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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星際通訊聯絡不上，就偷接萬帷網爬過來？真行啊老兄。」

無視物理法則，躺椅上的狂人如是發問。

翁法羅斯是連阿基維利也不曾踏足的星球，其名諱尚未被無名客帶入銀河，信用點貿易體系恐怕也不知曉它的存在。公司的幾個熟人今天大概也要面對無止盡的會議輪迴，只不過，他們談論的議題恐怕都與腳下這片土地無關。

訊息發送鍵失去作用，作為供品的甘露卻意外觸發了安慰劑效應。

潮汐在身體裡翻攪，世界天旋地轉，再怎麼不可抵達的穹頂，此刻也觸手可及。

「朋友，有沒有這個可能——你終於想投身寰宇巨擘的事業，連夜跑來庇爾波因特投履歷？」

穹沒有立即反駁，手裡的玻璃瓶在空氣中小舟般搖晃。

刻法勒不忍眾生受黑潮蔽目，以其恩慈擁抱聖城，奧赫瑪的子嗣得以終日拜謁太陽。正因如此，酒瓶裡的秘釀能夠常保與蜜蠟同等剔透的色澤，足以引起一顆好奇心的注視。

禁不起遍歷未知的誘惑，穹打開瓶蓋，學著鳥兒取水的模樣啜飲了幾滴。也不知那醉生夢死的盆中音能否發現心頭好少了那麼幾口，從而抱怨上貢者的貪嘴。

「挖牆腳就不必了，我暫時不考慮跳槽。噢對了，新裝飾不錯。」

醉後的瘋言向來不受人重視，正適合偷渡各種情緒。再說，秘釀的饋贈這麼有趣，不發表點感想可說不過去。

毛絨絨的狐耳讓穹想起了衣櫃裡躺著的外套，總監大人添購品牌新衣也不忘老朋友，挑挑揀揀一番，好不容易選中幾件成色過關的，隨手就寄了過來。穹分不清衣料的種類或細節上的區別，只覺得它們摸起來像溫暖的雪。

喜好被探得毫無隱私可言，又捨不得退貨，穹只得進一步接受日常生活遭受滲透的事實。把臉埋進衣服堆的那一刻，投降的挫敗感隨之攀到了峰頂。

真貨是道過不去的坎，但堂堂無名客難道還說不贏自己親手堆出來的幻想？

「每次都費心思送東西來，是不是想叫我掏星核炸飛競爭對手，給你鋪條升官路？」

穹單手支起臉頰，半開玩笑地問話。

「怎麼會？只是經營友情的小愛好罷了，星核先生要是還算中意，大可放心收下。拿禮物要挾人情這種不入流的招數，我自認做不出來。」

狐狸尾巴左右搖擺，存在感比補獸夾顯眼得多，誘引效果翻了兩倍有餘。穹的眼珠子很難不追著蓬鬆漂亮的毛團跑。

撇開別的不說，他對砂金的初印象確實跟狐狸這個詞相差無幾。

狐人生性聰穎，能歌善樂這點暫且不提，經商的本事他在羅浮領教的可不少，對狐人的印象自然也就往這方面更靠近了一些。

狡詐。看不透。笑裡藏刀。走在旁邊都要擔心他會不會伸腳把人給絆倒。

好一個話本裡蹦出的狐狸精，經典得過頭，拿去當授課教材也不成問題。

「難得收到邀請，沒想到是要談劃清界線的事，就這麼不想跟我當朋友？」

頭頂的獸耳降低幾分高度，成功展示何為「可視化情緒」。不光威逼利誘嚇唬人的本事一流，賣乖討巧也頗有心得，無意義的閒聊繞了個彎，被塗改成針對開拓者的問責大會。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要不是躺椅執意慰留，穹都要起身為砂金鼓掌了。

好吧，手機逃脫訊號捕獲大呼自由萬歲，而他身處幻境卻甩不掉對方的賴皮。

終歸心亂的還是自己。

「要是真那麼想知道，」睏意拉長句子間的空隙，模糊了時間，「就耐心等電話撥通吧。」

眼皮完全闔上前，穹隱約聽見與秘釀一起落到地上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