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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不要?」

栗山眼明手快地擋住門板,免得被房間的主人鎖在門外。和田被他的舉動嚇得退了一步,握在門把上的手用力收緊,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停在原地。栗山往前一步,和田用跳的向後閃開,明明身體如此抗拒,眼裡的渴望卻難以掩飾,在僵硬的表情上特別鮮明。

如果人的視線有溫度,他的耳朵應該已經燙傷了,栗山壓下撥弄頭髮蓋住耳際的本能,又問了一次:「真的不要嗎?」

「⋯⋯學長才是,確定嗎?」

能輕易發出高音的喉嚨相當乾澀,就像錄影帶在壞掉的播放器裡無法正常運行,最後幾近停滯的故障聲。栗山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飢餓感是看不見底部的井,從喉嚨一路向下迴盪的巨大回音,在體內增長存在感。小說被改編成電影後,存在感首先體現身體的疼痛,接著聚集在眼尾暈染破碎的紅色,以及從腹部往上貫穿的燒灼,劃破喉嚨。

和田的眼睛已經紅了一圈,水霧流淌其中,栗山已能辨識其中焦躁和煎熬的情緒,好像會傳染一樣讓他想跟著皺眉,但無法解釋自己為了什麼而焦躁,又為什麼感到強烈的煎熬。

哭了喉嚨會痛,音樂劇部王牌的嗓子不能壞。

他這樣說服自己,沒有讓嘆氣出聲,僅僅側身,頭一偏示意對方看向客廳的沙發。

「如果你想要,就是確定。」



「那、那就,失禮了⋯⋯」

看起來隨時都要撲過來的樣子,竟然還有餘裕維持禮儀,栗山都不知道該怎麼稱讚和田,只是稍微挪動倚在抱枕的上半身。雙腿間的椅墊凹陷,肩膀被不輕不重的力道握住,一層陰影遮住大半的頂上光源,但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靠近,讓他無需費力就能看清對方因吞嚥滾動的喉結。

「學長,失禮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栗山還是不得不承認緊張感仍未完全消失,尤其在耳際感受到短促的呼吸時,他幾乎要全身縮起來,但仍保持不動,在耳骨被濕潤的觸感拂過時還能偏頭,方便對方動作。

可能是因為不想被誤認為害怕吧。栗山抓緊了椅墊邊緣。

他得放任自己胡思亂想,盡可能分散注意力,才能不去意識到正在舔舐耳骨的舌尖,捲走因換衣服時牽動耳洞泛出的血絲。出血量沒有多少,卻足以勾起天性裡最強烈的本能,逐漸失去原本的克制擴大範圍,在耳內的摺痕留下蜿蜒的濕意。

大概就像清晨瀰漫在海邊的霧,實體離消失只有一步之遙,卻在皮膚上留下細細密密的濕氣,被微風吹起一陣冰涼和雞皮疙瘩。

「學長⋯⋯可以咬嗎?」

栗山大概停頓了至少五秒才反應過來,微風正在對他說話。

「有那麼好吃嗎?」

消散在耳邊的風只留下淺淺的「有」,栗山不自然地抽走身後的抱枕,直接靠在背墊上,才簡單地回應「好」。

霧氣馬上就變成拍打岸邊的海浪。

從緩慢的頻率到洶湧而至,體感上沒有經過多長時間,而柔軟的水開始挾帶著落雷,一次比一次重。打耳骨洞的時候疼痛只有一瞬,但現在密集的推疊與往返,讓他得閉眼,才能只用皺起臉龐表達越來越難忽視的疼痛。

耳垂是有神經連接到其他地方的嗎?他整個左半邊都麻了。

梵谷用刀割下自己的耳朵,是藝術的詛咒,那他如果在這裡被咬下耳朵,也是一種詛咒嗎?栗山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可惜疼痛會阻礙思考,尤其在他感覺到耳垂被牙齒來回磨過,佔上風的是疼痛,伴隨著水聲吸吮時換成酸麻襲來,幾乎沒辦法發出聲音,只能用動作示意對方暫停。

說不定耳洞的傷口還變大了。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想著。

「⋯⋯很痛嗎?」

眼睛好紅,而且眼淚就掛在眼眶外圍,眨眼間就輕易落下,看起來更像是被咬的人。栗山有點哭笑不得,先把狼狽的耳朵放著不管,用手壓著的和田後腦勺,讓他換了一個目標。

明明就滿臉寫著還沒滿足,卻急著往後退開,還真的是笨蛋。

剛剛沒有先調整姿勢和位置,栗山覺得沒多久自己的腰就會開始抗議,只能小幅度地移動,盡可能讓自己可以在沙發上躺平。不是第一次被啃咬的部位沒有未知帶來的恐懼,但力道比起之前的更大,還有在前端稍微試探就迫不及待往前的衝動。

禮尚往來,他乾脆也咬掉這個笨蛋的舌頭好了。

栗山是真的想笑,但嘴巴在幾乎沒有的空檔間只來得及換氣,馬上又被另一個人佔領。肩膀上的手已經離開了,轉而托著後頸和撐在旁邊,他才想到自己好像可以把手移開,但想不到更好的位置只能留在原處,注意陷入對方髮絲裡的指尖不要過份收緊。

下次直接躺平就好了,反正每次結束都不會好好坐著。他想。



「真的很深欸。」

嘴角的破皮和耳垂上的牙印都很難用藉口帶過,栗山竟不覺得麻煩,只是透過鏡子瞥了一眼縮在沙發邊緣的和田,看見對方偷偷看向這邊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知為何心情就明亮了幾分。

「學長對不起⋯⋯」

「你咬得好認真。」

「真的非常抱歉⋯⋯」

至少說了一百次的道歉已經聽膩了,栗山看著和田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沙發裡的表情,慢悠悠地補上一句:「與其道歉,你先去練習吧。」

「練習什麼?」

「怎樣咬人才不會痛。」

和田嘴巴打開,連眨眼都忘記的樣子實在太逗趣了。栗山噗哧一笑,牽動到嘴角時嘶了一聲。

啊,又流血了。

「還是,從現在開始練習?」

他將抹開嘴角的指尖往前伸,帶著笑意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