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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去結婚，共度你我的人生 14



愛是獨佔？實彌還來不及細想，就看到隔壁棟的天臺門被以撞開的力度大力打開，實彌瞬間站起身推門往外跑，伊黑也注意到，立刻抓起電話。

實彌往教學樓狂奔，連接通道到樓梯間的距離太長，但學生跑向圍牆的距離太近－－


跑就對了。別想，快跑。再快一點——


他一步跨了好幾階，實彌迎向大風裡的尖叫嘶吼，兩三步衝進天臺，心臟差點停止。

義勇雙手扣住學生的腋下正用力往後拖，學生身體繃成弓形，雙腳踩在圍牆邊緣瘋狂掙扎蹬動：「放開我！！！放開！！」實彌衝過去抓住學生的腳，和義勇以擔架的姿勢強制帶學生離開圍牆，有默契地先一起坐在水泥地上。

男學生掙扎的力道很大，實彌不想抓得太緊，免得他掙扎時受傷，學生哭叫踢蹬，踹在實彌的身上臉上：「走開！你們都走開！為甚麼不相信我！！！」

義勇把學生的上半身扣在懷裡，學生顫抖地哭泣，腿時不時地抽搐蹬動，被鼻涕淚水嗆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尖叫。實彌半跪著朝他微微傾身，聲音放低，柔和而堅定地、反覆重複著「我相信你」。

義勇看著實彌熟練地安撫，感覺手中的身體漸漸不再急促而緊繃，他也隨之放鬆了力道，保持在隨時可以抓緊的警戒。

樓梯間又傳來好幾道跑步聲，煉獄從職員室趕來支援，珠世小姐跟隨其後，再來是產屋敷理事長和天音校長。實彌不敢放開扣住的力道，讓開位置，產屋敷理事長跪在他旁邊，輕撫他的手臂，以溫和的語氣安撫這個孩子。

理事長的聲音自有魔力，學生的哭音變成了虛弱的抽噎，義勇和實彌相看一眼，再放鬆力道，珠世小姐評估他的狀況，就讓煉獄接手，有力而溫暖地攙扶學生起來，帶他離開。

目送他們走進樓梯間，兩人一瞬間虛脫，從肺部爆出喘氣。

⋯⋯差一點。如果沒有義勇抓住他，他們聽到的就會是死亡的聲音。

「謝謝你們。」產屋敷理事長和天音校長深深地鞠躬。

「義勇先抓住他的，還有伊黑打電話要求支援。」實彌說。產屋敷理事長又講了幾句話，天臺風大，入冬的不安瘋狂颳嘯，理事長的話，實彌沒有聽得很真切，只是點點頭。

理事長夫妻鞠躬離開後，天臺就只剩他們兩個。剛剛狂奔和施力，實彌渾身都是熱汗，解開一顆鈕扣。

該死的風，吹的人又熱又冷。

義勇看著實彌又想再解，挪過去抓住他的手：「會感冒。」

直到抓住，義勇才意識到兩人的手都在顫抖。這是爆發性施力的副作用，義勇想要穩住呼吸，一下子嗆咳出聲。實彌反過手將他的手包在掌心裡，顫抖變成了共鳴。

萬一他今天的巡邏路線和學生錯過、萬一沒有注意到學生走向天台的步伐、萬一抓不住怎麼辦——義勇沒有空思考這些。那是他該做的事，那就全力去做。

但驅卻不開的是死亡感，快速與冰涼地掠過他的肌膚。爸媽留給他最後的溫度，是冰櫃顯示的零下四度。爸爸明明是連冬天都還穿短袖的那種大人。

實彌的手燙而汗濕，握的很緊，他探出一隻手指，摸實彌的手腕動脈血管。指腹底下的肌膚有力快速地跳動，從他的指腹一路震顫到心臟。

他們靠牆而坐，只有手相握，義勇數著實彌心臟一分鐘跳動的次數，從不正常狂跳的數字，漸漸地回歸正常值。

義勇專注地數著，直到實彌打了個噴嚏。義勇轉過臉看他，實彌的襯衫扣子扣上了兩顆，一定很冷，還是陪著他坐在這裡。

「⋯⋯抱歉摸你的血管。」

「只是有點癢，沒什麼。」實彌探頭看他的表情。

「好點了嗎？」

「嗯。謝謝你抓住他的腳。」

「你該謝謝自己。要不是你⋯⋯」實彌說到這裡，停住了。也不用再說。

「你認識那個學生嗎？」實彌換個話題。

「最近巡邏的時候，他自己一個人在校園的角落。」義勇說，「我邀請他跟我一起吃午餐，他沒有答應。」

所以，他在一樓看到那個學生從三樓往四樓走的時候，就立刻追上去。

「⋯⋯總是有沒辦法享受青春的學生啊。」實彌看著天空邊緣的烏雲。

無意自憐，如此一路走來直至成為教師，「青春」對一部分學生而言，是非常奢侈的東西。每當實彌想到這點，都覺得這世界很不合理。

義勇抬起手，用運動服擦拭掉他右臉被學生踢到的鞋灰。

「我洗個臉就好了。不用弄髒。」實彌躲開，義勇強硬地追上，實彌只好任他來，末了再抓義勇的手臂，拍掉灰塵。

義勇低頭，改拍他襯衫的鞋印。

「我回去洗，這樣拍也不會乾淨。」實彌阻止他，但義勇一樣堅持著，一下又一下，實彌感覺身體被輕而溫柔的撣去髒污。

義勇低下頭拍著，說：「我沒有檢查到這個天臺的鎖壞掉了。」

「不是你的問題。」實彌反駁，「你每天都會檢查不是嗎，而且天臺的鎖型很容易開，又老舊。」

實彌站起身，強硬地把他帶起來：「走吧，再待著吹風，把你吹笨了。」

義勇被他牽著走，手指輕輕揉實彌的手腕血管，直觀的感受他確切活著的證據。

他有預感這會變成習慣。

「很癢啊，別玩了。」實彌說歸說，但沒抽手。

「你很會安撫人。」

「啊？安撫誰？」

「那個學生。」

「弟弟妹妹小時候做惡夢，有時會那樣大叫，」實彌說，「我就這樣做。」

「很有效。」

「算是有吧。」實彌抽起手，演示給他看天臺這種鎖型怎麼在上鎖的狀況推開。義勇記下來。

實彌關起門，扣上鎖頭，又打了個噴嚏。可能剛剛一身汗的在天臺吹風吹久了。

他轉過身，義勇的手抬著，做出一個像是「小狗、握手」的手勢。

「⋯⋯幹嘛？」

「你的手很熱。」

「我本來體溫就偏高⋯⋯」

「我爸爸以前的手也是。」義勇懷念地說。

以前？實彌注意到。他沒有開口問，義勇對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實彌的手有了自主意識，牽住義勇的手。


他們一步步走下階梯，放學的鐘聲尚未響起，學生還在教室或運動場，不會有人看見。

「謝謝。能想起我爸爸，感覺好多了。」義勇說完，又解釋，「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出意外過世。」


半夢半醒間說了「再見」，就再也沒有機會說「歡迎回家」。有時候就是這樣。義勇說。


實彌緊握住他的手，又覺得僅僅這樣，難以表達那種心臟緊縮的疼痛。

義勇感覺實彌的手指滑入他的指縫，和他十指交扣。

「不要隨便露出寂寞的臉啊⋯⋯混帳。」實彌喃喃自語。

這樣會沒有辦法拋下你的。




TBC