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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
　　「我說，卡巴內大人，原來您躲在這種地方啊，找得我好辛苦呢。」
　　「辛苦你了，科諾伊。散會後的人潮實在太多，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會合呢。」
　　當卡巴內返回舞會會場時，僅剩寥寥幾位還在興頭上的貴族流連於此尚未離開，而一臉焦急四處走動尋找自家主子的科諾伊更是引人注目。
　　正當卡巴內想找張椅子坐下喘口氣，以為自己可以完美掩飾剛才那段逃脫過程時，冷不妨肩頭被人緊緊一掐，一回首便對上科諾伊那帶著隱隱怒火的扭曲笑容。
　　究竟是要故作鎮定還是裝傻逃避，思索了三秒後卡巴內隨即選擇前者。
　　「這不是在開玩笑，請您老實交代您到底上哪去了。」
　　多少意識到此刻違逆於主從關係的失態行為，科諾伊鬆開手，無奈嘆了口氣。
　　卡巴內其實也知道，科諾伊會這樣為自己擔心也不是沒有理由，自己正被死死釘在名為利益交爭的靶心上，加上身處在這陌生的土地，若沒有十二萬分的警覺性，最後說不定連自己是怎麼被做掉的都不知道。
　　一個偽裝的意外事件、或是假借中樞之手的暗殺，都可以讓卡巴內瞬間一命嗚呼，即便知道會演變成如此還是要向上爭位，也正是參與王選必須付出的最大代價。
　　「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你的。不過說實在，我也還沒完全搞清楚剛剛離開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門後的暗道、突然出現的寢殿、意義不明的門、加上那位一直笑著，卻像是想隱藏著什麼秘密一般的紅髮少年，過多的訊息讓卡巴內難以消化 。
　　或許睡一覺醒來，會發現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夢境罷了 。
　　「庫恩，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此時此刻，卡巴內怎麼也不會想到，口中呢喃著的這個名字，會對自己的一生帶來多大的劇變。
　　＊　＊　＊　
　　以宗教立國的中樞，在每年初春時分，會進行一年一度的祈願大典，藉此向上天祈求未來這一年國勢的平安及順遂。
　　中樞舉國上下都深信著，正是因為上天對中樞的加護，才讓這個武力稱不上強大的國家能夠在世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也因為上天的庇護，才能在建國迄今長達千年的歷史中不受外敵侵略。
　　相較於中樞的另一大勢力──業都，則是以長期出兵爭戰來鞏固地位及拓展領土，相比之下，中樞可說是一向與戰爭無緣的平和之國。
　　進行祈願大典的這段時間，除了大典前夜的在大聖堂舉辦的晚會，整個中樞都會沉浸在一股歡慶祭典的氛圍之中，城內居民會換上最高級的華服，在大街小巷歌舞狂歡，平時不加以裝飾便別具風采的建築，也會在此刻被絢麗斑斕的花飾所妝點。
　　
　「卡巴內大人，您看看窗外，這也太熱鬧了吧！我從來沒離開過業都，還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個厲害的地方。」
　　幾乎把整張臉貼在馬車車窗上的科諾伊，頻頻對著沿途街景發出驚嘆，相對的，坐在一旁的卡巴內卻明顯地提不起任何興致。
　　一來他本身便不是喜歡熱鬧的個性，二來由於思索前一晚的事情讓他幾乎徹夜失眠，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讓他在前往大典會場的途中始終苦著一張臉。
　　「中樞的女孩打扮起來還真的滿吸引人的耶，所以我說卡巴內大人……」
　　「科諾伊，如果你不想待會大典上看我出醜的話，我要你此刻起讓這輛馬車內的空間維持在一個安靜無聲的狀態。」
　　雖說掃了科諾伊難得出遠門的高亢興致也並非卡巴內本意，但再不抓緊時間稍作休息，渙散的注意力絕對會害自己無法達成被國王交託的外交任務。
　　靜下來的馬車，伴著前行時規律的搖晃，讓卡巴內得以短暫進入夢鄉，然而夢境中，那映著月光的夕陽紅，卻依然格外醒目。
　　
　　「……內大人！卡巴內大人！醒醒，我們快到了。」
　　「怎麼……已經到了嗎？」
　　卡巴內揉了揉剛才還在發痛的太陽穴。
　　稍微小眠片刻後的思緒似乎清晰了許多，腦海中順了幾遍待會面見中樞主教要用上的辭令，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眼看馬車已停靠在舉行大典的廣場前，卡巴內挺直腰桿，拉了拉稍微被睡皺的衣袖，朝向科諾伊的方向瞅了一眼。
　　「這樣看起來如何？」
　　「十分帥氣。」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不過罷了，意思就是看起來還行。那我們走吧。」　　　　　　　　　　　　　
　　臉上殘存的睡意已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凜然神情，正是卡巴內做好萬全準備的最佳信號。
　　車門開啟，卡巴內隨即俐落步下馬車。
　　眼前上百名身著長袍的教士列隊行禮，以最高規格的禮數來歡迎這位來自鄰國的貴客，而佇立於隊伍最前端的青年，身著鑲了金絲的的高級禮袍，一見卡巴內到達，便迫不及待般上前致意。
　　「業都的卡巴內大人，恭候多時，昨夜晚會不能親自接待您，煩請見諒。」
　　雖然只是在昨天舞會短暫現身幾分鐘，但卡巴內對這個人還有些印象，加上此行前已大略知曉中樞的國情，便隨即做出應對，
　　「哪裡的話，米賽內爾主教大人。在下僅僅是業都貴族之子，還勞煩您如此大費周章接應。」
　　卡巴內在主教前單膝下跪，以示對中樞最高領導者的敬重之意。正當他要繼續背出那段冗長的致意詞時，米賽內爾卻搶先發言，
　　「這種讓彼此都不習慣的禮節形式還是到此為止吧。歡迎你來到中樞，卡巴內，再繼續這樣文謅謅的對話下去我想著也頭疼，你就先起來吧。」
　　「……？」
　　對於米賽內爾轉了一百八十度的態度感到困惑，卡巴內只能偷偷向身後的科諾伊送了個疑惑的眼神，一時也不知該照米賽內爾所說去做，還是要繼續維持那自己也不太適應的應對模式。
　　「不用過度拘謹，卡巴內。依我看來，我們年紀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也算是同輩，而你又即將繼位為業都的國王，那我們輩分地位豈不是一樣的？所以按照同輩的方式交流就可以了。」
　　「……那在下，不，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另外，米賽內爾大人，業都現在連王選都還沒正式開始，直接說我會繼位，實在還是有點踰矩……。」
　　雖然有著一定的自信，但在達成目標前的自負便是猖狂，謹守這個原則的卡巴內，並不想在此斷言自己的繼位會是必然。
　　「噢，抱歉那是我失言了，不過你還是放輕鬆就好，不用感到太有壓力。」
　　「好的，謝謝您，米賽內爾大人。」
　　這樣應該也算是個還不錯的開頭吧？看來跟這個不太會擺架子的主教，應該還算能相處順利，這樣外交的任務也能好好達成，心中放下顆大石頭的卡巴內這才抬起稍微鬆緩的腳步，跟上走在前頭的米賽內爾。
　　「卡巴內，你對我們祈願大典有多少了解呢？」
　　「祈願大典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向上天祈求加護，而主持這大典的便是以您為首的教會組織，而舉辦於此的大典，也是少數可供一般民眾於一旁觀禮的盛會。」
　　流暢地背出前些日子才從書本上記下的內容，對卡巴內並非難事，從容的應答，也讓米賽內爾滿意得頻頻點頭。
　　「沒錯，身為中樞國以及教會的領導者，我必須在這一年一度的大典上扮演好我該扮演的角色，不僅僅是為了得到上天的庇佑，也希望藉著這個舉國上下一同歡慶的時光，好好傾聽人民的聲音，為中樞帶來更光明的未來。」
　　「中樞有您這樣盡責的主教，也真是非常幸運呢。」
　　「你過獎了，命運的安排讓我接下教主的重擔，我只是遵從安排好好執行我的職責罷了。」
　　年紀輕輕就成為領導一國的主教，卡巴內不禁偷偷把米賽內爾的形象與未來的自己重疊，自己如果能從王選中勝出，是否能成為像他一樣優秀的領導者呢？
　　「好了，卡巴內，接下來就請你好好欣賞這場大典吧。願上天的庇佑能助你未來一臂之力。」
　　領著卡巴內入座後，米賽內爾便踏上祭台，開始吟誦著以示大典開始的詩文。
　　祭台之下的廣場，聚集了成千上萬的民眾，在吟誦詩文時的低首禱告、聖歌響起時的齊聲詠唱，都是卡巴內從未見過的光景，也讓他震懾不已。
　　原來，這就是維繫中樞運作下去的力量，如此說來，靠著宗教的力量所維持的長年和平，好像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地方。
　　「最後，在這大典的尾聲，恭請天子大人為中樞送上最後一段的祝禱。」
　　「天子？科諾伊，你有印象這位天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嗎？」
　　卡巴內翻遍了腦海中所有與中樞有關的教會職位，也想不起什麼與天子有關的資訊。
　　但「天子」這個稱謂，聽起來就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萬一是自己的疏漏而導致對於這位天子的不敬，那可不成。
　　無奈科諾伊也同樣毫無頭緒地搖了搖頭。
　　總之，就保持該有的禮節，待會趕緊問問米賽內爾應該就行了。卡巴內出此下策後，便將心神拉回進行中的大典上。
　　然而，當祭台後方的大門敞開的那一瞬間，從裡面走出的人，卡巴內就算沒有特別去記，也絕對不會認不出那頭紅髮，以及那雙彷彿可將人看透的石榴色雙眸。
　　「……庫恩？」
　　在米賽內爾所言的天子──庫恩從門後步出的那刻起，整個廣場歡聲雷動，呼喊著天子大人的聲音此起彼落，甚至不少人隨後流出欣喜的淚水。
　　待庫恩踏上祭台就定位，廣場瞬間鴉雀無聲，靜得彷彿連呼吸都顯得嘈雜。
　　在米賽內爾示意之下，庫恩輕輕點了點頭，雙手交握於胸前，開始輕聲吟唱。
　　就跟前晚和自己對話的那個聲音如出一轍的柔和，庫恩的歌聲更多了幾分讓人心情平靜的安穩感，聽著如此歌聲，就彷彿正沐浴在上天加護之下。
　　不到幾分鐘的祝禱曲落下最後的休止符，空氣中的寧靜僅維持了幾秒，便再度爆出歡呼與吶喊。
　　而唱完歌的庫恩，也直接從祭台上退下，並在米賽內爾的引導下，緩緩來到卡巴內身邊。
　　「卡巴內，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本國地位最崇高的天子大人，藉著方才天子大人所吟唱的祝禱曲，能將大典內所有的祈願都傳達給上天。」
　　當米賽內爾進行說明時，卡巴內幾乎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為示敬意微微低下頭，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庫恩那張臉上。
　　「卡巴內大人，您還不表示點什麼嗎？」
　　眼見米賽內爾的話已經說完，卡巴內還遲遲沒有回應，科諾伊趕緊小聲從後提醒。
　　「初次面見天子大人聖顏。在下來自業都，名喚卡巴內。」
　　這才找回注意力的卡巴內，趕緊做出該有的回應，殘存在線上理智至少讓他還記得單膝下跪的方法。
　　「歡迎你，卡巴內，希望你能好好享受這場難得的盛會。」
　　語畢，庫恩彎下腰，提起卡巴撐在右膝上的手，輕輕在手背吻了一下。
　　「拐到的腳，有好點了嗎？」
　　「咦？」
　　不知道這次心跳到底漏跳了幾拍的卡巴內，對於庫恩突如其來的小聲詢問，也只能回以單音節的疑問詞。
　　當卡巴內再度回神，庫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而被碰觸的那隻手還留有微微的殘溫。
　　「卡巴內，你還是那麼拘謹啊。天子大人已經離開了，你要再繼續跪下去嗎？」
　　耳邊響起米賽內爾的聲音，徹底將卡巴內拉回現實。
　　「米賽內爾大人，想請問貴國一直都有天子的存在嗎？中樞的王公名冊好像並無記載這樣的人物，方才險些失態，還望天子大人寬恕。」
　　卡巴內試探性地詢問，希望能從米賽內爾口中套出點有關庫恩的情報。
　　「天子大人是中樞至高無上的存在，鮮少為外人所知，今天特別讓你謁見天子大人的尊榮已屬你這一生的幸運，其餘的，便不是你該知道的了，卡巴內。」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米賽內爾臉上閃過的一絲不屑，卻沒逃不過卡巴內的眼，隨即又恢復那輕快表情的米賽內爾，似乎也不願再透露更多。
　　總覺得就是有哪裡不對勁。充斥著謎團的疑霧在卡巴內腦中越擴越大，為了釐清這一切，卡巴內決定在啟程返回業都前，再進行一次大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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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您覺得那位準國王如何呢？米賽內爾大人。」
　　「雖然說勝算不小，但還不能保證一定會繼位呢。」
　　「……那您的計畫還要繼續進行嗎？」
　　「無妨，先準備起來，遲早會派上用場的，反正那個被亡靈束縛的民族，除了操槍舞刀還有什麼其他的用處呢。」
　　「好的，那小的這幾天就去著手處裡。那麼小的先行告退。」
　　
　　「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竟也想坐上國王大位，真是可笑至極。不過，如果你真能順利上位，就看你能在那位子撐多久了，卡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