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喜歡你，砂金，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你不會變成一個人的，有我在。」


空氣死一般的安靜。


穹仍是那副不受脅迫的樣子。他一心想做的事，沒有誰能夠攔下，這一點，砂金總還是知道的。


「……如你所言，真是可怕的復仇。」


砂金疲憊地開口，亮麗的金髮也好似黯淡了下來。


有什麼能比死灰復燃更令人害怕？


與姐姐完全相反的咒語，作用卻同樣強大，欣喜與恐懼的合奏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混亂。


他心底明白，他再也沒辦法丟開這個人類了。


「慢慢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砂金。」


穹溫柔地抱住使魔的腦袋。


「我會記住你說的話。」


砂金感受著穹的存在，然後躺到床上，與他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