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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百年後用時間見證

昨夜工作到深夜才就寢的同學一大早就被施工的聲音吵醒，她死著那張不能再死的臉攤在大廳裡的沙發上頭，看著來來去去的工程人員打了個呵欠。

兜哥藉故在昨天晚上結束工作後就拉著柯國隆去樂園玩了，卡蜜拉回老家去，說這幾天她爸給她過冥誕，旺來裡就只剩下同學與凱薩琳留守。

凱薩琳一早就去了闆娘的書庫，將自己關在裡頭以防被工程聲吵得現身嚇人。

同學腦袋裡鬧哄哄的什麼也看不進去，只得放空的看著活人來去，看著闆娘也跟著工程人員忙進忙出，偶爾在她一屁股往沙發坐的時候閃開，和那個相處也是蠻久的活人並肩。

看見她的鏡片後面閃著淡淡的淚光，同學看了看她，那樣無所畏懼的人對於要整修飯店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因此、自己的房間可能要很長一陣子才能搬回去這件事她並沒有任何的怨言。

反正、她幾乎都在414號房過夜。

她打了個呵欠，刺激得她眼眶也佈滿淚水，閃著淚光看著闆娘給工程人員遞上冰涼的礦泉水，她起身跟著他們搭上電梯往上。

當電梯停在沒人按的四樓時，同學聽著他們的驚呼聲，說了一句『工作加油』後走出了電梯。

打開414號房，自己搬過來的東西佔據在沙發前的地上，她得在凱薩琳回來之前好好整理一下。

將衣服整齊的收進衣櫥，將暫時用不到的東西都收成一箱擺到角落去，同學攤在地板上，看著有些發黃的天花板胡思亂想。

先是七樓的高級套房，然後是六樓、這次是自己居住的五樓，下次的話就輪到四樓了吧？

闆娘會動總是鬧鬼的414號房嗎？還是會留著⋯⋯

不、闆娘感覺就是不信邪的活人，當輪到414號房的時候，她也會毫不在意的拆除吧？

房間的門被打開，同學看著熟悉的跟鞋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側躺著看著手上抱著兩本書的凱薩琳，臉上有些嫌棄的看向自己時，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身。

「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同學說著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紙箱「整修應該不會很久⋯⋯我⋯⋯」

她抬起頭看見凱薩琳掃過來的目光中帶著凌厲，一瞬間就住了嘴還沒能理解她的意思，只能笨手笨腳的從地板上爬起，小心翼翼的跪坐到凱薩琳身邊。

「⋯⋯不搬回去也沒關係。」凱薩琳用她剛看了一半的書籍遮住了臉，讓同學完全沒辦法看到她的神情，卻遮不住她微紅的耳朵。

這讓同學扭著身子，顯得有點過於開心的用力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她脫下了沾了些許灰塵的外套坐在床畔，目光落在凱薩琳還佯裝認真看書卻紅了些的臉龐上。

同學眨了眨眼，左手試探的去碰觸凱薩琳拿書的左手，輕輕的扳動，取下了她手中的書放到一邊。

她湊上前，看著凱薩琳微微瞪大眼之後又閉上眼，她擦著豔紅的唇瓣張開，接受了來自年下女鬼的親吻。

她的唇瓣輕輕摩挲，輕輕吮過下唇，在她唇瓣染上了些許紅色。她的舌尖伸出，聽見了凱薩琳倒抽口氣的聲音之後，被她溫柔的承接下來。

這個深吻很慢很軟，連呼吸都變慢得帶著細微的顫抖。

良久，她們才帶著輕笑分開，凱薩琳抬起手替她抹去嘴角的唇印，她卻毫不在意的又湊上前奪下一個吻。

「今天的工程進度好像會連餐廳的冷氣都先拆除。」卓曉雷說著她在闆娘的櫃檯裡看見的工程預訂表。

「這次連餐廳都要整修嗎？」凱薩琳倒是不太將整修這件事放在心上。

卓曉雷點了點頭沒有回答，目光從凱薩琳身上轉移，腦海裡面想起她已經不記得多久以前第一次在餐廳等待首次嚇人的事情。

她慌慌張張的上樓，滿是懼怕的攀在牆邊，被身邊這個前輩一腳踹下飯店的記憶全都一股腦的湧出，讓她忍不住的笑了幾聲。

「在笑什麼？」凱薩琳滿臉疑惑，在同學摟住自己的手臂時也沒有拒絕的將頭靠在她的頭上。

「沒什麼、就想到我剛來的時候，想起薩琳姐把我踹下去的那天，薩琳姐好狠啊，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痛。」同學帶著笑說起那天的事，撒嬌的蹭過凱薩琳的臉龐。

「比較痛的是被我踹下去還是插在招牌上？」凱薩琳嘴角抽了抽之後問著。

「是離開旺來的時候。」同學給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幸好我聽懂了薩琳姐的話回來了，不然我一定會後悔到消失的。」

聽見她的回答，凱薩琳發出了幾聲輕笑，她起了身，拉起了同學走向了門口。

「我們去看看工程做的如何了吧？」凱薩琳說著，倒也沒有給同學拒絕的餘地，拉著她走向了逃生梯往上一樓走。

走進幾乎被拆空了的房間，卓曉雷才發現自己住了好幾年的房間，的確是已經老舊得需要翻修的程度。

她都還記得那些傢俱原本放在哪裡，也還記得房間內自己最喜歡的角落，那個靠在雙人床旁的地上。

同學的手撫觸過被拔掉釘子的釘痕，她記得這裡的風景畫的是針葉林，曾經有幾個無人入住的夜晚被她換上凱薩琳的遺照，後來被她本鬼罵了一頓。

站在房內，凱薩琳看著已是滿地灰塵與斑駁牆面，她瞇起眼「這裡剛裝潢好的時候，可是很有名的大飯店。」她輕聲說道，沈浸在只有她知道的過去。

那個時候，她就是孤身一個，慢慢的闖蕩到身邊有了團隊。

再看一眼，她們握緊了彼此的手轉身離開。下了樓，並肩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著工程人員將拆下來的大型垃圾一個一個丟上車，那張已經咿呀聲的梳妝椅被拆成了幾段，那片關不上的衣櫃門也安靜的被壓在貨車的最下方。

破了一角的鏡子避邪的被黑布蓋上只露出了一點點，樣式老舊的室內照明也被放在貨車上看著淒涼。

「吶、薩琳姐⋯⋯」卓曉雷的聲音低低的，看著梳妝台的抽屜被丟上車，她的話被堵了一下才又繼續說「之後會是四樓、三樓⋯⋯然後整棟都重新翻修過吧？」

凱薩琳沒有回答，僅是安靜的聽她繼續說下去。

「鬼委會的徵才廣告說，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我是說如果，百年之後，旺來大飯店也沒有了，我、我們還會在一起嗎？」卓曉雷的目光從貨車轉移回凱薩琳身上，她的眼中帶了些許迷茫、一些疑惑、一點期望。

「⋯⋯這個問題，我也沒有辦理回答妳。」凱薩琳沈默了幾秒之後回答，她的手輕輕覆上卓曉雷的手，然後找到她指尖的縫隙，緊緊崁了進去

屬於414號房的輝煌年代已經成為了過去式，新時代的她才剛剛崛起，她能待在頂峰多久？她們的地盤萬一消失了？

沒有人能有答案、沒有鬼有答案。

紅衣小女鬼一直都在，因為那片山林都不曾消失。可那組黃衣小飛俠，卻沒能在那片森林中存活。誰也說不準，誰都害怕下一個消失的就是自己。

經過風浪的凱薩琳，曾經也找不到自己的下一步，卻和後起新秀的她攜手走到了現在。

「也許、旺來不在了，只要我們想，我們可以在別的地方再起爐灶。」凱薩琳的聲音淡淡的說著可能會發生的未來之一「對鬼來說，幾十年都如一日，只要還有活人入住旺來，只要還有人記得我們，不論在哪裡我們都會繼續存在。」

「⋯⋯只要薩琳姐在，我都可以。」同學收緊了手，低著聲音卻堅定的說著「也許我們也可以換個飯店繼續嚇、或是改去學校嚇學生⋯⋯不然、我覺得兜哥會同意換到KTV去嚇人！」

卓曉雷的語氣輕鬆飛揚，抬起頭與凱薩琳對上眼的時候她們相視而笑。

她們起了身走到大門口，看著滿載著五樓那層拆下的裝潢離去，揚起一片沙塵。

站在她們身邊的闆娘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後轉身走回櫃檯，她們兩個還站在外頭目送它離開直到完全看不見才牽著彼此的手走回大廳。

「如果妳願意的話⋯⋯」凱薩琳在搭上電梯時，側過臉開口。

「願意。」還沒聽見凱薩琳的問題，同學就急急忙忙的回答。

她的話語惹來了凱薩琳的輕笑，握緊了她的手。

她們搭上了電梯，往上，回她們最熟悉的414號房。

夜晚的時間她們有一句沒一句的繼續討論，當卓曉雷關上吹風機的時候還在亂說著祂們也可以學某些鬼片一樣貼臉嚇人。

側臥在床上，話題還在天馬行空的持續設想還要很久才會到來的未來，同學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在與凱薩琳對上眼之後又匆匆轉移。

「薩琳姐、如果有一天我先消失了⋯⋯妳會怎麼辦？」完全不敢看向凱薩琳的同學，拉過了枕頭抱在懷裡，用很小的聲音問道「如果、我消失了，妳會記得我嗎？」

凱薩琳沒有立刻回答，僅是起身離開了梳妝椅坐到同學身邊，搬動她的頭部讓她枕在自己腿上。

她的手輕輕的撫觸同學的頭，像是無聲的給予答案的碰觸。

在她的撫觸間同學放鬆了身體，沒睡飽的疲勞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的輕拍像在給她唱首搖籃曲，當她發出平穩的鼾聲時，凱薩琳輕笑著移動她讓她枕回她的位置上。

「妳啊、可別比我先消失了。」凱薩琳輕聲說著，伸手捏過她的臉頰，嘴角的弧度滿是寵溺。

她替她拉高了棉被，躺回自己的位置去熄了夜燈。

在棉被中找到她的手輕輕握住，那個年下女鬼在無意識間憑藉著本能靠了過來，鑽入懷裡。

她下午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急不可耐的『願意』還在倔強的不願意從腦海中散去。

凱薩琳笑了笑，收緊了擁抱之後任由她真摯的諾言在腦中飄蕩。

——我願意，和妳一起見證百年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