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一直是你


-----------------


「啊──怎麼這麼煩啦⋯⋯」放下檢查到一半的企劃書，我忍不住抱怨出來。

已經改第四次了。
這次的案子與客戶很快的擬定了大方向，但執行的細節方針卻一改再改。自信自己也是成功拿下過大案子的人，卻被搞得自我懷疑起來。
所幸跟黑澤課長討論之後終於完成了這第四版的企劃書，但重複的來回修改似乎產生了盲點，總覺得每一頁都有要修正的地方。

我抬頭往安達前輩的方向看過去，回想前輩最近的狀況。

氣色很好、食慾很好、沒有加班，再看了一下附近的座位，六角前輩帶後輩出去了，黑澤課長在跟來訪的業主開會⋯⋯

嗯！『萬不得已』的情況。


「安達前輩，不好意思打擾你，這份企劃書⋯⋯若有時間的話，能幫我檢查還有哪邊需要修正的嗎？」我微微鞠躬雙手拿著讓人頭痛的企劃書遞給安達前輩。
剛入社時我還用了「您」來稱呼安達前輩，但安達前輩表示太奇怪了，黑澤課長也沒說什麼，後來就改掉了。

「檢查嗎？沒問題啊，我現在就可以幫你看。」
安達前輩如往常一樣笑著接過去檢查了起來，雖然同屬營業部門，但不同課，好像除了我們這些黑澤課長的直屬後輩，沒有其他業務來請安達前輩幫忙過。

「啊，有錯字。」
「咦？！果然嗎⋯⋯啊──」不是錯覺！真的還有遺漏的地方，受不了啊──
「噗哧。」安達前輩看著我突然笑了出來。咦？為什麼？我現在的表情很滑稽嗎？
查覺到我的疑惑，前輩一邊忍著笑一邊解釋。
「抱歉抱歉，只是突然想到你第一次請我幫忙看簡報的事。怎麼說呢，很意外啊⋯⋯」
「很意外嗎？」我以為只是有點意外而已。
「很意外喔，因為你剛進公司沒多久就展現出你的實力了。不管是文書或者跑業務，你都學習得很快，成績也不錯，甚至到後來都有了自己的後輩。結果有天突然跑來問我說簡報上的問題怎麼解決，就很⋯⋯不是取笑你的意思，就是⋯⋯有點開心？」
大概是覺得對我很失禮吧，前輩笑得很⋯⋯那種⋯⋯終於得到想要的東西，心裡開心得要死但又要忍住不讓人發現那樣。
「可是六角前輩也常常來找安達前輩不是嗎？」
「六角那是跑來撒嬌啦，他都獨當一面多久了，哪有那麼多問題需要我幫忙。」
所以我的猜測沒錯，六角前輩果然是故意的！
這樣的話黑澤課長一定也知道。放著六角前輩亂跑，課長也是很寵六角前輩的嘛，還是說課長其實很熱衷這種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安達前輩帶著淺笑繼續看著企劃書，我忍不住把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口。
「⋯⋯安達前輩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呢？是因為我們是黑澤課長的後輩嗎？」
聽到我的提問前輩看了看我，轉頭看了黑澤課長的位置，又再搜尋整間辦公室，像是確認完什麼後才開口。

「因為黑澤嗎⋯⋯也不能完全這麼說，但黑澤確實是一個改變的契機。」
「我以前都是默默的工作，不懂得拒絕，像是浦部前輩常常會把多餘的工作丟給我，害我加班到好晚。反正工作做好，不要出錯就好了，也沒人跟你說哪邊做得不錯繼續保持下去。」
「但是黑澤卻一直看著喔。自願加班幫我一起趕工、說我資料做得很仔細，幫了他很大的忙、鼓勵我參加社內企劃，教我做簡報和上台報告時怎樣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其實簡報和企劃書，我教你們的東西都是他教我的，你們想學到更多應該要問他才是。他只是比較忙，沒那麼可怕啦。」說到這還笑著撇了我一眼。

「就因為受到他的鼓勵和幫助，我才發現其實不只黑澤，身邊還有其他人為我做了許多，讓我覺得我也可以試著伸出援手，幫助你們和其他人，畢竟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嘛。」
「實際上去做之後後發現原來我也做得到啊⋯⋯」
「所以比起我在幫你們，不如說是黑澤把你們帶來我這裡呢。」

像吃到好吃的點心一樣，說這些話的安達前輩眼睛亮晶晶的。不，應該說整張臉、整個人都在閃耀著光芒。

黑澤課長一直以來都是閃閃發光的，是他把他的光芒分享給安達前輩嗎？還是他把一顆不起眼的原鑽打磨得閃閃發亮但又捨不得讓大家欣賞偷偷珍藏起來？

黑澤課長到底是怎麼發現安達前輩的，我不好意思問，問了課長應該也不會說。但我很喜歡他們兩個在一起時的樣子。

其實最常來找安達前輩的就是黑澤課長，好像他不忙的時候就會在安達前輩身邊，向彼此展示只有他們才能見到的表情。

偶爾也能在公司的角落發現他們，靠得很近，課長似乎說了什麼讓安達前輩抿唇偷笑，那個樣子很像是在森林中的螢火蟲，找到彼此後藏身在樹叢中一閃一閃的照亮對方。


「我說的這些事黑澤也知道，但你別跟他提起，畢竟⋯⋯啊～還是有點害羞對吧。」安達前輩說著臉也紅了起來，可能我在旁邊的關係更感覺尷尬，手也抬起來遮著臉。

放心吧，安達前輩，說了不就讓黑澤課長知道我來找你了嗎，我超怕好嗎。
我知道黑澤課長平時很好的，就像之前後輩說的那樣，他會可怕是因為我們在你身邊打轉。
當然我也相信他看過我們這些後生小輩的簡報和企劃書，就知道哪些地方是經由你修改，但心知肚明跟實際說出口還是不一樣的。


「好了，只是幾個錯字而已。我上次看到你和黑澤在討論，應該就是這個企劃吧，加油喔！」安達前輩把看完的企劃書遞回來，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
「好的！非常感謝安達前輩！那我就不打擾前輩工作，先回座位上了。」


「呼──」回到座位上我終於放下焦慮吐了口大氣。
這第四版的企劃書，和黑澤前輩討論過，又讓安達前輩檢查過了，一定非成功不可！


-----------------


下班後的辦公室只剩下黑澤和安達兩個人。黑澤最近手頭上也在忙一件案子，好在快收尾了，不至於留得太晚。

「那小子的企劃書清有幫忙看過吧。開完會後在走廊遇到，突然超正經的鞠躬，還跟六角一樣說什麼要追隨我們一輩子。」想到那平日精明的後輩做了跟六角完全一樣的事，黑澤也忍不住搖頭失笑。
「真的嗎？像六角一樣？哈哈，好想看！」
「是啊，清跟他說了什麼嗎？」
「欸⋯⋯沒有啊⋯⋯」
說著沒有臉卻紅了起來，讓黑澤忍不住逗他，意有所指的直盯著他瞧：「真的沒有？」
那麼多年了早就把黑澤的小把戲摸得透徹，安達卻還是時常敗陣下來。看黑澤沒要放過他的意思，眼神飄移的補上一句：「只是說你找到了我而已⋯⋯」
「哼～」還想說些什麼逗弄人的話，看安達嘴巴已經噘起來了，只好快速轉移話題。「好啦，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家吧。今天吃完晚飯後還有我做的甜點喔！」不適可而止安達惱羞成怒就不好了，雖然很可愛。
「甜點？你什麼時候做的？我怎麼不知道！」果然說到點心，又是黑澤做的，安達那亮晶晶的眼睛又出現了。
「想給你驚喜啊～走吧，我們回家。」


雖不至於太晚，但商業區一過下班尖峰時間就沒什麼行人，兩人大方的手牽著手走回家。而黑澤似乎玩心又起，一直盯著安達不放。
「做什麼啦⋯⋯你是不是又再想好喜歡我。」黑澤的眼神還是如以往炙熱，安達被他燙紅了臉。
「不是喔，清這次猜錯了。」
「咦？不是嗎？不然是什麼？」

仔細去看，歲月還是在安達臉上留下了小小的痕跡。但是安達的眼睛──黑澤看過安達學生時期的照片──他覺得安達的眼睛從來都沒有變，一直留在少年的時候。單純、直率又清澈，好像有一小汪清池在他的眼睛裡。而安達就用那雙眼睛安靜地看著他。只有他。

他想到安達是個決定好了就會勇往直前的人。像天台上的那一晚、回覆他告白的那一晚、聖誕夜的那一晚，甚至是更早的──公園的那一晚。
安達不只走到了他的面前，還走進了他的心。

黑澤突然有點想哭，他忍不住抱緊安達，這個對他來說隨時都在散發溫柔光芒的人。

「我在想的是，清說錯了。」

「從來都不是我找到了你，而是你先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