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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細密、滴滴滴答答的穿過頂上的窗口稀落於植被葉片上,敲出了獨特的且冰涼的響動。其餘的沖刷在溫室的玻璃帷幕上,遮掩掉了七分的能見度。

陰霾的天色暗得過份,即便打開了溫室全部的燈光也蓋不掉天色帶來的冷意,因降雨而滑落的氣溫在夏日中顯得格格不入。
避開落雨處的溫室主人拉緊身上的薄毯,手上也未停下打理綠植的動作、鋒利的剪子俐落得截斷了過豐、多餘的枝葉。

掩在眼睫陰影下眼曈是與落雨天相仿的灰黑色。

打斷清脆樹枝裁切音的是帶著木門沉重音色的敲門聲,那人未曾偏移過的視線也從鬱鬱葱葱的植栽移向門口。

「晚點我會出門。」即使在私人的時間依舊未顯懈怠、儀態筆挺的水妖精收回叩在一旁木色大門的手「是上週提到的聚會,會花點時間。」

伊多看著少女眼神未動,手上的刀刃依舊穩當。

喀嚓。

「好,路上小心。」

被剪去的殘枝落下,簡單的招呼語伴隨著的是戀人那小小的、溫和的微笑。

但一如往常的回答並沒能讓妖精青年離開,如同擲石入深潭一樣未能激起反應。

平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太久,以希幾乎就要抑制不住想要摸上嘴角確定笑容的手。

「只有這樣嗎?」

「?」

……需要她表演一個不捨離開的門口送別儀式嗎?

對方沉默但透著一絲疑惑的氛圍,已經熟悉少女個性的伊多明白她大概想錯方向了。

「沒有其他要說的嗎?」輕巧地舉步走入溫室花園,濕潤的氣息沿著草皮石磚沾染上青年的皮鞋。

直至他站定在沉默的少女身前。

「……我應該要說什麼嗎?」微微握緊手上的利剪,以希確定自己的笑容方案肯定是失敗了。

她什麼也不想說,也不該說。

有些話就適合爛在肚子裡。

她聽到淺淺的呼吸聲、又像是嘆氣,下意識想要退避這個凝滯氛圍的舉動被打住、來不及抽離的手被另一雙溫暖的大手掌握。

「別動,看這邊。」

乾燥溫暖的掌心撫上頰邊,然後是親近的額頭相抵,親密的距離讓他們能在彼此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能告訴我妳在想什麼嗎」

他很明白如何讓她丟盔卸甲。

「以希。妳想說的是什麼……我想聽。」低低的、沉穩的嗓音一如既往,此時落在她耳裡卻又如同賽蓮之聲一樣催眠,讓她僅有的抗拒被蠶食殆盡。
「讓我聽、好嗎?」

來人的氣息很近、雨聲變得很遠。

她好像聽到自己的聲音、理應噤聲的話語正在不受控制的傾吐。

「那是你的聚會,你不用問我。我沒有理由干涉。」

「嗯。」

停下、不該說的,雖然這麼想著,她卻彷彿失去控制唇舌的能力。

「我覺得自己很任性、很糟糕、很自私。」

「繼續。」

對方溫和的嗓音如同誘哄、她聽見自己乾巴巴的喉音夾雜細微的嘶啞,像畫面布滿雪花雜訊的老式電視機。

「但是裡面的人我都不認識……還有很多很厲害的人……跟你告白過的人也在那邊……」

「然後?」

溫暖指腹撫上眉眼的同時,隱隱得酸澀感湧上眼框,眼前人溫和的目光在視線中逐漸模糊,一向平穩的聲線變得顫抖,音量逐漸微弱。

「我、我不想要你去……」

「還有……」

聽到同樣放得極輕的語氣、像怕功虧一簣地小心翼翼貼近她,微微顫抖的唇蒼白的、耗盡力氣般的一開一闔,像要努力擠出最後殘餘的氣息。

「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直至最後的字尾音節揉碎於哽咽,覆上的是淺淺的、帶著安撫的嘆息。

「嗯,說的很好,辛苦了。」

如雨聲滴答的時針走動未帶走去溫潤的暖意。

今夜的雨仍舊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