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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J詩

　　升上二年級的那天，閃落了那年的第一道春雷。

　　他們是在雨中初遇的。
　　落雨恣意洗刷著走廊上的窗面，學生零碎的話語都被這場號哭的雨勢掩蓋了，雖雨急如箭，但那帶有探究的眼神卻比這場大雨還要更加難受。
　　她從長廊的彼端踱步而來。
　　陰霾的天幕劃下了俐落閃耀的光，震耳欲聾的巨響映在目光所及之處，恍若一聲呼告。
　　或者應當更正為，他是在這樣的滂沱大雨下初遇她的。
　　因濕氣略微毛躁的髮，被雨絲輕觸的肩頭、臂膀以及裙襬，濡浸了積水的鞋底。她的一切看起來都顯得狼狽不堪。
　　他輕易發覺她的眼底蘊藏不安與疲倦的風暴，卻仍然故作鎮定。
　　所有人都在「觀看」這名來自「未知」的少女。
　　他只是一瞥，而後瞇起了眸，如同一尾雌伏於草叢中的蛇，從她的身側滑行而過。
　　一蕊在春雷驟雨下綻放的花，確實不足以讓蛇戒備，也不足以被烙印在腦海中。
　　像是他後來也不曾憶起，這天落下了那年的第一道春雷。

　　「Jamil學長。」
　　「嗯？」
　　「你的手……」
　　「怎麼了嗎？」
　　男性坐在對面，右手去挑撥少女額前的碎髮，另一隻手則倚在下巴沁著笑意。
　　少女微紅的面頰，略顯困擾的眉眼，在這靜謐的空間裡都是他沉浸的風景。
　　那尾蛇不會知曉當年那朵盛放的不具名之花，是否帶有毒性。
　　他偶爾與少女討論古代咒語的奧秘，少女偶爾也會和他談及關於過往「未知」的事情。他明白少女即使說起那個自己並不了解的世界，也總是語帶保留。
　　他們始終說著不著邊際的小事，彼此都對對方互有隱瞞。
　　他不追問。
　　終日傾盆，天色黑得濃郁，圖書室卻安靜無聲，彷彿雨勢刻意悶聲不響。落雷穿透琉璃之窗，刺眼的光使Jamil Viper的眼底在轉瞬間失去了笠上詩的身影。
　　「詩。」
　　他僵住了動作，下意識呼喚出聲。
　　少女從書堆抬起眼，稍縱即逝的閃光駐足在她的眼底。
　　她歪歪頭，而自己並不確定此時是否在少女的面前洩露了什麼。
　　筆尖的墨水滴落在紙上，少女並不以為意。反而拿起手帕，抬手為他拭過沁出的冷汗。
　　少女面露擔憂，「學長，你沒事吧？」
　　語畢，少女意識到自己的行徑，顯得有一絲慌亂。「手帕是乾淨的……抱歉，我應該遞給你衛生紙的。」
　　一句稀鬆平常的話語，並無法改變任何人事的未來。
　　但匯聚所有瑣碎的日常，也會逐漸承載重量。
　　他反捉住了少女意欲縮回的手，力道並不重，少女在被自己觸碰到的瞬間便停止了動作。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憶起了少女曾向他分享來自「未知」的諺語。
　　他本應扮演的是蛇才是。
　　──或許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貪婪吞噬殆盡也說不定。
　　這是在面對笠上詩時，Jamil Viper才初次領會的惶惑。
　　他凝視著少女靈動的眼，手則嵌進了她的指縫，緊接著起身向對方靠近，試圖讓少女的眼底刻印上自己的面貌。
　　而後擦過她的鼻尖與唇角，呼之欲出的愛語化作氣音輕輕竄過少女的耳際。是否真的聽見並不重要，此時少女的存在是真實的，便已足夠。
　　「我沒事。至於手帕，我帶回去清洗乾淨，再還給詩吧。」

　　至於後來眾人向他抱怨，不該將圖書室當成約會場所，這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