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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ccini的Madama Butterfly被視作歌劇入門曲目之一,加上初接觸歌劇時對這種(歐洲以外的)異國題材特感興趣,所以這也是我前幾部聽的歌劇之一。後來聽得廣,這種自以為是入門款的曲目倒就擱好久沒再碰。

這週NSO將有六場演出,才又取出櫃子上的幾套唱片。拜上週末毛同學以華格納主導動機式考察的介紹講座,相較於高中時代以蹩腳的英文翻著歌詞本、只一知半解地聽過全劇,現在重新聽來,又尋出不少趣味。

很久沒追求錄音版本的蒐集和比較,要不是這回的翻找也不會發現我竟買了八個版本的蝴蝶,有Callas, Freni, Scotto*2, Tebaldi, Moffo, Tomowa-Sintow和黃英。

Callas當然是把不同時期不同心境的蝴蝶處理得最分明暢快的,是所有蝴蝶中最聰明的,1955年Callas聲音尚處顛峰,聽來過癮,但她本就不以美妙音色著名,用濃濁的聲音要能唱出少女的靈巧,也只有Callas,只是她世故又剛烈,不是典型的蝴蝶。這是尾帶針的蝶,總覺得終曲蝴蝶要刎頸前,那把匕首要先抹過Pinkerton的咽頭才對。

相比之下Freni是更我見猶憐的蝴蝶,其實Freni本質上便很適合Puccini,我並未把她歸類為一般的抒情女高音,抒情女高音的份量唱不了Mimi或Butterfly,要像Freni這樣偏向點兒spinto的才行。她和Karajan/ Pararotti的Decca版本整體水準相當平均,人稱是此劇的教科書錄音。Freni的蝴蝶在角色性格上是溫柔悽婉的,在技巧表情上又張力十足,她是一直以來的蝴蝶典範之一。

只我一向不喜好Karajan的義大利歌劇詮釋,處處雕琢而太著痕跡,Freni版又比早期的Callas版更矯造。Barbirolli或Serafin就自然地多,熱切而且火力四溢,相當義大利,前者和Scotto的蝴蝶錄音一直是我心頭好,Scotto是標準的義大利式女高音,咬字、發聲、詮釋都是,這裡再搭上英氣煥發有著明亮嗓音的義大利男高音Carlo Bergonzi,風格純正又熱烈,雖不見得是最深刻的詮釋,但絕對最過癮。

「過去人們會因歌唱家的美貌而低估她的實力,現今卻因歌唱家的美貌而高估她的水準。」這是聽Moffo時之有感。Moffo因為有女明星般的美麗外在,也許加上後期倒嗓而音色大不如前,以前常見她被評論為外在高於內涵的歌手。但她倒嗓前的錄音事實上都值得一聽,特別是義大利歌劇(她的Mozart倒是不對我味),Puccini: La Rondine或是Donizetti: Lucia di Lammermoor都是優秀的演繹。她的Madama Butterfly於1957年在很年輕時錄下的,對比於其他義大利歌手,Moffo呈現出甜鬆軟濃的焦糖音色,初乍聽來稍微黏膩,但配上那時順暢的音程轉換、詮釋還有音樂本身的張力,倒也甜鹹平衡。可惜Leinsdorf的指揮對我來說毛糙了些。

Tomowa-Sintow是比較奇異的一個,當年也是抱持蒐羅怪版本的心態買下的。Tomowa-Sintow,保加利亞籍女高音,從莫札特、義大利寫實歌劇、美聲,唱到史特勞斯、華格納,但我還是比較聽得慣她的史特勞斯。雖然不是典型純正的德奧派歌手,不過她唱起蝴蝶這種角色還是難免帶著德文歌劇的氣韻,冷調理性、成熟端雅,或許也和指揮有關,貫頭徹尾冷場,甚至有點呆登登的,可惜了這份量雄厚的女主角。

這篇是為了NSO演出在即,把多年後聽蝴蝶夫人的重新回顧做個小記,只聽了手邊幾套的重點段落,然後快速地吐下這幾段,也缺漏很多重要版本,哪天再全數細聽,也許又是大大不同滋味。最後還是下個很俗套的結尾,我很難挑出其中一套絕佳的終極首選,相異的心境脈絡會挑上不同的版本。

也許在焚香沏茶的僻靜時,會想起嬌憐的Freni版,然後在香煙繚繞裡誠心祝禱秋秋桑能化蝶重生。或是在窮極乏味的桃色新聞時段後,應該播起Callas的蝴蝶,再編劇起同歸於盡的現代版結尾。若是燭光下小酌中,美國甜心Moffo版,奶油焦糖的嗓音與風格,漫出都會的氣味。又或者在一個需要陽光與體溫的日子,就拿出Scotto版,熾熱火爆的義大利色彩下,來一段血脈賁張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