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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獅與二重蛇】下篇(上片)


  ——過於習慣在本丸和兄長相依相伴的日常,竟然忘記過去的他們、也曾各自擁抱著孤獨。

  門後的聲音沙啞而危險,獨特的韻調仿似甫嚥下獵物骨肉、尚未饜足的病獅,於詢問間期盼得到更多的恐懼與腥血。

  被聲音給警醒,膝丸觸電一般地屈起指節,接著僵硬地垂下了手臂。

  距離明明僅剩薄薄一層木板,實際卻遙遠得相隔千年。

  他默然退後,輕聲將背脊倚上牆壁,隻手摀住逐漸泫糊的雙眼,重固起險些崩潰的理性。

  淚水因何而生?是對於現況的哀慟,還是積存於心的思念?

  他不清楚,只知道現在的自己相當失態。

  開了門的話,歷史說不定就會改變,或許嚴重的得以顛覆未來、又或許能夠在長遠的洪流中被修正,然而不管是哪種,他都沒有權利改變兄長的過去,尤其當原由僅是因為自己按耐不住的思念時,這股衝動顯得更為污穢自私。

  兄長。

  ……兄長。

  ——他敬慕的、兄長啊。

  眼眶終於緩下溼意,膝丸挺直了腰桿,悄然上前將手掌覆於門板,面容恢復了往日堅毅的神采,他沒有開口,僅是沉默的在心底許下承諾後,迅速地旋身離開。

  未來一定還會再相見的,並且終有一日、他們將不再分開。

  外頭靜默了下來,獨剩微弱的氣流從木縫間穿梭的細響。


  離開了?

  困惑地撫著門板,房內的男子細細感受起那人殘存的氣息,熟悉的感覺僅用一瞬間喚醒了沉鬱數年的靈魂,髭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聲音略微發顫:「……膝丸?你回源氏了嗎?」

  空氣再度瀰漫起毫無生氣的死寂,吞噬了曾有人留存的蹤跡,消散得過於快速,一切簡直就像轉瞬即逝的幻覺。

  ……不對,這不是幻覺,他的感覺不可能錯誤!

  「為什麼不回應我?你認不出我了嗎……!」努力撼動著門鎖,髭切嘗試了幾回無果,轉而用力地捶起門板,指骨上的疼痛一次次加劇,然而睽違已久的希望卻沒讓他止下動作。

  緊縛於刀身上的封條鎖印了付喪神的力量,他知道此時自身的能力不足以影響現世,亦無法讓門發出聲響,他當然知道——但是停止呼喊,就好像主動放離了咫尺的光。

  弟弟。

  別丟下他一個人。

  別什麼話都不說就離開他。

  拜託了,讓他知道如此思念對方的不只他一個。

  「膝——……」

  驀然發覺自己吐不出聲音,男子惶然摀著脖頸,過於激動嘶喊沙啞了聲帶,喉嚨彷彿灼燒一般的疼痛。

  然而,外頭卻依舊感覺不到來人折返的跡象。

  為什麼……

  痛苦地按住腦袋,髭切無法制止回憶的浮現,他使盡殘餘的力量擊向門扉,終於震起一聲厚重的沉響。

  『兄長,來日一定會再相見的。』被人類帶出和室前,弟弟強撐起難看的笑臉,哽咽地向他開口:『畢竟我們、是兄弟啊。』

  啊啊……

  脫力的跪在門前,他垂下傷痕累累的手,琥珀色的眼眸再度被絕望給侵蝕,深沉得仿似乾涸的血。

  ——為什麼又要離開他?



  闔起倉庫的拉門,指引路徑的刀靈與膝丸對上了目光。

  見對方識相的移開視線,膝丸趕緊伸手抹過糊滿視線的淚水,艱難地從乾啞的喉嚨中吐出詢問:「……為什麼讓我見他?」

  「直覺而已,你在那個人類說話的時候動搖了吧。」雙手掩在寬袖中,刀靈回應道。他的面容與髭切有些許相似,氣質又絕然不同,些許透明的身軀,昭示著祂是近年才鍛造出來的刀劍。

  在膝丸的印象裡,在他被送往神社之後,確實有一把名為『小烏』的刀出現,若是這樣的話,那位將領提過的『被斬斷鋒刃的新刀』,大概就是他了。

  「讓我見他對你有什麼好處?」擰緊眉頭,膝丸警戒地打量起刀靈的樣態,雖然在可視範圍內找不到缺損處,然而眼前男子的身分除了『小烏』之外,似乎也別無可能。

  經歷過被斬傷的過去,小烏應該很討厭兄長才對。

  注意到膝丸的表情變化,被懷疑的刀靈輕蔑地揚起嘴角:「好處?那我能有什麼方式對你不利?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擁有肉身的,但你跟裡面的怪物一樣是付喪神吧,滿身污血的氣味啊。」

  逆鱗被惡意觸碰,膝丸的瞳孔頓時緊縮了起來,危險地仿似凝視著獵物的蛇目:「——收回你污辱兄長的話,兄長不是怪物。」

  面對男子的慍怒之色,小烏似乎是憶起什麼,氣勢有一瞬間的退縮,然而他並沒有因此道歉,而是從袖口中抽出左手,在愣住的膝丸面前攤開缺了兩指的手掌:「看到這個,你還能幫他說話嗎?」

  上頭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是從裂至虎口的疤痕來看,依舊怵目驚心,那是幾乎是要撕裂整隻手掌一般的狠戾,看得膝丸一陣發寒。

  ……這是兄長做的?怎麼可能?

  「你其實早就感覺到了吧。」再度將手收回袖內,小烏的語氣冰冷,直戳向對方最為介懷的痛處:「你根本不認識那個傢伙。」

  腦內混亂了起來,膝丸按緊發疼的額側,回憶縱然停留在溫煦如光的兄長身上,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從剛才的接觸中所感受到的異樣。

  他在神社的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兄長變成這樣?……還是說,原因就是因為他被送離源氏?

  握緊拳頭,男子的眸內劃過悔恨,無法想像逼迫著兄長轉變的那份痛苦,亦不敢回憶自己鬆開手後、那張絕望的表情。

  對於兄長的過去,他還不夠瞭解。

  在刀靈譏嘲的注視下,膝丸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對小烏毫無好感,但還是誠懇地屈腰垂首:「……我代替兄長向你致歉,但這並不是兄長的本性。」

  兄長是強悍且美麗的存在,源氏的光芒——亦是、他的朝陽。

  訝異地抬眉,小烏顯然沒有預料到男子會是這個反應,他不知所措地斂起幸災樂禍的笑容,神情浮現了些許猶豫,然而沒等他沉默太久,廊道前端便響起喧鬧的吆喝聲,看來源氏的武士們已經搜查到這裡了。

  當機立斷地轉往其他方向,膝丸才剛要邁步,就被刀靈的話語絆住動作。

  「——友切被關起來的原因,是因為源氏變了,他不是怪物。」環著手,小烏彆扭地背過身:「……希望你救他。」

  登時瞭然這才是小烏喊他過來的本意,膝丸沉默幾秒,然而呼喝聲越接越近,他慎重地點頭應允後,迅速地轉身離開。

  他當然會拯救,但救的不是過去的兄長。

  ——而是在本丸重逢的、現在的兄長。

  為了不再讓那人經歷漫長的孤獨,他得在不干擾到歷史的前提下,尋找回歸本丸的機會。

  在此之前,必須離開源氏才行。

  「臭小子,抓到就宰了你……」被手下們攙起身,將領摀著仍在做痛的腹部,咬牙切齒地查看身體的情況。

  明明自己還身覆甲冑,防具卻被那人揍到明顯凹陷,到底要何等怪力才能做到這種事?簡直就像——

  妖怪。

  沉重的步伐從身後傳出,引人發顫的寒氣逐漸襲漫廊道,來者站定的瞬間,刀與甲撞擊的聲音一致響起,眾人垂首跪地,命令也隨之號下:『把他活捉回來。』

  「是。」回答得毫不遲疑,將領立時將尊嚴受辱的怒火壓回腹腔,握緊幾乎要被冰冷凍僵的拳頭,他厲聲向屬下們吆喝道:「傳令給追上去的傢伙們!」

  沒有絲毫停頓,眾人立刻動作,他——不,他們都深知,來者不得違抗。

  幾日前,這名漆黑的武士帶著大量兵卒投靠了源氏,以非人般的怪力擊倒了主子本來重用的武將們,縱然模樣仿若妖異,還是受到了主子的賞識,成為源氏的家臣。

  而身為將領的他,僅能繼續低著頭,等待對方的離去,抑或是其他指示。

  『目的已經達成。』聲音低沉得彷彿壓磨著地面響起,漆黑的武士重複幾次後,像是終於確認了一般,語調微不可見地出現了喜悅的揚抑。

  感覺空氣中的壓迫感更為窒人,將領悄然抬眼,只見那人猩紅的雙眼耀起詭譎的光,空蕩的袖口旋出俐落的圓弧,他終於低喃著轉身離去。


  『歷史……開始變動了。』



  旭日之下,男子緩緩睜開了雙眼。

  暑氣蒸騰而上,榨乾了空氣中的水份,卻帶不走腥血的氣息。

  黏稠的鮮血貼附於軀幹,混合著汗液滑落,連米黃色的髮尾都無法倖免地染上暗稠,他難受地蹙起眉,細長的眼睫反覆眨落,然而不管睜眼幾次,瘋狂的淒絳之色皆驅之不散,看來這裡才剛經歷過一番廝殺。

  喉頭乾得緊燥,嗓眼被混濁的喘息給堵塞,耳邊充斥著歡賀著勝利的嘶竭聲調,以及他的主子接聞消息後,由沉滯到虛偽的大笑,然而髭切卻對此刻感到陌生。

  揮去刀刃上的鮮血,不遠處的主子撫過他的刀身,眼底滿溢複雜的情緒,蠕動著嘴唇向他低述著話語。

  說了些什麼?

  記憶漫於腦海,載浮載沉,似是明晰,卻又胡亂地混雜在一塊。

  腳底驟然一陣濕涼,髭切側頭望去,當米黃髮男孩的身影映入眼簾的剎那,他頓時意識到此處又是夢境。

  捧著被斬落半球的頭顱,孩子並未說話,空洞的目光和倒地的屍骸如出一轍,身軀的斷面不停湧出腥泉,沾染半身、於腳底流淌成河,本不該映出景象的血泊竟浮現了和室的畫面。

  其中的人影有兩道,面容皆模糊不清,站立者正彎腰於跪坐的男子耳邊喃語,直到對方緩慢地握起刀柄,低語之人才直起上身,嘴角噙著詭譎的淺笑。

  ——其姿、仿似蠱惑人心之魅。

  還沒從畫面上移開目光,後方忽然響起似曾相識的聲音,夾雜傲然的輕笑:「何等令人戰慄的刀啊……果然助我送那人前往三途川了,髭切。」

  什麼?

  陌生的記憶侵入腦海,覆寫起他原有的印象和情緒,強烈的劇痛就似一響貫穿頭骨的尖鳴,髭切不禁咬緊牙關,前方的男孩明明該是死屍一具,嘴角卻緩緩揚起引人發寒的惡意。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按著額側的指尖抗衡似的施力,琥珀色的瞳孔緊縮起來,幾個邁步,他隻手伸向前,用力扼住孩童的喉嚨,冰冷僵硬的肌膚因為腐敗而凹陷,仿若薄紙般劈啪作響。

  殺意侵佔了理智,男子的掌口毫不留情地收小,然而孩子並未發出痛苦的呻吟,掛著笑的嘴角歪斜至一旁,首級完整落地,而寬大的手掌終於在圈至硬物時停下了掐收的動作。

  頸骨?

  放鬆了力道,髭切喘息著平靜下來,他垂首,與男孩懷抱的半顆頭顱對上目光,無神的瞳面映出渾身浴血、似人似鬼的姿態。

  『源氏的統領啊,你似乎在煩惱一些有趣的事情。』彎下腰來,他輕附在主子的耳邊,誘惑著導出殘虐的指標:『既然無法親手斬殺異母兄弟的話,就從他的下屬開始啊?』

  突出男孩咽喉的並非頸骨,而是再熟悉不過的、朱色的刀柄。

  ——蠱惑主子之態,仿似妖異。

  沉默許久,意會到男孩身分的髭切驟然輕笑,將刀從直立的屍骸中拔出,霜冷的太刀觸及陽光卻毫無奪目的光彩折射,陰鬱到幾近瘋狂的眼投映於刀身,在他的持擺下,一切皆凝至刀鋒。

  『吶,把應當屬於源氏的刀帶回來吧。』低語著協助源賴朝的手放至刀柄上,他看著對方緩緩將其握緊,嘴角揚起病態的愉悅。

  「再稍微等一下,我一定會……」仰著脖頸,髭切的笑容恢復一如既往的溫煦,當混濁的眸納入天頂朝陽的剎那,他將刀鋒送入脖頸。

  ——把膝丸、帶回身邊。



  審神者的和室外,向來都沒有清晨的鳥鳴,但他總是在固定的時間清醒,然後望著紙門透來的曦光出神。

  當生之為人卻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情感在砂礫地面上磋磨殆盡時,他每每醒來,都會懷疑自己究竟是什麼。

  決絕、冷漠、毫無同理,身為人類的他,卻遠比富有情感的刀劍男士更不像人。

  戴起遮蓋面容的白罩,審神者的動作忽然一滯,隨後繼續拉穩袖擺,平淡地招呼道:「起得真早啊,髭切。」

  下一刻,和紙上投落了漆黑的身影,溫軟的聲音夾雜著愉快的笑意:「哎呀,被你發現了?」

  「正好,我也打算下任務給你們,既然如此,就請你——」

  「我知道的喔。」驀然打斷了審神者的話,髭切笑瞇著眼,按在門框上的指尖因為施力而發白,他的聲音隱隱滲入了比清晨更為冰涼的寒意:「關於你所做的事情。」

  安好頭頂的烏紗帽,男子不動聲色地將視線落向房內角落的刀匣,面色依舊平靜:「是嗎……那就不需要我額外跟你解釋了,省事很多。」

  門外響起了一聲輕笑,幾點黑影驀然貼上略薄的和紙,隨即是某物墜落的聲響,刀劍男士沒有離去,在和室外頭,修長的投影被晨光延散至榻榻米上,龐然的陰暗吞噬了審神者的影子,和室內頃時充斥著窒人的壓迫,那人就像隨時都要破門而入一般,語調雖然保持著平時的柔軟,然而字句卻飽含著森冷的殺意:「——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類呢。」

  「你想做什麼?」擰緊眉頭,審神者緩緩後退,將手放上刀匣上的瞬間,外頭的刀劍男士便轉身離開了。凝視著透光的紙門片刻,他終於卸下防備,掀開了厚重的匣蓋。

  色澤黯淡的太刀平置在裡頭,乾涸的血跡覆滿刀柄,幾乎遮蓋了全部的色調。意識到什麼,審神者伸手抹開血屑,朱紅的色調登時映入眼簾,心裡的猜想得到證實,他默然闔上蓋子,接著轉身拉開門扉。

  ——他的和室外,向來都沒有鳥鳴。

  那雙手按過的門紙上,留下了幾枚花瓣般的血跡,遺留之物則落在門軌前方,毛羽凌亂的翠鳥屍體仰躺在地,翻白的眼彷彿就要從身軀中迸出一般,牠大張著鳥喙,似乎死前還進行過一番哀鳴。

  彎身拾起鳥屍,審神者的面容浮現深沉的笑意。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髭切。



  「才剛復原就要工作了啊,真是……」打了一個哈欠,紫髮男子草率的將半邊白襯衫的尾端塞進褲子裡,沒有拉整衣裝的意思,帶上拉門後,徑直離開了和室。

  在他休養的期間,隊裡似乎發生了一點事——不,應該說大事會比較妥當吧。

  上一場戰役的尾端,他因為失血過多而失去了意識,對於後續發展不甚清楚,只能斷續地自同伴身上獲取消息,再由主子的述說中來串連戰報的原貌。

  他和髭切重傷、膝丸落崖,時間溯行軍數量估計還殘存了三分之一,以結果來看無疑是淒慘的敗北,但主子卻沒有向他們問責。

  據主子所說,長谷部他們確實找到了崖下的同伴,而膝丸只付出了記憶作為代價,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這個結果卻存在著矛盾。

  腳步一頓,明石與靜待在轉角處的同伴對上目光,反射性地左右張望了一番,見此處也沒有其他人在,他沉默幾秒,最後還是隨性地招呼過去:「早上好,長谷部君,那麼等會兒見。」

  「喂。」看出對方迴避對話的意圖,長谷部沉了臉色,他按住男子的肩膀,手勁強硬得就像枷鎖一般死緊:「這次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被逮得措手不及,明石立刻舉手投降,原本看同伴心情甚差,他還想減少自身的麻煩,然而當麻煩就是專門堵在這裡的時候,想避也避不掉。

  「行了,長谷部君,我可不會跑走啊。」嘗試性地扳了幾下手指,明石忍不住抗議,見褐髮男子仍沒有卸下力道的意思,只好嘆聲回應道:「……大致猜到了吶,主子隱瞞的事。」

  據他記憶斷片前所知道的戰鬥局面,以及其他同伴沉重的神色來看,那位被主子聲稱失憶的刀劍男士,大概不是與他們並肩作戰過的膝丸。

  ——他們的審神者、撒了不該說的謊。

  「髭切那傢伙,不是蠢貨。」確定明石不是在說謊,長谷部沉默片刻,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憂慮,眉眼間難得混雜著低落與徬徨:「……是我、沒能阻止主子鍛出第二把膝丸。」

  他無法忘卻自己在鍛刀坊與審神者的對話,當時選擇的靜默,等同變相拋棄了可能生存的同伴。

  沒想到信念如此剛強的男子會說出這種話,明石先是詫異的挑眉,隨後感覺額角開始抽痛,他可不是安慰人的那塊料:「你想太多了吧……事態還沒有那麼糟糕不是嗎?」

  「等情況變糟後才思考就太遲了!」語氣不自覺地嚴厲了起來,長谷部十分清楚,若是他們重返平安京的話,包裹真相的白紙必定會燃成灰燼,而髭切將會受到二次打擊,他不能放任事態發展下去:「把源氏兄弟移出隊伍吧,至少其中一人也行,他們不能一起出陣!」

  「嘛,雖然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行。」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同伴,明石拍拍肩上變得冰涼的手,他雖然感覺得出同伴的焦急,但是任務卻容不得如此。

  繼上次的敗陣之後,時間溯行軍混進了源氏的勢力中,不管已經沒入到何種程度,他們都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將其連根拔起。

  為此,引領他們進攻源氏基地的嚮導缺一不可。

  「但你明明知道的吧,髭切的狀況不適合這次的任務——」

  「讓他們出陣可是主子的命令啊!」驀然抓開同伴的手,明石回過身,神情竟染上了慍怒之色,見對方愣住,他才噎了一下,尷尬的撇開視線,將其中一枚傳送器塞進對方手裡,故作輕鬆的轉移話題:「……總之,這次也拜託你保管啦,長谷部君。」

  頭腦終於冷靜了下來,長谷部默然將傳送器揣入懷中。

  他失態了,或許是因為強烈的內疚壓迫了理智,又或是不祥的預感洗腦般在耳邊警告著、如果不阻止這件事的話,將會發生無法挽回的結果——然而,預感終歸是沒有憑據的東西,迎上主命這道檻,怎麼也跨不過去。

  迴廊恢復寧靜,彼間的空氣僵硬得窒人,明石本以為話題就此結束,沉重的詢問卻驀然而至:「若是……被欺瞞的是你呢?明石國行。」

  「……會氣得發狂吧,如果螢和愛染出事,我卻被瞞在鼓裡的話。」把玩著餘下兩枚的傳送器,明石垂下眼簾,他和髭切一樣擁有著珍視的存在,自然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即便如此,他依舊無能為力。

  『短期內重複向同個時代出陣,會害時空軌道出現異狀,你們只能在那裡停留三天。』將裝有儀器的布袋交給他後,審神者如此交代道。

  『主子,你多給了一個。』發覺數量有誤,男子剛從中取出一枚要交還回去,卻被對方推了回來。

  面對他困惑的目光,主子沒有解釋,容貌明明被白布遮蓋,明石敏銳地察覺、那位淡漠到不似人類的審神者正在微笑。

  『這個,交給髭切。』

  主子……到底在打什麼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