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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希巴諾伍

  在一座輝煌的城堡,除了皇帝的接見廳,還有一個同樣華麗的空間──那是第三代希巴諾伍建立「預言之廳」,歷代大賢者們都在此預言下一位大魔導的誕生。

  「大魔導——希巴諾伍」,這曾是初代皇帝的姓氏,曾經貴族們一度認為,皇帝的子嗣理所當然應繼承此姓。然而,當第一位希巴諾伍逝世後幾年,一位擁有初代希巴諾伍的記憶、傳承以及那與眾不同的天賦的人出生。人們才驚覺,這並非血統的相傳,而是一種獨特的存在。每一位希巴諾伍的出現,總是在前一位離世後,他們具備無與倫比的魔法天賦,引領著整個國家的魔法技術,因此被尊稱為「大魔導」。

  至今,六代希巴諾伍的時代已然過去。然而這一次,情況卻異常混亂。
依照慣例,前一位希巴諾伍去世後,五年內新一代便會降生。但這次,兩百年過去了,大賢者更迭了三代,卻始終未能預言出七世希巴諾伍的降生。

  當大賢者終於預言到七世時,卻赫然地發現他早已出生多年。更令人費解的是,過往的希巴諾伍皆出生貴族或騎士世家,但這一次,七世竟是隱身在貧民窟中。

  皇宮急傳指令,召喚希巴諾伍的守護者,他身穿騎士服,單膝跪地,墨綠色的頭髮下是毫無生氣的橙紅色眼曈,眼下有著明顯且與髮色相同的紋痕,形成三個倒三角形。

  「守護者,去找到七世,守護他,將他帶回來。」

  騎士快馬奔馳到貧民窟,他皺著眉頭,注視著一座建築─牆磚已經剝落,屋頂甚至破了一個大洞,像是無人問津的廢墟。

  屋內的中央,一個孩童獨自坐著,他擁有一頭湖泊翠綠般的長髮,祖母綠的眼瞳深邃而平靜。他並未因騎士的到來而流露出驚訝或警戒,只是靜靜地坐在地板上,手指握著一塊木炭,在地上勾勒著什麼。周朝的牆壁與地板上,則布滿了紙張和塗鴉。

  騎士單膝跪在孩子面前,恭敬地說道:「希巴諾伍大人,我奉命前來尋找您。身為希巴諾伍的守護者,將引領您返回皇宮,接受您應有的地位。」

  多利斯僅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彷彿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他沒有回應,依舊專注於地上的塗鴉。

  見狀,騎士皺起眉,最終輕嘆一聲,伸手抱起了這個孩子。

  回到皇宮後,即便置身於宏偉的宮殿之中,多利斯的冷漠依然未曾改變。

  在大賢者的面前,他像個興趣缺缺的孩子,對於眾人的詢問毫無反應。當他再度拿起木炭,想要在地板上作畫時,騎士立刻將他抱起,制止他的舉動。

  大賢者們低聲交談,最終搖了搖頭,決定暫時讓這個孩子在宮中安頓下來。他們深知,若他真是希巴諾伍七世,終有一天會展現屬於大魔導的獨特力量。

  「守護者,這個孩子就由你來照顧吧。」大賢者命令道:「若有任何發現,立刻向我們報告。」

  守護者被指派為孩子的監護人,但作為一名從未育兒的單身男子,他對於這項新職責感到無比頭痛。多利斯並不像一般孩子那樣哭鬧,可是他的行為,依舊令人難以應付。

  比方說,他從不主動開口表達需求,曾讓守護者在某個午後,發現衣物與地面無預警地濕了一片。

  守護者嘆氣,單膝及地,平視眼前的孩童,無奈地說:「七世,如果您不說話,我也很難正確了解您的處境。」

  多利斯還是一樣沒有開口、沒有回應,只是靜默地看著他。

  守護者感到有些疑惑:自從來到皇宮,不對,是自從貧民窟見到七世,從來沒聽到過七世的聲音,哪怕只是一聲孩童的音節,都沒有。難道是天生聾啞?

  守護者幫七世換了乾淨的衣服,將地板擦拭乾淨,卻又立刻看到七世的第二個令人困擾的行為。

  「請您不要在牆壁跟地板塗鴉了!我會幫您準備好很多空白的紙。」守護者連忙將正要塗鴉的七世抱起來,阻止他的行為。

  在希巴諾伍的傳承中,每一代都會擁有與前代不同的專屬能力:初代能利用五行變換各種魔法攻擊;第二代則擅長詛咒......。

  眾人盼望著多利斯展現出他獨特的力量。為此,賢者們安排了學習與測驗,採用多種方式試圖揭示七世的能力。

  起初,當多利斯展現出水元素力量時,眾人一度認為他擁有掌控水的能力,或許類似於初代的元素魔法。

  然而,隨後他又展現出其他元素,甚至包括異元素魔法。賢者們看著測驗的報告,低聲討論著:

  「目前基礎四元素都已經展現出來了。」

  「前天施展的是植物魔法。」

  「今天又有新的魔法,是雷屬性。」

  他們難以確定七世的真正能力究竟是什麼。

  某天,多利斯在皇宮內行走時,與一位充滿敵意的貴族不期而遇。

  貴族眼中帶著不滿與殺機,鄙夷的瞥了一眼多利斯單薄的身影,他譏諷地說:「什麼時候皇宮變成乳臭未乾之輩的聚集地了?」

  可是多利斯一如往常地無視所有人。

  正要經過貴族身旁時,他突然不屑一顧地說:「反正死了這個,還會再出來一個。」說罷,貴族拔出腰間的劍,企圖對多利斯發動攻擊。

  守護者急忙拔劍擋在多利斯前面。

  但是當他再看向那位貴族時,卻發現對方已經無法發出聲音,胸膛被一根巨大的冰錐貫穿。

  守護者猛然轉身,只看見多利斯單手微微抬起,指尖還殘留著微弱的魔力餘暉。

  他使用魔法奪走了貴族的生命,神情卻冷靜得不可思議,彷彿一切理所當然。

  守護者內心一顫,望著眼前這張稚嫩的面孔,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攀升,讓他不禁自問:這位孩子,真的只是個「孩子」嗎?

  但他也同時明白,在這個地方,對於希巴諾伍而言,生存的道路本就危機四伏。尤其七世不像前幾代的希巴諾伍那樣擁有貴族後盾,他來自貧民窟,處境更是處處險惡。

  而守護者的職責,就是守護希巴諾伍的安全。

  他鬆開握緊的拳頭,用力抓住多利斯的肩膀,語氣沉穩地說:「你沒有做錯,記住,你的生命永遠是最重要的。」

  守護者頓了頓,語氣更加堅定:「如果有必要,請將我當成盾來使用。」

  多利斯凝視著守護者幾秒,默默地點了點頭。

  看著多利斯第一次做出如此明顯的回應,守護者的神情似乎多了份不易察覺的柔和。

  日子漸長,多利斯除了會見到守護者,也開始四處走動,探索宮中的每個區域。只是,他不明白,無論是老師還是女僕,每當他出現,為何他們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為什麼你總是不笑,而在皇宮裡的人又為何總是微笑?」多利斯突然開口,向守護者詢問。

  這句話讓守護者驚訝萬分,原來七世是會說話的。

  守護者吞吞吐吐地回答:「那是因為這世上存在階級,下位者尊敬上位者,而上位者則保護下位者。」

  多利斯卻輕蔑一笑,說道:「你確定那不是討好嗎?」

  他的詼諧與質疑讓守護者有些措手不及。

  守護者謹慎地問:「您想起來前幾代的事情了嗎?」

  多利斯緩緩地開口:「沒有,不過我也是能收集很多消息。起初我只是覺得你們很煩,我一個人好好地生活,畫著自己的魔法陣,卻被你們強制帶來。我不能不高興嗎?」他的語氣中帶著些微
的冷漠和不滿。

  「非常抱歉。」 守護者誠懇地回應。

  多利斯凝視著守護者,問道:「我知道你是守護者,名字呢?」

  守護者一時愣住,沒想到會被問及。他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默......特,請叫我摩特就好。」

  「假名,是嗎?」多利斯追問。

  守護者低頭沉默,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多利斯聳聳肩:「算了,那就摩特吧。」

  隔天,多利斯走到庭院,他向女僕詢問:「為什麼你們總是掛著笑容?」

  女僕笑盈盈地回答:「因為這樣會有好事發生。」

  「好事?」多利斯好奇地繼續問。

  女僕肯定地說:「是的,像是七世大人您向我交談了。」

  多利斯不解地彎起眉:「這算是好事嗎?」

  女僕笑著回應:「當然。而且當看到對方的笑容時,心情也會變好的喔!」

  他默默記下女僕的話,雖然他還是不太明白人們為什麼會因為交談而感到愉悅。

  多利斯站在鏡子前,他用手指輕輕抬起兩頰,似乎在練習微笑,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不習慣那副表情,但他開始試圖理解人類的情感。

  幾天後,外出執行任務的守護者回到宮中,他徑直返回多利斯的房間。

  多利斯看到他,對著守護者露出這幾天練習的成果,微笑說道:「你回來啦!」

  這個畫面讓守護者愣在原地,甚至連招呼都忘了回。

  「那個......七世大人,請問您身體不適嗎?」他不自覺地說出了一句失禮的話。

  多利斯看著守護者,依然保持著微笑,說道:「這個表情對摩特沒有效果呢?明明我露出微笑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的啊。」

  「原來如此。」守護者淡淡地回應。

  多利斯提議道:「你要不要也試試看?」

  守護者立刻回絕:「請容許我拒絕。」

  
  時光飛逝,多利斯入宮已達十三年。令人遺憾的是,他仍然沒有任何前幾代希巴諾伍的記憶與傳承,但已經可以確定他就是第七代希巴諾伍。

  他身上擁有希巴諾伍獨有的特徵,除了強大的魔法之外,最為明顯的變化是他的外表緩慢成長,起初他來到皇宮時看似三歲稚童,如今卻僅約十歲的模樣。人們不知道其中原因,只曉得歷代的大魔導都會有此現象,因此時常無法判斷他們的確切年齡。

  為了尋找失落的記憶與傳承,多利斯與守護者踏上旅途,來到歷代希巴諾伍的陵塚。

  雖然被稱為冒險,但對於兩人來說卻毫無困難。首先,作為希巴諾伍七世的多利斯,在陵塚中不受排斥;其次,身為守護者的摩特,自第二代開始便一直服務希巴諾伍至今,這令人不禁好奇他的真實年齡。

  多利斯問道:「我記得這國家一般人類的壽命是一百歲,而魔導士則是一百五十歲左右,那你又是怎麼回事呢?」

  摩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多利斯也並未繼續追問,因為他知道只要取回記憶,便能找到答案。

  走進墓地,多利斯發現不少魔法機關,這應該是前代希巴諾伍為了防止盜墓者而設立的保護措施。

  他勾起嘴角,拿起小刀在手掌上劃出一道傷口,將鮮血滴在門上。隨著血液的認證,門緩緩地打開。

  多利斯無趣地嘀咕著:「真的一點冒險元素都沒有呢!」

  摩特則是嘆氣:「希望您不要一直往危險的地方走,您的記憶與傳承還未回來,如果您出了意外,未來會有很大的問題的。」

  多利斯笑著回道:「現在我沒有本該擁有的記憶與傳承,就已經是大問題了吧?」

  進入深處前,多利斯向摩特詢問:「雖然我從書本上學到了很多,但實際情況與記載總是有所出入。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歷代希巴諾伍了嗎?」

  摩特點頭,開始講述歷代希巴諾伍的能力與生平:

  「希巴諾伍二世擅長詛咒魔法。他繼承了初代的責任,擴展領土。直至今日,不少國家仍因他當年的力量而對希巴諾伍心生畏懼。我們的國家也因此成為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度,不過他卻定下了希巴諾伍不得世襲王位的決策。」

  這些資訊多利斯都曾在史書上看過,但他依然不解:「為什麼?放棄王位繼承權,難道對後面的希巴諾伍,不是一種損失嗎?」

  摩特知曉的,的確是未曾在紀錄上的秘辛,他解釋道:「是為了鞏固王權,才這麼做的。」

  「鞏固?」

  「是。您知道現任國王的血脈來自於初代希巴諾伍嗎?可是希巴諾伍並非血脈傳承,所以,當二世出世後,大臣們曾要求當時初代後裔讓位給二世。雖然二世當時接受了,卻也讓皇宮一度陷入分裂。後來,二世也想到,如果他的子嗣出生,卻又並非希巴諾伍三世,那麼這種分裂一定會一直延續,因此,他將王位歸還給初代希巴諾伍的血脈,並定下此決策。」

  「不過,二世的壽命極短,僅四十歲,而他的死因......」

  摩特停頓一下,神情黯淡地繼續說:「不明。只知道他在最後一刻對某個人下了詛咒,這個被詛咒的人被懷疑是殺害二世的兇手,但在二世的遺囑中,卻說不能讓這個人死亡。」

  聽到這裡,多利斯凝視著他:「這個被詛咒的人,就是你吧?」

  摩特點頭:「別問我二世的死因,我不知道。」

  多利斯點頭答應,摩特繼續說:「三世她擅長預言,她似乎能夠預測災禍,並提前防範,是歷代壽命最長的希巴諾伍,足足活了四百年。而大賢者機構也是在三世的時代建立,並且擁有極高權力。從此,希巴諾伍的權力便凌駕於國王之上。」

  「四世的能力是製造炸藥。他雖然魔法強度一般,但利用火藥與專屬能力製作出一把能射出炸藥的槍,橫行大陸。不過,他最終死於自己的炸藥,壽命為一百歲。」

  多利斯開玩笑地問:「這是把自己炸死了嗎?」

  摩特卻面不改色,直接承認:「是,在自己的實驗室炸死的。」

  摩特繼續講述:「接著五世的能力是控制,她擅長控制人心,本人的行為也......咳,不太好。最終她死於特殊的疾病,壽命兩百五十年。最後就是您的上一位,六世,能力為空間元素。他繪製出許多空間屬性的魔法道具或異空間。他的死因也是不明,最大的懷疑應該是被時空亂流所傷。壽命三百三十年。」

  說完,摩特看向多利斯,見他正在沉思。

  多利斯向摩特問道:「怎麼了?」

  摩特遲疑地問:「七世,您的能力是什麼呢?」

  多利斯哈哈大笑:「你是想要做紀錄了嗎?記錄我的能力及我能活多久?」

  摩特搖頭:「不敢。」

  他們走到六世的棺木前,似乎是感應到他們的到來,一道魔法突然顯現。漆黑的球體如黑洞般懸浮。

  摩特試圖阻止多利斯前進,多利斯卻搖了搖頭。

  「七世!那可能是時空亂流,會非常危險!連六世都因此而死啊。」

  多利斯依然搖頭。「放心,不會有事的。不過你過不去,就在這等我吧。」

  當多利斯踏入那道漆黑球體時,他感覺身體瞬間被某種力量拉扯,彷彿失去重量,墜入無盡虛空。再度睜開眼,他已經置身於一個詭異空間內。

  這裡漆黑一片,四周沒有牆壁,也沒有邊界,彷彿無限延伸。虛空中央,擺放著一張圓桌,桌旁環繞七張座椅,卻只有一張椅子上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忽隱忽現,像是殘留的幻象,無法看清真實的形體。

  突然,影子開始發出聲音,但它的話語破碎不全,夾雜著扭曲雜音。

  「七……不……你……記……」

  「……無……可……回……」

  「……繼承……失……」

  多利斯皺起眉頭,這些聲音彷彿來自過去,卻殘缺不全,讓他無法理解真正的含義。

  就在他試圖靠近圓桌時,一道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循著光源走去,在黑暗中,看見一枚胸章靜靜漂浮在半空中。他伸手觸碰,胸章上的魔法陣立刻亮起,強烈的魔法波動湧入他的意識。
霎時間,他的腦海浮現出大量魔法公式與陣法結構,那些紋路與計算方式極為複雜,其中卻蘊含著某種熟悉的法則。

  「這是……空間魔法?」

  他低語著,意識到這股力量與紀錄中六世的能力十分相似,或許這正是六世留下的遺產。

  然而,當他回頭看向圓桌,發現影子變得更加模糊,彷彿正在消散。
空間開始劇烈震盪,一股強大吸力將他拉扯。多利斯緊握著胸章,集中精神,以胸章的魔力為引導,打開離開的通道。

  下一瞬間,他的身體被一股力量包裹,眼前的黑暗驟然轉變,感到自己被拋出異空間。

  當視線恢復清晰時,他已回到六世的棺木前,摩特站在不遠處,神色凝重地看著他。

  「七世,您沒事吧?」摩特立刻詢問。

  多利斯低頭看著手中的胸章,嘴角微微揚起:「我帶回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回到皇宮後,多利斯便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下令禁止任何人進入。

  這段時間,皇宮內外都掀起不少議論。大賢者們原本期待他能帶回歷代希巴諾伍的記憶與傳承,然而多利斯卻選擇將自己封閉起來,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摩特站在多利斯的房門外,沉默地看著緊閉的門扉。這已是他第三次來到這裡,卻依舊無法進入。
  「七世,請用餐。」他照例敲了敲門,語氣平靜而規律,彷彿這只是每日例行的工作。
裡頭沒有任何回應。

  他並不意外,自從回到皇宮後,多利斯便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入他的房間,甚至連身為守護者的摩特也被拒之門外。

  「如果您再不進食,身體會撐不住的。」摩特繼續說道。他知道多利斯在房內,卻沒有確切感知到他的行動。

  依舊是沉默。

  摩特微微皺眉。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行為,歷代的希巴諾伍中,有些人在思索重大問題時,確實會選擇與世隔絕,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但多利斯的情況不同,他並未擁有歷代的記憶與傳承。

  「七世。」摩特停頓了一下,語氣柔和了一些。「即便您不願見任何人,至少讓我確保您的安全。」

  房間內依然沒有回應。

  摩特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將食物放在門口,然後靜靜地站在一旁,如同座沉默的雕像。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摩特依舊帶著餐盤來到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心想:這次應該還是得不到回應吧?

  然而,就在他準備放下餐盤離開時,門內卻傳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進來。」

  摩特愣了一下,隨即迅速推門而入。

  他微微睜大眼睛,掃視著房內的景象。牆壁、地板,甚至桌椅,全都被一張張畫滿法陣的紙張覆蓋。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魔力波動,彷彿整個房間都成了一座巨大的魔法陣。

  摩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些符文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些複雜的線條,竟與七世剛入宮時,那些曾讓他頭疼不已、塗滿牆壁與地板的「塗鴉」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同時回想起七世第一次開口時曾提過「自己生活畫著法陣」以及初次見到七世那滿是塗鴉的牆壁與紙張。

  一個念投在他腦中閃過:難不成......七世先前那些......都是法陣?

  多利斯坐在房間中央,眼神專注地盯著地板上的某張符紙,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他的臉色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長時間的專注讓他的眼神更加深邃,甚至帶著一絲不尋常的疲憊。

  「你果然又來了。」多利斯抬起頭,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卻依舊淡漠。

  摩特打量著四周,眉頭微蹙:「您在做什麼?」

  「研究。」多利斯隨意地回答,視線重新落回某張寫滿符文的紙上,彷彿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事情。

  「這些法陣……是什麼?」

  「一些猜測而已。」多利斯輕輕點了一下其中一張符紙,紙上的魔法陣隨即泛起微光,然後迅速消散。

  摩特看著他,輕聲歎息:「所以您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一個人研究?」

  多利斯終於抬頭,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沒人打擾,這不是正好讓我能安靜思考嗎?」

  摩特無奈地看著他,沒有接話。

  摩特放下手中的食物,語氣帶著些無奈:「研究可以,但至少得吃飯。您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

  多利斯輕哼一聲,似笑非笑:「我不吃東西也不會死。」

  摩特聞言,微微皺眉,語氣嚴肅了幾分:「但您畢竟還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長時間不進食,總會影響精神與思考。」

  多利斯只是重新低頭,繼續檢視他的魔法陣。

  摩特見狀,歎了口氣,走近幾步,環視這個滿是符紙的房間,然後淡淡地說:「如果您打算一直研究,那至少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

  多利斯終於抬眼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你話說還是充滿道理。」

  話雖如此,他最終還是拿起了桌上的食物,雖然動作漫不經心,卻還是開始吃了起來。

  摩特看到這一幕,總算鬆了口氣。雖然七世說自己「不吃東西也不會死」,但希巴諾伍到底是不是「普通的生命體」,恐怕沒人能說得準。

  摩特一邊幫多利斯整理散落的紙張,一邊再次仔細確認。果然,與七世幼時的「塗鴉」相似。

  他忍不住問:「七世,您之前的『塗鴉』全部都是法陣嗎?」

  多利斯用完膳,伸展了腰,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

  他沒有回答摩特,只是語氣淡然:「大賢者們肯定很焦慮吧?」語氣沒有絲毫擔憂,彷彿這件事與他毫無關聯。

  摩特端詳著他,遲疑了下才開口:「確實如此,他們一直在等您的回應。」

  多利斯輕笑了聲,似乎對這答案毫不意外:「讓他們再等等吧。」

  摩特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沒再多說什麼,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空盤。

  多利斯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平淡卻堅定:「摩特,幫我傳話,剩下的記憶跟傳承我會去尋找,所以我要出遠門,期限未知。」

  摩特神色一變,急忙問道:「您要去哪?」

  多利斯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正面回答:「這次,或許比陵塚有趣多了吧?」

  摩特皺起眉頭,顯然對這答案並不滿意:「您才剛回來不久,現在又要離開?大賢者們恐怕不會同意。」

  「那就讓他們不同意吧。」多利斯起身,隨手收起桌上的幾張符文紙,「這是我的事,沒人能阻止。」

  摩特緊握拳頭,咬牙道:「至少讓我陪您去——」

  「我沒說我要一個人去吧?」多利斯挑眉,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摩特一愣,隨即瞪著他:「那您倒是早點說清楚!」

  多利斯輕笑,目光仍然帶著一絲神秘:「現在你知道了,還來不來?」

  摩特無奈地搖頭:「當然要,畢竟我是您的守護者。」

  「很好,準備吧!我們很快就會出發。」多利斯轉身看向窗外。

  果然,大賢者們對此事極力反對,認為多利斯才剛回到皇宮,理應留在這裡學習歷代希巴諾伍的傳承,而非再度踏上未知旅途。

  然而,國王卻表現得樂意批准這趟旅程。他沉思片刻後,甚至露出幾分輕鬆的神情。或許他早就擔憂,若大魔導希巴諾伍恢復完整的記憶與力量,是否有一天會威脅到他的皇權。現在多利斯主動要求離開,對國王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面對大賢者們的勸阻,多利斯卻在眾人面前露出那標誌性的天真笑容,語氣誠懇得彷彿真的對國家無比忠誠:「為了國家的未來,我必須去尋回所有的傳承。」

  他的話語讓大賢者們一時語塞。雖然仍舊憂慮,但面對這位神秘莫測的年輕大魔導,他們也無可奈何。

  多利斯不打算帶太多隨行人員,除了摩特,所有護衛與隨從都被他一一拒絕。當大賢者們詢問原因時,他只是淡淡地說:「這趟旅程所需的時間無法預估,帶多人不僅沒有意義,反而增加開銷。」

  實際上,他心裡清楚,這次離開的目的與以往不同。這不只是尋找歷代傳承,而是踏入未知的領域。

  「六世的魔法研究。」摩特看著書籍與符文記載,眉頭微皺,擔心地問:「您確定要使用這個?」

  多利斯站在一旁,指尖輕輕劃過一張先前他獨自研究六世能力後,自己重新畫出的魔法陣,上面的符號微微發光。他低聲道:「六世的研究不只是傳送魔法,而是超越了空間的概念,甚至涉及到了時空。」

  摩特沉思了一會兒,語氣嚴肅:「但這樣的魔法危險性太高,萬一出了差錯,甚至可能會——」

  「迷失在時空亂流中?」多利斯打斷他,嘴角微微上揚,「當然,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冒這個風險?」摩特語氣加重了一些,「我們還能用別的方法尋找傳承,沒必要……」

  「不。」多利斯搖頭,眼神專注而堅定,「我的直覺告訴我,其他傳承不在這個世界。若要找到它們,唯一的方法,就是跨越世界的界限。」

  摩特深深地看著多利斯,試圖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一絲動搖,然而,他始終冷靜且篤定。

  「所以,你打算直接跨越世界?」摩特低聲問道。

  多利斯輕輕點頭。

  摩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這真的是唯一的方法嗎?」

  「你要回頭也來不及了。」多利斯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是你自己要跟上來的。」

  摩特皺眉:「我可沒說要退縮。」

  「那不就好了?」多利斯輕輕拍了拍摩特的肩膀,隨即轉身看向地上的魔法陣,眼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決心。

  「準備好了嗎?」

  摩特手放在劍柄上,語氣堅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